“沒有。”
瓔珞搖了搖頭,但語氣卻是很堅定:“我不會見死不救……我也能夠想象、落進老師的圈套會是什麼下場——就像他對鶯聆做的一樣……”
奚說道:“方天道彰把孱弱的平民送到應龍神殿……若是瓔珞你隻身前去、正好跟他碰上,就正好踏入了那位老師的計劃。只要你落到窮途末路,極爲虛弱的情況……老師就會適時出現,想辦法誘你化爲精衛。”
瓔珞堅決道:“我是召喚師,御靈之心即吾心,我不懼與魔將爲敵。”
蕭謹言一開始倒是很希望得到瓔珞的幫忙,但聽奚這麼說,不由也開始有所顧忌:“瓔珞,我知道你很強,但……敵在暗處、我們在明,我們沒法控制情況。奚說得也不無道理,假如敵人很強怎麼辦?”
瓔珞道:“哪怕敵人再強,至少我還能以多打少,不是嗎?比起魔將方天道彰和北溟的敵人,我終究還是更怕老師。”
她說着低下了頭:“不論我再怎麼努力,面對老師都沒有必勝把握……畢竟是他教導我成爲召喚師,沒有人能比他更瞭解我。”
蕭謹言看着瓔珞,不由一陣心酸,確實,就算面對再強大的敵人,他也不會有懼意,但如果哪天讓他面對陸南亭,怕是也會像瓔珞這樣,不敢面對。
這時,瓔珞向奚說道:“奚,我需要你的幫助……請讓我以已之魂魄,與伏羲琴結下契約——我要成爲你的琴奴。”
“什麼!”
蕭謹言大驚,以爲自己聽錯了,向瓔珞確認道:“瓔珞,你說什麼?”
瓔珞認真地說道:“我會前往應龍神殿……但我不希望自己失控成爲精衛,更不希望淪爲他的工具。若是真的到了不可挽回的那一步,當我無法用自己的理智來思考,我要把操縱精衛的權力交給我更信任的人。”
奚略有動容,向瓔珞問道:“瓔珞小姐,你這是在對我託付信賴?別忘了我們認識並不久,一旦你與伏羲琴結魂契,我就能用伏羲琴控制你。這一路行來,我們的目的雖然相同,但對很多事情的看法都不一致。若是再有意見相左、乃至彼此反目的情況,你將不再有自由操控自己、與我正面對決的能力。”
瓔珞坦然道:“這跟時光無關。我認識了老師很久,但他成爲了最想毀掉我的人。你從北溟的血和黑暗中走來……但你有屬於自己的、不可動搖的堅定信念。如果要找到一個能與老師對抗的人,我覺得只有你可能做到。奚,我願意相信你。”
奚看着瓔珞的眼睛,輕嘆了一聲:“北溟的法術從來與‘溫和’無緣,魂契之術更是霸道兇險。我沒辦法改變術法本身的性質,畢竟魂契之術永遠意味着戰鬥、駕馭和馴服。假如……你真的已經做出了決定,我尊重你的選擇。”
瓔珞道:“伏羲琴來自遠古,定然被寄託過不同時代很多期望……如今不過是我也將心願寄託於上。如果真有那一日,精衛在火焰中誕生,只願以我身隕毀,換無辜者安寧。”
蕭謹言道:“瓔珞,你這樣做太冒險了……不是我不相信奚,只是……只是魂契之術本身就兇險霸道,萬一……”
瓔珞早已心意已決,當即打斷道:“少俠,我知道你擔心我,但是,唯有這樣,我纔可以保證在與老師的這場鬥爭中,爭取一絲勝算。”
奚嘆息一聲:“既然你心意已決,那我也不再多言,只希望……精衛不會誕生。”
瓔珞輕笑道:“但若終逃不過精衛之宿命,那時,精衛願爲你燃起火焰。奚,請記住,她屬於你,她會爲應龍村和需要她的人們而戰。”
蕭謹言看向了奚,鄭重地問道:“奚,你真的要這麼做麼?”
奚的神情已經恢復了平靜,淡淡地說道:“我認爲瓔珞的決定有道理,若真要前往應龍神殿救人,我們就必須要有個保障。”
瓔珞與奚都已經決定了,蕭謹言也不再好多說什麼,締結契約倒是很簡單,瓔珞和奚很快就完成了。
然而,蕭謹言卻是發現締結契約後的瓔珞,似乎有些不對勁。
“咦?爲什麼契約結束之後……瓔珞看起來有點神志恍惚?她這是怎麼了?”
蕭謹言說着,便上來扶瓔珞,白龍也發現了瓔珞的異常,一把推開蕭謹言,接過瓔珞。蕭謹言懶得與白龍計較,此時,他更擔心的是瓔珞的情況。
這時,瓔珞已經迷迷糊糊地開始唸叨着什麼。
“爲什麼……我看到了海?你們有沒有看見,好大的海浪……好冷,只願有朝一日,讓海不揚波……”
“瓔珞,你在說什麼?什麼海?”
蕭謹言關心道。
撲哧!
瓔珞忽然化成了精衛。
“危險……快離開她!”
奚朝白龍喊道。
然而,白龍離瓔珞太近,還是被化爲精衛的瓔珞燒得嗷叫了一聲。
“瓔珞,冷靜點!此爲琴主之命!”
奚又朝瓔珞喊道。
“瓔珞這是……怎麼了?她看見了精衛的前世嗎?”
蕭謹言的神情多了幾分緊張,此時的瓔珞,身上隱約散發着某種強大的法力,彷彿帶着海浪和憎惡的氣息,彷彿在同步她的魂魄。
瓔珞吐出了一團火焰,火焰出現了一些幻象。
在蒼茫的海浪中,有一個孤島。在孤島中央,有一個身穿白袍的男子,孤獨地奏着琴曲。
伏羲!
那男子竟是伏羲,蕭謹言驚得張大了嘴巴。此時,伏羲所彈琴的琴曲,正是先前金坎子在西陵城彈奏的那首《鎮魂曲》。
琴聲之下,周圍的清氣竟是凝聚成了一隻只神獸,神獸累積到一定數量時,天兵出現了,天兵們帶走了神獸,沒有與伏羲打過一聲招呼,就像是在拿走屬於他們自己的東西。
伏羲也沒有在意,繼續撫琴,繼續創造神獸,如此反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之後,神王帝俊出現了,帝俊以命令的口吻讓伏羲塑造一隻最強大的神鳳,神鳳必須足以與崑崙三足金烏爭鋒。
並且,帝俊在叫伏羲時,不是喊伏羲,而是龍伯。
難道此人只是與伏羲相像?並非伏羲?
那名叫龍伯的男子接到神王命後,開始和清氣,塑造神鳳。然而,神鳳遠比以往的神獸難以塑造,東海的氣流流轉日日無序,導致風暴不斷。
龍伯心下猶豫,擔憂神鳳未成,反殃及凡人,卻亦知神王之命無法違抗。直到有一天,島上闖進了一個溼漉漉的凡人女孩,女孩對着一臉愕然的龍伯說:“你是伏羲,你要幫我們!”
龍伯卻似乎沒有聽懂女孩說的話,他沒有過往的記憶,便冷着臉拒絕了……但是,此刻的龍伯卻隱約覺得自己錯過了什麼。
火焰飄散,幻象消失,瓔珞也恢復了原貌。
“你們……也都看見了嗎?好悲傷的故事……”
瓔珞的話裡多了幾分傷感。
“瓔珞,你醒了?”
蕭謹言看到瓔珞恢復了原貌,總算是放心了些,他又問道:“瓔珞,你通過精衛展示的那個幻象到底是怎麼回事,它是……舊日精衛的記憶嗎?”
“我不知道,”瓔珞似乎有些頭疼,按住了腦袋,“我只知道那個凡人女孩兒似乎是精衛的化身,而那位隱神龍伯……他是伏羲……”
“先別去回憶!”
奚叫住了瓔珞,認真地說道:“瓔珞,你剛締結琴魂契約,身體魂魄虛弱,需要調整,暫時別去回想給你增加負擔的事情。”
“是我這心急了。”
蕭謹言頗爲歉意地對瓔珞說道。瓔珞搖了搖頭,示意沒事。蕭謹言忍不住又道:“但……爲什麼我們會看到這樣的景象?伏羲又爲什麼會變成龍伯?”
奚冷哼了一聲,白了眼蕭謹言:“你急什麼?讓瓔珞先休息一下再說吧。”
“額……說得也是。”
蕭謹言不由得乾笑着撓了撓腦袋,然後扶着瓔珞就近找了個乾淨的地方坐了下來。坐下後,瓔珞忽然想起了什麼,向白龍問道:“白龍,你沒事吧?我沒傷着你吧?”
白龍乃是神獸中的神獸,雖然是被同級別的精衛燒了下,但也並無大礙,當下揮着扇子,向瓔珞微笑着說道:“瓔珞小姐,我沒事,你就安心的歇息歇息吧!”
蕭謹言想到先前白龍粗魯地把自己從瓔珞身邊推開,反被火燒,就忍不住笑道:“白龍,說起來我還得好好謝謝你,好在你皮糙肉厚,換作我,非得掉層皮。”
白龍瞬間恢復了高冷,給了蕭謹言一個藐視的眼神。蕭謹言也不在意,繼續呵呵笑着。這時,奚忽然說道:“蕭謹言,有時候我真羨慕你,什麼時候都笑得出來。”
“額……”
蕭謹言微怔,不由得乾笑了笑,向奚說道:“奚,其實你也可以的,說起來,我倒覺得你應該多笑笑,你是伏羲轉世,跟伏羲就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笑起來一定很好看。”
“嗯?是嗎?”
奚輕描淡寫地應了句後便沒再說話。
一行人休息了一會,瓔珞說道:“我恢復得差不多了,也……也該說說幻象的事了,真是一段令人不愉快的記憶。”
蕭謹言見瓔珞要開始,提了提神。這時,奚平靜地說道:“我知道伏羲是怎麼變成龍伯的——東海神界需要他變成稱手的工具。十根縛仙索封印力量,滅魂劍刺入百會封印記憶。從此再也沒有人王伏羲,只有心如枯井被帝俊操縱、每日以御魂之力創造神獸的隱神龍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