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馬車上,三春不斷的抻着身上的衣服,這樣飄逸的衣衫若穿在一個美人身上定會婀娜多姿,可是配上她現在這張醜臉,怎麼看怎麼彆扭。
剛纔一上車,董承就一陣唏噓,“你不該晚上不出門的,嚇到人也沒什麼,要是嚇到狗怪不好的。”
春心也不惱,反正這也不是她的臉,嚇嚇狗也是好的。
到了太守府,從門口到門裡站了許多人,似在迎接什麼貴賓,她忽有些心中忐忑,很有一種赴了鴻門宴的感覺。
大廳裡聚了許多人,除了仲雪之外,左側上座上還坐了個白眉白髮的老頭。那老頭正在喝茶,一見三春,一口茶突然噴了出來。
一根白燦燦老樹皮一樣的手指向她的鼻尖,“你說的女人是她?”
仲雪點頭,“正是,舅舅以爲如何?”
傅凌也不知說什麼好,好半天才吐出一句,“主公的愛好還真……特別。”
仲雪輕笑,“人各有喜好,舅舅勿要取笑,誰讓本君就好……這口呢。”他說着輕柔地看向三春,真難爲他對着這張臉也能深情款款。
傅凌本來還以爲是什麼天仙美女,要鑑別一下會不會影響君侯大業,沒想到竟是這副模樣,頓時心裡的憂慮減了幾分,換成一種不知該哭該笑的表情。
仲雪笑道:“此女大非尋常,她不僅熟讀兵法,還武功高強,定能成爲我的賢內助。”
傅凌點頭,“若如此就大好。大業未成,切不可兒女情長。我看此女也頗爲順眼,你若真喜歡,挑個日子成親就是了。”
他說完打了個哈欠。似頗爲睏倦。
仲雪忙道:“舅舅旅途勞累,今日就留在府中休息吧。明日送舅舅出城。”
“甚好。”傅凌往外走,出門時不免再看三春一眼。離近了看她似乎更醜了,也更滲人。
他打了個激靈。愈發覺得這個媳婦找得好,女人嘛,就是要醜點纔不會招惹是非。
董承眼瞅着他從自己身邊走過,剛想溜,就聽傅凌道:“軍師大人,你送給老夫的車裡面摻了多少水份?”
董承狗腿地一笑,“沒有水。只是木頭而已,木也是好木,金絲楠木堅硬耐腐。”
傅凌橫了他一眼,“近日軍費高昂。開銷太大,這馬車就留給你吧。”說完又加了一句,“留給你做棺材。”
還耐腐,棺材才耐腐呢。
他摸摸鼻子,很覺自己是被詛咒了。這也不能怪他啊。要怪也的怪仲雪,是他讓他做輛天下最豪華的馬車,不僅要豪華,還要省錢,神仙也辦不到啊。
人家若真給他。他也不能不要,搖着頭嘆息着走出去,打算勉爲其難接受之下,這個時候不出去的絕對是傻子。
大廳裡只剩下三春和仲雪,兩人對視着,一個抿嘴,一個撅嘴,誰也沒開口。
最後還是三春忍不住了,開口道:“到底怎麼回事?剛纔那是誰?”
“舅舅。”
“誰舅舅?”
“我舅舅。”
“你還有親人?”她以爲他只會冒充別人舅舅呢。
“不是親的,他是我孃的義兄,當年曾救過我一命,後來也多虧了他,我才能在魏國得了勢。”
看她的嘴依舊撅的好像要拴條毛驢,他勸道:“行了,彆氣了,既然長輩都見了,也沒什麼好害羞的,以後就跟着我吧。”
三春輕哼,“你別癡心妄想了,只見一面也罷了,要談婚論嫁,根本不可能。”
“你當真心中沒我?”
沒他嗎?她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她不想騙自己,她心裡真的有他,或者她一直不願承認,但她的心早就誠實的做了回答。
心裡如此想,嘴上卻道:“這事以後再說吧。”
“沒有以後了,你以爲舅舅點了頭,你就能跑嗎?他不同於我,不會對你放縱的。”
“比你還難纏?”
仲雪居然點點頭。
她根本不信,這倒稀罕了,世上還有人比他更難纏的。
仲雪道:“你今晚就住這兒吧,明天等舅舅走了,再回軍營。”
三春也沒再鬧着要走,他對她算不錯,也沒必要難爲他。
把三春安排在一間側室裡,看着她那張臉,仲雪很覺不舒服,“你能不能把臉上的東西弄下來,實在太嚇人了。”
三春搖頭,自然不行,留着這個防狼用的。
董承說她這個樣子,晚上帶出去防盜,放到牀上避孕,是個男人見到她都不會有什麼想法。當然,他最後一句話是:“君侯肯定是腦袋遭雷劈了,纔會看上你。”
有了這張臉,看仲雪能對她有“性”趣纔怪。
仲雪嘆口氣,也不知道她腦袋是什麼做的,怎麼跟她說都聽不懂,到底嫁給他有什麼不好。
吩咐丫鬟好好照顧她,他就回房去了。
換了個陌生的地方,三春一時半會兒也睡不着,便跟丫鬟說在院裡轉轉。
丫鬟道:“小姐,這府裡夜裡不安全,你還是少出去的好。”
“怎麼?難不成這裡還有鬼?”
“備不住。”
鬼倒是沒有,只是這裡畢竟是楚國的地方,有一兩個刺客或是不長眼的小賊都是在所難免的事。君侯說了沒事少叫她出去,不過顯然三春並沒打算聽她的。
她出了房門,沿着小道隨便走着,剛遭了兵禍,府裡顯得有些凌亂,花木東倒西歪的也沒什麼人收拾。正走着,忽然看見前面站着一個女人,一身白衣飄飄的站在月光下。
三春走過去,剛想開口,那女人忽然轉過頭來。就這麼一照面,三春被三魂飛走了兩魂,剩下一魂勉勉強強掛在身上,支撐着她身體沒有倒地。
那真的很像一張鬼臉,半邊紅半邊黑,看起來就像一個剛從墳裡挖出的惡鬼。
還沒等她叫,那個女人倒先尖叫起來,“有鬼……”
三春摸摸自己的臉,這張臉確實有做鬼的潛力,大晚上的見了也確實嚇人。只是再嚇人也比不上她吧?
那女人轉身就跑,邊跑邊喊,這一吵鬧,許多府裡的守兵都跑了過來,許多人親眼見到兩個鬼一左一右的跑開,都心中大驚,自此以後,太守府鬧鬼之說便傳了出來。都說那是一男一女的兩個鬼,一個個比一個嚇人,然後兩鬼對視之下,都被對方給嚇住。後來這個傳說越說越邪乎,竟成了太守府淨是鬼,全都是那些被殺死的楚國人,要來報仇的。
最後也被證實這是有心人故意傳播的,仲雪對此大爲光火,下令徹查傳播之人,也因爲此在這個剛遭了戰亂的小城裡又掀起了一場血雨腥風,後世把這場風波稱爲:兩隻鬼引發的血案。
這都是日後的事,此時的三春並不知道自己會造成這麼大的轟動。
她只是受了驚嚇,回到屋裡,還氣喘吁吁地,心裡不禁暗想,原來世上真有人能醜的像鬼的。
那女人更想,原來世上還真有人比我醜的。
三春本以爲住了一晚她就能離開了,一大早洗漱完就準備出門。
她剛想走,小丫鬟急匆匆跑來,說傅先生找她過去。
傅先生找她做什麼?心中納悶,看在他是仲雪舅舅份上,卻又不得不去。
傅先生一見她便問,“你叫什麼名字?”“家是哪裡的?”“家中都有誰?”“師從何人?”
三春也不知怎麼回答,她的名字本就是自己杜撰出來的,哪有那麼多說法?她想了想便照着“春”的身份編了一套詞,說自己是燕國人,住在都城外,家中有老母、哥哥和嫂子。哥哥上戰場數年未歸,家人掛念,趕上徵兵,便參了軍,想在軍中找到哥哥。
這個故事是她在心裡編了很久的,她一直希望自己能有個這樣的身份,自己只是簡簡單單的農家人,有母親有哥哥嫂子,一家子和和美美的過日子。
傅先生聽完點點頭,又問她武功是跟誰學的,她說是爹教的,她爹曾是燕國的劍士。
仲雪一直聽着她編故事,要不是深知她的底細,還真會被她言之鑿鑿的樣子給騙了。心中暗想,這丫頭到底從哪兒學了這麼段鬼話,還挺像真的。
傅先生看了仲雪一眼,“她說的可真?”
仲雪微笑着頷首,“甚是。”
旁邊風間不由咧了咧嘴,果然沒一個實誠人。
這麼多人給作證,傅先生自然信了,開口道:“此女雖然身份低微,還算忠孝之人,比你原先府裡的那些姬妾強多了,擇日不如撞日,你們就今日成婚吧,也好早生子嗣,爲家族傳宗接代。”
這是唱的哪一齣?三春看了看仲雪,仲雪轉過頭當沒看見。
成婚的事確實是他所求,他怕萬一舅舅查到三春的身份再起變故,他是絕不可能讓他娶一個已故太子的,就算現在句旦的身份也不好。還有就是她太飄了,而舅舅一向偏愛長得醜的人,他原來府裡的那些姬妾就有不少是他秘密處理的。所以先把事情坐實了,總是好的。
三春不同意,她在這兒只是客座,怎麼就稀裡糊塗的要成親了?
剛要開口,傅先生已經站起來往外走了。
她不由腹誹,這老頭真霸道,連說話都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