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陽是後半夜給痛醒的, 口渴得緊,渾身哦緊沒了力氣,還陣陣發冷。這種感覺就跟感冒高燒時一模一樣。
“來人!”楚陽啞着嗓子喊。
馬上有侍僮起來掌燈:“大人, 可想做什麼?”
半晌, 楚陽說:“拿點水來。”
足足喝了一碗溫茶水, 楚陽這時候腦子略清醒些。忍着痛, 他摸摸自己額頭, 果然燒起來了。不太對勁,楚陽突然問:“我睡多久了?現在什麼時辰?”
侍僮看了看沙漏:“大人,您睡快一個時辰了。現在將到寅時。”
摸着包紮好的傷口, 楚陽心中起疑,這燒的也太快了吧。他是沒受過什麼傷, 但從新的傷口到發炎感染, 怎麼也不可能只用二個小時。楚陽記得, 在沒包紮前,這傷口也不是太痛, 怎用了藥反而更壞了。
“過來,幫我把這布條解開。”
侍僮一愣:“大人,怎麼了?劉大夫不說明早就來嗎?”
的確,劉大夫說了,楚陽的傷口只是皮外傷, 沒大事。明個一早他再換一次藥。現在離早晨也就一個多時辰, 真沒多久了。
“囉嗦什麼, 快點!”楚陽現在有點有氣無力。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情況正不正常, 所以打算先解開看看情況。
一層層地解下布條, 二人大吃一驚,傷口已經不是惡化的問題了。凡上過藥的地方, 都發黑了,整個右肩腫的老高。這會侍僮可不敢亂來了,他跌跌撞撞跑出去就要叫人,楚陽一把抓住侍僮袍子。
他低喝:“別喊!”見侍僮戰戰兢兢呆在原地不敢動,楚陽吩咐:“你去,把我貼身侍衛楚明叫來。”能借着劉大夫的手對付他,楚陽有點疑神疑鬼。誰知道這府裡都怎麼回事?現在他是一點也不想住這種不安全的地方了,楚陽要住軍營!
而且,現在劉大夫早不在府裡了,把人找來不過一句話的事,但楚陽不想亂來,他怎麼能知道這劉大夫是哪頭的?命可就一條,耽誤時間不就是耽誤他的命嘛。楚陽死過一回,好不容易撿條命,怎能不珍惜。
“大人,這是怎麼了?”楚明看着楚陽肩膀上黑乎乎的傷口,嚇得聲都變調了。
他是跟楚陽一個輩份的,初來徐州,就叫楚陽請鎮北王的教頭訓成孫子了。好不容易出師,他沒選擇回族裡發光發熱,而是決定留在楚陽身邊。反正他一個庶子,回去還要看嫡母臉色,不如以後跟着楚陽混吃混喝呢。事實證明,他沒選錯。哪怕楚陽最落魄的時候,讓趙王一夥人擠兌得天天看人臉色,可楚陽的待遇還是比照着刺史的規格。這段時間楚陽掌二州,還親自問他出不出去當官,他也沒同意。現在世道多亂啊,哪有跟着族兄好。他也算得上最後防線了,等要他拼命時,楚陽也快倒黴了。可楚陽完蛋了,他們楚家也守不住那些錢財,還不是打回原形?楚家到現在早就成楚陽附庸了,偏偏十三房就楚陽一根獨苗,族裡跟他親近的也就老實人楚績,聽說他在北邊突厥人地盤混呢。那地方哪有楚陽身邊好啊……
不過現在看着楚陽那傷口,他心裡也發毛,劉大夫是吳江在徐州時薦來的,那時候天下還沒亂呢。吳江名聲也不顯,更沒什麼亂七八糟的事,不然族兄也不會一直用他了。
楚陽開口道:“你去找鄭飛,不要用印信,令牌,只你自己去。叫他帶一營人馬進城,然後把我接出去,中途定要有士卒接應,至少五百人。同時再派人找葛方,讓他帶着水軍那兒的郎中,再加一百人充作侍衛,暫由你管。路上一定小心,別叫人埋伏了。”
楚陽從不介意以最大惡意揣摩別人,就憑安排刺殺,不在刀上萃毒,反而用在金瘡藥上,安知這人又有什麼鬼主意。如果楚陽一時不查,迷糊着睡過去,至少要日上三杆纔會有大夫前來診治。畢竟半夜遭刺,傷又不重,湯藥除了消炎,就是安神的,晚起一會也不奇怪。那這將近三個時辰,足夠□□揮發了。估計等早上,楚陽想起也起不來了,儘管現在楚陽也是渾身發軟。
當然,這是最好的結果了。楚陽甚至判斷,若自己中途找大夫,這個毒應該很快能解。但後手很快跟着就來,爲了安全,楚陽覺得他還是穩當些好。用鄭飛的人出城,再用葛方和鄭飛二方郎中會診,應該沒有問題了。反正楚陽不信,有人能買通二個互不統屬營盤的軍醫!
看着楚明離開,楚陽這纔有空吩咐侍僮:“弄點溫開水,把我這傷口洗洗。不要用我的盆子,用你自己的。”眼見侍僮應聲。楚陽又補了一句:“把你沒有的帕子放開水裡煮煮,再給我用。”說完,楚陽實在挺不住了,迷糊過去。等他再次醒來,天已大亮。看着圍在牀邊的鄭飛,葛方等人,楚陽心裡一鬆。
“倒底怎麼回事,可查了?”
葛方道:“大人,虧得你找的我們,若還在府裡治病,就咱這兒的郎中,還真解不了那些個奇奇怪怪的□□。您是不知道,不光劉大夫手裡的好藥有問題,府裡的藥都叫人加料了。因加的不是□□,用了也沒事。不過只要跟劉大夫的一混,妥妥地輕傷變重傷,重傷就不治了。”
“誰幹的?”楚陽只覺渾身發涼,寒毛倒豎。
鄭飛大嗓門頓時低下去了:“咱先頭以爲是那郎中劉魁。他都快叫某打成泥了,也是前言不搭後語,我覺得這人沒問題。其它幾個管着府裡藥庫的也沒招出什麼。許是咱找的方向不對?”鄭飛一專司打殺的,實在不是幹破案的料,他也很撓頭。
葛方冷笑一聲:“叫本帥說,你下手還是軟些。把他們三族壓起來,一天沒找着就殺一家!哪還有什麼嘴硬的!”
楚陽:……
這話題沒法繼續了。
“我現在是中毒,還是外傷?”楚陽覺得還是先了解下自己的身體吧。至於找內鬼的破事,只能等自己動手了。指望這二位爺,楚陽望天。
鄭飛精神一震:“還好大人醒的急時,真等天光大亮,不但臂膀壞了,身體也好不了。”
葛方擦汗:“確實,孫大夫說,如今大人的手要休養一個月可,身體卻要調理半年。這種□□因性子不厲,氣味也小,方可混入藥中叫人不察。也是大人本就受傷不重,用量略少。否則等內服外敷一起上,大人只要睡上三個多時辰,中間再服一劑藥,人就昏迷不醒了。跟重傷發熱一模一樣,若再耽誤一時,要不得七日……”
楚陽歪在牀上氣苦不已,這是哪個缺德的對自己下手了?他自問也沒刨人祖墳,怎地下手如此狠毒,半點不留後路!
鄭飛猛地想起件事來:“對了,好像半夜有猴崽子接應時有人跟着。”
葛方和楚陽同時盯上鄭飛。
“怎麼回事?”楚陽開口。
“哦,我就是聽手下人說的。後頭有跟蹤的痕跡,不過等咱們的人到時,毛也沒抓着。而且當時大人情況特殊,咱也不想生出意外。只是派幾個人追下去,也不知現在啥樣了。”
楚陽搖頭,如果當時跟住,興許還能抓個活口。現在還沒得信,大約是沒戲。
“你們這些將軍,都派人查查軍營裡有沒有這種事。另外,去看看徐州城裡其它官員怎麼樣了。”楚陽怕別人也吃這種虧,真是沒處說理。
葛方,鄭飛都沒動,還是葛方開口道:“大人,不用查了,昨晚動靜雖不大,但也不小,由其大人您已經進軍營了。”
楚陽瞭然,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也沒必要知道。
鄭飛在旁補充:“今兒一上午,城裡就沒消停。家家查藥房,反正某是沒聽說哪家查也什麼來。”
楚陽沉默一會,有些沉重地開口道:“你們再給白將軍添把手,儘快把過繼和登基的事辦完。”
“大人,您至少要七日後方可起身。如此,小皇子登基,您不在場。好嗎?”也就葛方自認跟着楚陽時間挺長,纔敢拿這事問。其實他最開始想懷疑的是白正,不過想想,還是作罷了。白正若想對楚陽動手,機會太多了。這種事一看就是心思詭異的主幹的。白正的性子,還真做不這麼縝密。
“好,怎麼會不好呢。”楚陽冷笑。
“你們自今日始對外宣稱,我需休養一年,如今是做不得政務了。然後公佈小皇子登基之日,命令朝臣入徐州見駕!還有,無論趙王,漢王,還是益州王,聖旨一定要送到!”
楚陽暫時沒本事抓人,可試探一下各方勢力,給他們尋點麻煩,出口惡氣也能順順心。在吳江沒到前,自己半點危險沒遇着過。自白正這邊一忙活,就出事了。能這麼緊張的還能有幾人?這天下,能這般緊張陳儒之子的,除了北邊那位,還能有誰!
楚陽在心裡是破口大罵,拖和臺不是對着鎮北王惺惺相惜嗎?這跟他給的情報出入太大,突厥人看重的都是實力,這般陰詭的手段,難道鎮北王也是表裡不一的?他想的是給自己找個端方君子做靠山,可不是想給真正帝王賣命!拖和臺,你可坑死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