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舍面對着眼前的異像,竟楞得連侍從的本分都忘了。要不是張畫師提醒,他就這麼站着,連畫架都顧不上支。
“長公主,就這麼畫麼?”張畫師小心翼翼地問道,言下之意再明白不過。
“就這麼畫,有什麼問題麼?”芮涵用手扶了扶搖搖欲墜的腦袋,一臉正經地回道。
“沒,沒問題,當然沒問題。”張畫師抹了一把汗,終於開始作畫了。
“那個,長公主……”畫不到兩筆,張畫師就停住了,原因無它,實在是因爲長公主的表情太僵硬了!
“怎麼了?”芮涵問。
張畫師試圖委婉:“如果長公主可以多笑一點的話,畫像出來應當更好看。”
“多笑嗎?沒問題!”
芮涵爽快地答應,當即露出了一個呲牙咧嘴式的“笑容”。兩排潔白的貝齒好不優雅地外露,襯在殷紅的腮幫子之下,其形象還不如剛纔的僵硬呢!
“那個……長公主……”張畫師不得不再開口。
“又怎麼了?”芮涵又問。
“長公主的表情,要不,還是回到剛纔那樣吧?”張畫師問得更小心了。
“哦,是麼,不用多笑了麼?”芮涵問。
“不,不用了……”
“那好吧。”芮涵隨即又恢復了僵直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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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一個時辰過去,芮涵在中間休息了無數次,總算是把畫像給熬過去了!
張畫師一走,她便耷拉下腦袋,整個人好似脫力了一般。尤其是她纖細的脖子,從小到大,哪經過這等負重訓練啊!
璃兒見畫師走遠,趕緊過來幫主子減負。頭飾一個個拔了,腮紅也洗了,衣服也換了,芮涵這才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
“真是的,還好畫像這樣的事不是年年都有,要不然,還不得被折騰死啊?”芮涵左右活動着脖子道。
“下次再畫像的時候,主子應該沒必要像今天這樣故意做醜了吧!”璃兒在一旁說。
沒錯!
芮涵就是故意作醜的!
這次畫像之後,誰知道她的身像會被王上或者太后拿去作什麼用?萬一他們真有心要給自己尋個駙馬,那豈不是大事不妙?
現在,她就是希望畫師能將她畫醜一些,越醜越好,越嚇人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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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祐荻宮逃也似的出來,張畫師的下一站是澄凝宮。
聽說澄凝宮的主人就是那相傳可以匡扶亂世的宸女,想必是個不普通的人物吧!
張畫師領着劉舍入內。
才平復一些的心境,在見到宸妃娘娘的一瞬間,頓時又“激盪”了起來。
劉舍再次捂了嘴!
媽呀!
人家長公主是腮紅過量,可這位主子,連腮紅都沒打,就已經滿臉“紅光”了!
這大晟宮的主子怎麼一個比一個……
因爲之前張畫師的厲言約束,劉舍很好遵從了“一切評價埋於心”的規矩。
在這一剎那,他竟然同情起當今王上來!
想來,王上的後宮如此“多彩”,也是個可憐人吶!
張畫師也害怕將娘娘畫醜了,對方會不高興,一時間,愁得連下筆都不會了。
躊躇了一會兒,他才戰戰兢兢地向宸妃提議,讓她用面紗遮臉。好在宸妃比起長公主而言,要配合許多,欣然照做了。
澄凝宮中,又是一個多時辰經過,張畫師抹着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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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畫到最後一個了!
得知最後一名主子是西岐王時,張畫師不禁長出了一口氣。畢竟男子少打扮,少容裝,自然也就少講究。
給西岐王畫像,應該會比前兩個輕鬆很多吧。畫師與侍從,一行兩人都懷着良好的期盼步入昌琪宮。
來之前還期盼着見到“美若天仙”的主子們的劉舍,到了這時候,要求已然降至最低——正常人。他只要一個面相正常的主子就好!
很快的,兩人見到了宣於崇。怎麼說呢,正常倒是正常,甚至可以說是俊美。可這位主子,實在是不怒自威。而且,威得還有些過狠了。
張畫師才一提筆,就覺得自己被兩道冰箭似的目光注視着,一動不動的,就好像要穿透他一般!
令畫師在不知不覺間,就出了一身冷汗。
媽呀!
這一回,在心底喊出“媽呀”兩字的不是劉舍,而是張畫師本人。在西岐王寒冰面容的高壓下作畫,實在是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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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踏回御畫館的那一刻,張畫師與劉舍才如釋重負。短短一天下來,他們的前襟後背都被汗水溼透了!
尤其是張畫師,他當畫師已經好多年頭了,怎麼今年的入宮畫像,就這麼不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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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
內府庫外。
小宇子正與庫監們“小賭怡情”呢。骰子搖着,大小喊着,嬉嬉鬧鬧的,時間一晃就過去了。
“小宇子,你今天手氣可是不錯啊!哥幾個那點散碎銀子可都要落到你袋裡了。”名爲小佟子的庫監摸着鼻子說道。
小宇子一邊把桌上的銀子往自己這裡摟着,一邊呵呵笑着。“承讓,承讓!”
“承讓?”小佟子撇了撇嘴,“這可是賭桌,可沒人會讓你了!罷了,今天你手氣好,哥幾個也只能認了。”
小佟子說着作勢要收桌。
小宇子見狀,急忙問:“小佟子,這時辰還早,怎麼就收了?”
賭桌上向來有贏家不喊走的規矩,換作平時,小佟子們虧了錢,定會沒完沒了地要求續局,今兒個是怎麼了?
“不收還能這麼着,再讓你贏點兒?”小佟子盯着小宇子鼓鼓囊囊的銀袋,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話可不是這麼說,只要有賭,輸贏就未定嘛。”小宇子晃了晃沉甸甸的銀袋,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
小佟子看了天色,舔了嘴脣,又摸了自己乾癟的錢袋一下,心裡頭赤裸裸的不捨,可再與其他幾個府庫互看了幾眼之後,還是把賭桌收拾起來了。
“算了,算了,以後再找機會吧。”小佟子道。
“怎麼,看樣子這是有事兒?”小宇子問。
“可不是有事嘛,我們內府庫當差的可不像你們好命,主子歇了就能出來閒晃。我們這兒的活可是多得做不完。”小佟子抱怨着,因爲輸了錢,口氣中的怨艾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