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立在鎮北王麾下已經五年了,自去年起,草原雪災,北疆地區也略有波及。鎮北王是個愛民的王爺,在他統領下的幽州,沒有官員敢對救災款動手。
可那羣混賬文官撈不着錢,卻恨上王爺。向聖上彈劾:幽州軍民上下只知鎮北王,而不知朝廷。
聖人不曾下旨申斥,可兵部尚書姜寧對鎮北軍軍費減半,聖人竟然也默許了。
孫立還是忍不住對着京師方向吐口水。你知不知道北邊正跟突厥打的熱火朝天!沒王爺鎮守國門,突厥早就打到京師了,還欠餉!
一羣吃飽了撐的丘八!
想到即將到手的糧草,孫立突然笑起來。安樂郡王那親戚可真夠傻的,上我們那兒做買賣,叫長史官在酒桌上一捧,就不知道東南西北了。張口就是十萬石糧食,弄的長史都不好意思欺負他,聽說還減了二萬石。
長史官大人也是愁瘋了,北邊糧價貴的嚇人。臨行前還囑咐他,吳江給一萬石糧食就成,主要是聯繫糧商,拆借些糧草,過後用戰利品換。
不過,現在孫立可不這麼想了,他真想肋插雙翅,飛回北疆,搖着長史大人的脖領子告訴他:咱都看差眼啦,吳江這傢伙真心是人傻錢多的代表。你當時怎沒多要點吶。瞅瞅擺在自個兒房間一水兒黑漆大箱子,那可是十萬兩現銀啊!
尼瑪說拿出來,連個崩都不打。當天兌現吶!聽說這邊糧食最多一兩銀子一石,這多給的就當辛苦費啦!吳江果然是土豪……
不過吳江這人辦事太掉鏈子,幫咱們聯繫糧商可坑爹了。
這兩天孫立派人去外面接觸那些商人,說買糧,都很熱情,可一聽數目,都遁了。前天可找着一個,才湊了八百石。那八萬石得找100個商家?孫立一哆嗦……
“報!孫校尉!外面來個媒婆……”
“哈——”孫立一時沒反應過來。他還當自己住軍營呢。
“攆走,攆走!軍事重地,媒婆來作甚。”旁邊的副手許大頭趕緊說:“別是找吳江的吧。他好像沒成婚呢。”
“喲,我真沒想到,那就請進來吧。另派個人去把吳大人找回來。”
半盞茶的功夫,媒婆就找孫立這兒來了。孫立臉色不好看:“誰讓她來咱這兒的?”
許大頭也皺眉。
“孫大人是吧?”媒婆問。
“我是,吳大人不在家。來人,帶她去小花廳。”
孫立尋思:五十多歲的婆子,穿的可真俏!
“我不是找吳大人的,劉家就是讓我給孫大人你做媒的!”
……
屋裡的人終於知道這傢伙怎麼進來的了。孫立傻了,緊接着從臉紅到脖子。
“哎呦喂,我跟你說,城西邊劉家村老實人劉全的閨女,那叫一個水靈啊。家裡有五百畝良田,四五個兄弟,光嫁妝就給二十畝上等良田……”她手一抖,也不知從哪摸出四五個卷軸,打開其中一個,就往孫立手遞。
屋裡一起商量事的袍澤就在那兒笑。許大頭跟着起鬨:“孫頭兒,反正你也沒娶媳婦,就應了吧!”
媒婆說:“咱可是正經人家,若應了,卻要好生下聘。”然後轉頭瞧許大頭,這將軍也是個壯漢,身高八尺,面白無鬚,就是頭有點大。“將軍可要說親?不是我說,就這徐州一畝三分地兒,提我張媒婆就沒有說不好的!”
譁,屋裡四五個兄弟,一齊退後。合着是見着誰,就給誰說親啊。
衆人嘻嘻哈哈,孫立不好意思,卻不打算答應。他是鎮北王心腹親兵,走之前,王妃已打算把自己貼身丫頭嫁給自己。他正要拒絕,許大頭卻有些動心了。
他家裡窮,佃了十畝地,四五個弟妹。老孃還病着,幹一年,只勉強吃粥。弟弟們漸漸大了,卻沒聘禮娶不上媳婦。娘要賣妹子,他不同意,最終去當了兵。這幾年用戰利品換點銀子,家裡漸漸好些。可他卻一直沒人說親。人嫌他是當兵的,不定哪天就沒了。
“可有同等條件的,且願意嫁某?”許大頭問。
媒婆一拍大腿:“有,有,有!你看看,這是劉德家的閨女……”
除了孫立沒應,這媒婆走一遭,說下三門親,都是城西劉家村的。
一時整個吳府都沸騰了。當兵三年,老母豬賽貂蟬。這些大頭兵都羨慕得緊。
不曾想間隔一日,來了許多姑娘寡婦洗衣做飯。要不孫立壓制得住,這五百人非炸營不可。這時候誰還有心上街啊,全都巴巴的搶着送衣服去洗,還有那聰明的,直接賴在井邊提水。往常還能在徐州城煙花柳巷看着軍漢打架,如今幾乎沒有了。
誰都不傻,把錢扔給窯姐兒,聽不着響。往府裡這些人身上使勁,興許能混個媳婦兒?軍漢們都覺得,渾身充滿了幹勁!
如同楚陽想象的,吳府那邊熱鬧起來。除了如孫立般已經訂親的或已成婚的,隨行校尉四人,有二個願意娶媳婦。往下的什長更多,劉家給出的姑娘並不夠用。楚陽又在自家丫頭裡選了幾個。而楚陽派去做雜活的女人,更讓軍漢們熱血沸騰。
不過這部分人,卻是楚陽下的餌。等楚靖和管家把近三百人組織起來,叫管家去稍微一提,軍漢們把胸口拍的咚咚響。很熱情的應承下來。然後很多人開始吞吞吐吐的問那些妹子……
楚陽這邊也鬆口,辦了個羣體婚禮。軍漢們倒也不嫌簡陋,都很滿意。於是,楚陽找來吳江,讓他開出厚厚一沓子空白調令。指使管家把這些東西送到那些軍嫂們的孃家。
楚陽得意的笑:由簡入奢易,由奢入簡難。都留下吧~
一月後孫立啓程,帶着大批糧食,人卻少了大半。包括鎮北王親兵校尉中的二人。吳江去送行,楚陽讓管家也去看看,他自己在家懶洋洋的喝酒看歌舞。
據說當時孫立一張臉似哭似笑,很精彩。楚陽是一點也不在乎,他不認爲自己以後能跟鎮守邊疆十幾年的鎮北王有什麼交集。
自始至終,楚陽都沒露面。
時間很快就到年底,各地銀錢陸續運到徐州。這些人到達的時間有早有晚,爲了出入方便,楚陽乾脆讓吳江在城外收拾個小莊子,專門放銀子。順便把正在訓練中的幾百人挪到那裡,正好訓練防賊都不耽誤。
這一天,楚陽收到一封族長的來信。信上說:讓他帶隊回豫州過年,他準備給楚陽訂門親事。楚陽的冠禮也要在年後舉行,訓練好的人手也儘快送回來,族裡的護衛隊還沒訓練好,需要支援。
楚陽皺眉,族裡讓他帶兵回去?豫州要亂了?
他拿着信找楚靖,卻發現管家手裡握着個本子,正在準備行李。
“這是在幹什麼?”楚陽問。
“準備回家過年啊。”管家很自然的答。
“我那些族兄弟呢?”
“他們當然也準備了,不過年前帳目太多,都抽不開身。這不,都把要帶回去的單子給我了。”他搖搖手裡的本子。“我怕掉頁就壞了,都訂上了。”
楚陽點點頭,也不去找楚靖了,回去繼續理帳。嘛,大家都要回去過年啊。原來族長是通知,而不是商量啊!
不過這邊的事沒做完怎麼辦?決定了,把管家留下!反正他也不打算在那邊多呆。
向吳江告別後,楚陽一行踏上歸途。
眼淚汪汪的管家在後面一直瞅着楚陽:小主子,老奴一點也不想留下啊!
楚陽大隊人馬行走,速度不快。就在他離楚氏塢堡還有五里時,徐州管家楚福快馬來信。展開信,直把楚陽氣得眼前發黑,一時失足,噗通一聲,從馬上栽了下來。
楚靖大驚,忙把人塞車裡,另派人通知他爹。他自己卻撿起信來仔細觀看,上面字不多:吳江取走全部銀兩入京,老奴使人攔截,吳江轉道走兵部官船。
楚靖也瘋狂了,七十多萬銀子,飛了!此時此刻,他無比佩服楚陽,幸虧在這之前弄了些次品糖出手,要不真得血本無歸!可憐楚陽的車隊裡並沒帶郎中,楚靖下令,快速前進!
等族長帶人迎到他們,已是傍晚時分。回家的族人都喜氣洋洋,他們尚且不知這封告急信。
楚陽腿摔斷了。他其實挺疼的,可管家又不在身邊,周圍全是族人,他跟這些人不熟!
回到家中,在族長的好聲安慰下,楚陽漸漸安靜下來。只是臉色十分難看。
“給楚福送信,讓他快馬回來。”楚陽恨聲道。
“陽哥兒,別衝動!咱們也不算太吃虧,你不也把吳李二家給利用了?其實這三個月次品糖也掙的不少。”
楚陽勉強笑笑:“曾祖,我腿疼,想休息會兒。”
“好好好。”族長用眼光示意長子楚靖,好好看住這小子,萬不可讓他惹禍上身!
楚靖也用眼神說:沒問題!
族長擔心幾日,卻見楚陽半點動靜也沒有,真的在安心養病。也就把心放下了。開始了準備過年。至於年後楚陽的加冠禮,他打算把白氏家族裡的人也請來,正好相看楚陽。這幾年託楚陽的福,哪怕顆粒無收呢,族人過的也很滋潤。家族勢力更是擴大幾十倍,否則想跟白家攀親,還是有點難度的。
楚陽鬧心睡不着:吳江啊吳江,我倒是小看你了,居然敢吞了我的銀子,小爺好叫你們知道,什麼叫雞飛蛋打!還有你那外甥女兒,不是生二個兒子麼,能生出來,可不定能長大!還有安樂郡王,我地銀子可是咬手的,就看你有沒本事吃下去撐不死!
他華麗麗的遷怒了。
吃了睡,睡了吃。楚陽努力養腿中。
某一天,躺在牀上睡覺的楚陽睜開眼,看見管家正坐在牀邊。
這一刻,楚陽有點心酸。
不等楚陽說什麼,管家有些感慨的道:“主子,劉家說這買賣多虧您從中周旋,打算分咱一半銀子。老奴推說主子不在,暫時沒應。”
煩惱的管家:要是沒次品糖生意,讓咱不差錢兒,我就真要了~
“劉家還不錯。”楚陽說。“不過,銀子的事就算了,他們那點子銀子,真心沒什麼意思。管家還是休息一日,明日再說。”
“沒事,老奴身子骨硬着呢!少爺可有吩咐?”
看着管家一付你不說要求,我就不走的無賴樣。楚陽開心的笑了。他張開手,抱住管家,用頭蹭蹭管家的肚子,悶悶的說:“先陪我睡覺吧!我想管家了。”
管家嘆氣的抱着楚陽,就像小時候一樣,慢慢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