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記住,
三春只覺臉上微紅,他大概是猜想她是去更衣了吧。
名門貴女在大庭廣衆之下被人調侃,面子上自是掛不住,她狠狠剜了他一眼,算是報仇了。
琪對她回以一笑,以前的她可是在飯桌上都會講讓人噁心的笑話,現在倒變得秀敏了?
三春令人把琴臺搬到離殿門很近的地方,對着龐貴一笑,龐貴回以一笑,兩人相對頷首,不一刻大殿裡便想起琴聲。琴聲悠揚,如高山,如流水,潺潺錚錚,聽者就像在欣賞大自然最美得風景,使人心曠神怡。
隨後簫聲亦起,那清越的簫音,如清風般拂過心田,安撫了躁動的心,心靈漸漸平和。
兩聲輝映,有一種出奇的和諧,就好像此時此刻正站在高山上,從山頂向下望去,左邊是一大片即將收割的麥田,麥浪隨風而起,盪出一波*類似水紋般的起伏。右邊是一條小河,有幾個漁夫在打着魚,偶爾魚兒從水中躍出,銀色的鱗片在陽光下發出閃耀光芒……當然這些田和魚最好都是她的,那纔是人間至善至美的事。
想的太過美妙,以至於一不小心手指差點碰上琴絃,聽到一聲細微的雜音,她忙收斂心神,繼續裝模作樣的陶醉在自己營造的氛圍裡。
一曲而終,滿殿皆是讚歎之聲,都道從未聽過如此美妙之音。
琪卻忍不住噴笑出聲,端着酒爵的手都笑顫了。燕丹會彈琴?簡直滑天下之大稽。她以前常說彈琴太娘氣,說只有女人才會喜歡這種東西,像她是個真漢子老爺們不如吹個簫或者敲個編鐘什麼的更好。所以最後她只學會**,也就能吹那麼兩三首曲子。
剛纔見她讓人移動座位,他就感覺出其中不對勁,後來聽到琴音更是心中瞭然。就算是真正的句旦也不會彈出這樣的至情至境的好音,想必是有高人在旁邊相助吧。
青也如此想,暗自猜測到底是誰幫了她的忙。
過了一會兒,季徇從外面進來,免不了要被人問去哪兒。他淡淡一笑,“看殿外景色不錯,隨意逛逛。”
話音一落,同時接收到來自不同方向的目光,一個上位,一個在自己下首。
季徇對着兩人點了點頭,回以一笑。
三人目光觸在一處,又各自轉頭,彷彿沒事人似地。
三春怕被人看穿了剛纔的作假,又怕再誰出什麼幺蛾子,所以坐回原座,她一直都很自覺的龜縮在句夫人身後,對不時飄過來的眼神也視而不見。
後來宴會進行的怎樣,燕王和公子秋瀾,公子季徇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她都沒太注意,只想着趕緊離開這裡。
宴會結束,句夫人沒有直接出宮,而是逢太后召見去了後宮。她和句容一起回家,馬車上父親頗意味深長地跟她談起婚事,問她想嫁給什麼樣的人。
其實這件事三春還沒想過,她的記憶只能尋到一些片段,甚至都弄不清那記憶中的人是不是她,以這樣的模糊的感情,模糊的記憶,又如何去把一個人放在心上,去深談情愛?
她道:“父親,談婚論嫁還尚早,請容女兒一些時間。”
句容嘆口氣,“我知你心中還有鄭瀾。”
三春笑了笑,並不知該如何回答。說實話鄭瀾是什麼樣,於她沒半點印象,反倒是在見過仲雪、季徇以及叔琪這些人時,心中會有偶爾悸動,彷彿相交很久。若說她和季徇私奔,她還相信,至於鄭瀾,總覺不像真的。
“此事容後再談吧,女兒年歲未長,還可再逍遙兩年。”
“也是,旦兒不過十七,貴女雖早嫁,但我句容之女絕不會嫁不出去。”
三春聽得心中溫暖,很想倚在他的肩上,好好的撒撒嬌,有父親的感覺真好,和以前青之於她的感覺完全不一樣。真希望永遠能待在他身邊,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旦,她都想做他的女兒。
頭輕輕靠上他的手臂,喃喃道:“父親,女兒會好好孝敬您的。”
“傻孩子,你有心就好。”他伸手在她頭上撫摸了一下。
兩人靜靜說着話,不知不自覺間馬車已停在府門前。下了車,句容自回房休息,三春則一個人慢悠悠地往回走,說實話現在每次回住處,她心裡的一根弦都繃着,生怕一不小心就看見什麼不想看見的人。
這會兒已是傍晚,火紅的夕陽由淺轉深、由淡轉濃,印羞了那一片天空。夕陽向大地灑下金輝,整個府裡披上了蟬翼般的金紗。
她一邊漫步而行,一邊欣賞這難得的日落美景,正陶醉其中之時,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嚇得一抖,下意識叫道:“洞洞天,你作死啊。”
“誰是洞洞天?”一個男聲響起。
三春一喜,忙回頭,正看見青站在那裡吟吟笑着。
“你是如何進來的?”
他伸手一指牆頭,表情略顯尷尬。
三春“撲哧”一笑,他一向是死要面子的,承認爬牆可不是易事。
向四周望望,沒看見洞洞天,也不知這傢伙去哪兒了?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忙把他帶進自己房裡,省得一會兒洞洞天回來看見了,又要惹出麻煩。
兩人也是許久未見,有許多話要說,三春噼裡啪啦問了一堆問題,青都笑着一一解答了。
他本就是秦國公子秋瀾,六年前因爲王后和太子陷害,被迫出走。
三春問他是何事,他苦笑一聲道:“王后誣我與父王心愛寵姬有染,父王欲殺於我,母親羞憤自殺,這才換來我的活命。父王雖沒殺我,卻把我逐出秦國。有生之年不得再入秦一步。”
三春聽得哀嘆,怨不得他以前很少展露笑顏,原來身上揹着這等仇怨。像他這樣王族間爭鬥的事,在各國王宮裡都屢見不鮮,想要上位不剷除異己根本得不到想要的。仲雪也是把衆多兄弟清理乾淨,才爬上現在的位置的。
想到仲雪,不由道:“你如何與城陽君相識的?”
說到這個,青臉上微顯難看,其實是他求到城陽君面前的,普天之下能幫他的也就是城陽君,秦王誰都不怕,就怕魏國的城陽君,記得有一次來訪秦國,城陽君把秦王作弄的很慘,讓他有苦說不出,自此之後心裡便留了陰影,成了“城陽君”變色。再加上魏國兵強馬壯,幾個小戰秦國軍隊都慘敗,這樣的人拿到哪裡,都能有幾分威懾之力。不過城陽君也不會白幫他的忙,他們之間有協議,只這些事涉及秦國機密,不便與人言。
他微微一笑,只道是城陽君樂於助人,肯幫他一把。
三春纔不相信仲雪那麼高風亮節,他要會幫人,大象都能被螞蟻踩死。青不願說自是有原因的,她也不好多問,便轉了話題,問他爲何回來燕國。
青言道,自回了秦國之後,秦王雖被迫認回了他,但對他仍然心有芥蒂,只要當年的事無法澄清,他永遠是父王的心結。秦王大約也如是想,纔會派他來燕國,名義上是讓他跟燕國簽訂合約,實際只是不想見他。
雖是秦王私心,不過合約簽訂卻是勢在必行的。自大戰之後,幾國關係一直處於緊張狀態,各國都知應休養生息,所以皆派使者出訪他國,簽訂緩戰協議。而燕國更是各國拉攏的首要對象。
這個道理三春也隱隱猜出,所以不用他多提點,已瞭然於胸。
兩人說了半天,外面已經大黑。
從打開的軒窗望出去,天空像一塊洗淨了的藍黑色的粗布,黑沉沉的夜,彷彿無邊的濃墨重重地塗抹在天際,連星星的微光也沒有。讓人忽有一種壓抑之感。
青站起來似想告辭,卻又心有躊躇,轉身又坐下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三春眨眨眼,“青有話要說。”他這麼痛快的人,何曾變得扭捏起來?
青咬了咬牙,似是下定決心,一臉堅毅道:“嫁與吾做夫人吧。”
三春掏掏耳朵,有點不相信自己聽到的,她求他都求不來的事,他也會求親嗎?而且求親的話,需要用到壯士斷腕般的壯烈表情嗎?
伸手去摸他的額頭,想要看看他是不是發燒了,大晚上的說什麼胡話、
青甩來她的手,哼一聲,“不願意就算了。”
真沒誠意。三春撇嘴,“你爲何突然要娶我,珠姐姐怎麼辦?”
“她既已走,我們的緣分也就盡了。總歸是要議婚的,與其娶那些素不相識的女子,倒不如和你吵吵鬧鬧過一生。”
三春咧嘴,合着她就是個替補的。
看她半天沒反應,他又道:“你若不同意也可。”
三春嘟囔一句,“天下聞名的公子秋瀾親口提親,自是求之不得。”
青輕笑出聲,“你個丫頭還真不知羞愧爲何物。”他重重在她頭頂敲了一下,三春“哎呦”一聲,抱着頭笑起來。
就目前看來,似乎嫁給青是最好的主意。
她喜歡他,但並不足夠愛他,他亦是如此,像這樣倒省得一天到晚爲情情愛愛費心費力。他們的婚姻壓抑在平平庸庸相終始的淡化狀態,遜奇豔,少波瀾,重實際生活機制,有時候也是一種幸福。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