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化文半伏在馬上, 感受着耳邊呼嘯而過的夜風,心情漸漸暢快。不過一死,有何可懼!
今晚的月亮很圓, 許化文身後跟着的侍衛倒也不怕把先生跟丟, 遠遠綴在後面。最近先生心情不好, 還是不要亂觸黴頭的好。突然, 許化文似乎對馬又打了幾鞭, 那馬向着西北小樹林狂奔而去。幾個侍衛對視一下,仍然慢慢綴在後頭,只是距離更遠了。
此時許化文在心裡一個勁地罵娘。他真是流年不利, 好端端地出來溜馬,怎地這馬還受了驚?他剛纔用力撥轉馬頭, 也不知這馬倒底怎麼回事, 竟然拉不動他, 直氣得許化文恨恨用鞭子抽了幾下。
他有心喊自己侍衛幫忙,才一張口, 就吃了一嘴風。無奈之下,只好儘量伏低身子,可着馬兒跑吧,這片地倒也寬敞,想是夠用了。他想的倒好, 可惜剛纔撥轉馬頭也不是沒用, 那繮繩拉得馬頭偏着西北, 正衝那片小樹林。
發瘋的馬同正常奔跑的馬那能一樣嘛, 再加上後邊侍衛以爲自家先生是在發泄, 自然離的不會太近。等他們追上這馬時,光剩馬了, 人沒了……
領頭的小校林河當場傻了,先生呢?
“散開找!咱遠遠綴着,這馬離開視線不足一刻,人怎麼就沒了?”
六個人,分四個方向兜着馬轉了三圈,毛也沒找着。不巧得很,這會兒來塊雲彩,把個圓月遮了大半。林河也毛了,黑燈瞎火的,他們幾個雖然沒夜盲症,可也夠嚇人的。
“丁三,你趕緊回去找王爺,多帶點人點上火把搜!我們就在這兒等着。”
旁邊的四虎一把拉住丁三,扭頭問林河:“林哥,不行啊,咱們先生出來可沒上報。這深夜出營,咋說啊?”
其它幾個侍衛對視之後,更是躊躇不動。
“林哥,要不咱點了火把,再找找吧。”王七斤在邊上吞吞吐吐的說。
這個,林河沉吟不語。許化文身爲趙王臂膀,接觸的都是軍政要務,雖然他是真的出門跑馬散心,可深更半夜地出門,本身就是個問題。你許化文是散心,還是約了哪個勢力的人密談?由其這人還沒了,現在這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是叛逃,還是叫人掠了?無論是哪種情況,他們這些侍衛都當到頭了。林河自己也許還能擼成小兵繼續奮鬥,其它人可沒他後臺硬,出身趙王親兵。
林河看着這幾個人都不大同意,咬咬牙,還是僥倖心理佔了上風,也許,能找到先生呢?
“好吧,再找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後,無論找到沒找到,必須回營報信!”
“喏!”
幾個親兵鄭重應聲。雖然只是半個時辰,林河也爲他們擔了風險。
這次幾人點了火把,從馬匹在視野裡消失的地方開始,細細搜查。
半年時辰後,幾人再次碰頭,這會兒沒人反對了。丁三自告奮勇回營報信,林河幾人就在這裡等着,一陣冷風吹過,樹葉子沙沙聲,有種鬼哭狼嚎的感覺。
“林,林哥,你說,先生不會遇着鬼了吧?”王七斤在旁邊牙齒打戰。
啪!林河對着七斤就是一巴掌:“別胡說!”他下意識摸摸胸口老孃從廟裡求來的符。另外幾人聽到二人對話,不由自主地頭皮發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呼,又一陣風颳過,原本等在樹林裡頭的幾人,都在慢慢往外退。
趙王本已睡下,又不得不穿上衣服找許化文。他心裡也在嘀咕,是不是孤沒聽勸,許卿自己走了?一邊叫人派了一營人馬去找人,他自己往許化文的臥室走去。如果許化文真是自己走的,他屋子總會收拾收拾,看在多年君臣感情份上,他也不打算追究了。
趙王看着許先生的臥室,頭更痛了。他敢肯定,許化文出事了。別問爲什麼,他們君臣相處近二十年時間,又有什麼看不出來呢。趙王坐在許化文的牀上,抱着腦袋想,這誰動的手呢?
這時候許化文在哪呢,他在墨硯手裡。墨硯是楚陽的書僮,從楚陽穿越後,就一直在他身邊。這次楚陽深感缺人的煩惱,打算培養培養自己人,墨硯只是其中之一。出公差來了豫州,也算不得什麼大事,不過是楚陽讓他加深一下趙王和漢王的矛盾,能挑起內鬥是最好。若不能,最好弄個趙王成年兒子回揚州。這個趙王兒子,是楚陽打算送給方錦的禮物。方錦幹活挺賣力的,聽說陸豐已經被動的讓左漢臣聯合,跟任歡打一場了。所以,楚陽認爲:他應該更加賞罰分明些。
墨硯來此已經二天了,他第一天接見豫州部分細作,至少得把主要首領認全。還要抽出空來,看看這段時間發生什麼了,他在路上收起信息倒底不太方便。只好來了現看。
豫州細作前些日的做的不錯,墨硯覺得,他實在應該對這些人嘉獎一番。想不到楚陽交待的事已經進行過半了。他們的人都能影響漢王的運糧小官了。當然,距離漢王麾下專司糧草的司馬賀奇還是有不短的距離。而這個運糧小官周全前些日還真辦的不錯,據說漢王原定運糧吃用是十天,他磨蹭磨蹭,五天五天運。墨硯不知道這挑撥效果如何,不過他估計趙王的感受不會太好。自家少爺可說過,似這種小人做鬼的,那些高官端着架子,很少刨根問底。
第二天晚上,墨硯帶着幾個手下,在趙王和漢王營地處轉了轉。挑事前,他覺得,自己總得知道這二位王爺的大營門朝哪開。用另一種說法,這叫踩點……
今晚的月亮很圓,他們一行雖然穿的是特意印染成迷彩樣子的服飾,可架不住這裡探馬太多。草草轉了個圈,墨硯就要回去。卻在此時,看着有人出了趙王大營,開始溜馬。那幾人主從關係明顯,遠遠看着,墨硯心裡嘀咕,聽說趙王的兒子一個個都不是什麼明白人,這大晚上溜馬,一般人也做不出來啊。瞧那人騎馬姿勢,也不是將軍。他向着左右使個眼色,一行人掩飾行蹤遠遠觀察。
“怎麼樣?”墨硯問身邊一個黑臉漢子。這人是拖和臺送來的鷹奴,也是楚陽分給他的聯繫工具。這鷹奴雖然對訓鷹很有技巧,可是他也是地地道道的草原人。觀察一下這馬的必經之路,還是有點經驗的。
木卓點頭,小心地在地上劃個地圖,墨硯看得一腦門黑線,他一點也沒看明白。不明白沒關係,會用人就行。
“你能不能叫他馬往西北小樹林跑?”墨硯直接問。木卓猶豫一下,他輕聲說:“我試試吧。”然後,遲疑片刻,又問墨硯:“您想把這人抓了?”墨硯點頭,這不廢話麼,不抓人,他吃飽撐得半夜不睡覺,在這裡吹涼風,看人溜馬?
木卓倒是笑了,其實完全偏向小樹林,他也沒把握,但在馬上抓人,這事倒是簡單得很。離開墨硯後,他小心地偷偷轉到許化文前方,往地上扔一些奇怪東西。靜靜趴地上等,心裡計算着那馬往什麼方向跑。
遠遠的,那馬出問題了。
對着胸口錘了二下,咚咚,運氣不錯!看着那馬竟然真往西北偏移,木卓心情很愉快。又繞了個方向,他給手中長繩弄個活釦。大草原上,多數都用這個套馬,不過,木卓撇撇嘴,其實套人也很方便。
等木卓帶着一身傷的許化文回去時,墨硯正在屋中焦急的坐着。他現在有點後悔了,那地方離大營太近,真讓人發現,一聲哨起,跟捅了馬蜂窩一樣。直到木卓帶着許化文回來,他才把心放在肚子裡面。
這時候的許化文早讓木卓打暈了,木卓也怕他喊出來,離大營太近,他也怕出事。
“墨硯小哥,咱把人帶回了。”木卓憨笑着把許化文像提小雞子般,拽到眼前。
咦,怎麼是他?雖然暈迷中的許化文略顯狼狽,木卓也只是抓個活口,對這俘虜不說虐待,可也好不到哪裡。可墨硯是楚陽書僮,一眼就認出許化文。剛到徐州時,就是這老匹夫天天看着少爺。沒想啊,墨硯用腳踢了踢許化文,如今風水輪流轉,你小子也有今天!可這人怎麼處理,他也爲難了,他正職不是抓謀士的!
在屋子裡轉了二圈,因墨硯是臨時起意,事起突然,他還是決定先寫封信告訴楚陽,問問這事怎麼處理。至於許化文,這人還是先叫他睡着吧,反正用木卓的鷹,也不過二三天,死不了。
“馬上通知下去,讓我們的人全隱了。由其軍營附近的,立刻撤走!”這次行動墨硯還沒來得及嫁禍漢王。因爲判斷失誤,本以爲是趙王王子,自個兒的任務就能完成大半,損失點人手可以承受。但現在人不對,他只能另想辦法。恨恨錘錘自己大腿,墨硯生自個兒的氣,還是魯莽了。損失一個臂膀,趙王防禦只會更嚴,偏偏他還要撤離一批人手,這下任務短期是沒法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