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中軍大帳內燈火通明,鎮北王正與洪山,魏明遠商議豫州戰事。他們現在的信息還前幾日的, 正是蘇弘在漢王地盤耀武揚威。這種明晃晃的情報, 陳旭得來也挺容易。但這信息挺讓鎮北王一衆臣屬納悶。蘇弘是趙王鐵桿, 儘管有時候總能把趙王噎個半死, 但他的重量級在那兒擺着。說裡面沒趙王的意思, 鬼都不信。
陳旭也是皇族出身,他不可能對皇族每個人都瞭解甚深,但對這兩個有封地的皇叔, 他要再不瞭解,就不用在大周朝混了。這種行爲跟趙王陳儀性格完全不符, 而這種不符, 更是嚴重威脅到他的未來計劃。遂叫來左右二長史商議, 也就成了必然。
“明遠,你看蘇弘是怎麼回事?”
魏明遠看了半天, 很正常啊。
“王爺,難道你懷疑蘇弘爲人所矇蔽?”
陳旭搖頭。他把目光轉向洪山。
“殿下,這隻能說趙王得了徐州後野心大增,利令智昏,然此舉實爲不智, 臣看不出這事於趙王有多少好處。”
“不然, 若漢王還是拿不下豫州, 趙王此舉逼迫漢王相從, 實是兵不血刃的高招。不需趙王發話, 自有漢王屬下爭相投之。”魏明遠並不同意洪山的意見。
是啊,野心大增, 陳旭在心中默唸。可他不甘心地又問:“儀王叔從來沒這種野心。若非其子死於陳儒之手,而陳儒又揚言爲子報仇,怕借趙王個膽子也不敢起兵!孤王還想佔了京師就招降趙王。”
一時間,二位長史同時無語。
“殿下,不若老臣再派人細細查探一番?”魏明遠問。
陳旭搖頭苦笑。“算了,變就變吧。看來陳儒這個皇帝殺不得了。”
洪山漠然,他前主子是先帝,可不是高明譜立下的安樂郡王,殺不殺的跟他有什麼關係。
魏明遠倒是安慰鎮北王:“不殺也有不殺的好處,如此朝中衆臣當降者居多。”
嗤,鎮北王冷笑一聲,不作任何回答。當年高明譜若立他爲帝,不比安樂郡王陳儒強百倍?就憑儒王叔身上的血脈所以就能當皇帝?別開玩笑了,這話說出去誰信!先皇早在過繼趙王世子和漢王世子時,就把陳儒排除在外了。
他算看透了,陳儒自當皇帝以來,上朝次數屈指可數,政務都是誰幹的?權利都在誰手中?不就是當年立了皇帝的那幾個嘛。你看高明譜把持朝政,過得多滋潤,他那一系人馬也個個高升。由其安樂郡王現在的兒子都小,等他們長大繼位,起碼十幾二十年,陳旭有時候就想,如果漢趙聯軍兵敗,自己拖在北疆。興許高相那幫子重臣還真就成功了。
哼,都沒什麼好東西!該殺!他又恨恨地想起趙王叔來,你可坑死孤王了。接手這麼一幫明目張膽拖後腿的重臣,還要好生對待,做給外人看,鎮北王光用想的,就很煩躁。他是真想殺了陳儒,借這個機會正好把高明譜一干人等殉葬!
不過這種想法,陳旭是打死也不會說出口。
鎮北王惦念着高丞相,高明譜可沒功夫研究鎮北王了,豫州城亂的消息到了。這真是雪上加霜,只一夜,高明譜就多了幾根白髮。失敗了。這次他沒找任何人商議,只是在書房坐了一夜。他是怎麼也想不通,陳旭是拿什麼跟突厥人講和的。這會二路夾擊,京中人馬多數都支援了田嶽。他現在想保京師,只能調陸豐的軍隊往回趕。可陸豐,他可不是省油燈。高明譜苦笑着看着案子上的大印,京師衆臣皆可降鎮北王,唯他不能降。已是身居相位,降又如何?當年一力主張立安樂郡王爲帝,如今苦果自嘗,高明譜又能如何?
第二日,他正常發下暗旨,寫清原因,調青州陸豐領軍進京。
姜寧,郭淮等衆人卻在下面波濤洶涌。如今局勢明已現,京中不等鎮北王到來,已分化幾派,有人主張投陳旭;有人主張降漢趙聯軍的;還有人主張逃跑。可這些事,衆人不約而同地一致瞞着高相和皇帝陳儒。
陳儒是真不知道,高相是裝做不知。吳江這時候可坐蠟了,他被划進陳儒鐵桿,跟許大頭等人一起被矇在鼓裡,這二人還不如許大頭下面的兵呢,起碼人家還有鎮北王的人聯絡。吳江最近發現,不知怎地,高明對他是越來越和顏悅色了。有些事還總派他去做,雖然每次做完,高相臉色都不大好看。
每到這時候,他就會懷念楚陽,當年有楚陽的日子是多麼地好啊,啥事都有楚陽做,他只需跟人喝喝酒,收收禮,再享受享受美人就好了。
楚陽這時候早就得了消息,豫州快叫漢王拿下了。你說楚陽勢力太小,怎麼得消息這麼快?這消息不是他的人得的,是蘇弘給的。楚陽現在對蘇弘這人是敬佩居多,身在漢王大營,還能這麼及時把消息送出來,是個人才!
其實也不算蘇弘給楚陽的,自從蘇大長史走了之後,楚陽就派出人手日夜監視蘇弘帶來徐州的人。他們稍一動作,楚陽就發覺了。得到準確消息,楚陽得意了。算了算鎮北王那邊應該開戰了。楚陽又不想走了。他在徐州呆的時間真的很長了,可以說,自從穿越以來,他大多數時間就在這地方混。如今離開,是真有些捨不得。現在機會這麼好,何不把徐州掌握在手呢。
想到這裡乾脆給葛方傳信,趕緊回來亮亮相,別叫人把隊伍定了性,真成叛徒就不好了。海東青上了天,楚陽坐在那兒偷偷笑。反手把蘇弘的急報給趙王送去,他就多添了一句話,出兵豫州!字跡分外潦草……
這時,趙王還沒睡,許化文在接到蘇弘的字條,第一時間就找趙王。這事確實太大了,漢王怎麼這麼快就把豫州拿下了?
“殿下,蘇長史發來急報,漢王殿下已攻下豫州城。”對着字條又看了看,心中有些犯疑,然後在心中勉強給出個解釋,蘇弘的建議嗎?否則爲何把暗記標在這幾個字之前?
趙王接過字條,皺着眉頭看了看,確實是蘇弘親筆。
趙王就問:“後面這幾個字是怎麼回事?”
許化文笑道:“是蘇長史的意見吧。此字條絕無造假。”
趙王無語,蘇弘那脾氣,把怒氣藉着字條發過來,也不無可能。
“許先生覺得此事可行?”
許化文手捻打理飄逸的三縷墨髯:“蘇長史的建議就很好。藉着漢王殿下尚未完全吃下豫州,我們從旁夾擊,即可得勝,又可相助漢王,以安漢王殿下對聯軍的信心,化解前段時間對我們無法出兵相助的不滿。”他就差沒直說,正好咱再佔點地盤,壓漢王一頭。
“那陸豐的大軍怎麼辦?”趙王雖然覺得這法子有些羞澀,還是很贊同的。唯怕陸豐進逼,不好抽軍前往。
許化文腦中對近日來陸豐大營的異常一閃而過,心中仔細推測,驟然,他哈哈大笑:“小臣終於想明白這幾日青州軍倒底怎麼回事了!”
趙王眼睛一亮:“先生快快請講。”
許化文笑道:“殿下,如今我說什麼都沒法確定,不若今夜偷襲,打上一場就知道陸豐虛實了。”
趙王心煩:”先生快說吧,孤王等不急了。”
“我猜,如今陸豐很可能把重兵都帶走了,僅留些人手守城。去哪裡,我不能確定……”說到這裡,許化文有點猶豫,如果他猜的正確,那這次出兵,就是趙王最大的機會!
他口中卻不停,繼續道:”支援豫州的可能最小。既然蘇弘傳來消息,就表明此事已成定局。陸豐去與不去,改變不了什麼。以我軍與豫州的距離,我們得到的消息應該快於陸豐。但若陸豐提前離開,只表明朝廷更需要這支軍隊。不過,在下猜的準確與否,還要殿下試上一試。”
“明日不行嗎?”趙王奇道。就算今晚打完探了虛實,士兵的身體哪能支持白天黑夜地做戰,哪怕是行軍也不行啊。
“不行!現在必須就打!”許化文很堅持。
多年君臣相得,趙王倒底沒駁了他這份建議。
不過是試探,趙王就想點了五千人馬湊合。卻叫許化文攔住:“殿下,您是想讓士兵今夜好好休息呢?還是打算好好跟青州軍打上一場,一夜不眠?”
趙王瞪着他不說話,這不廢話嘛,剛纔我想睡覺,你非讓我出兵。現在人馬點齊了,你又想休息,你倒底想幹什麼?
“殿下若信我之言,但把全軍都點齊,向青州軍開戰!”
趙王抽了抽嘴角,他是真想不明白這夥文臣腦子裡裝的什麼。左右是佯攻,點吧。不過,要是許化文猜的不準,他可要好好嘲笑他一番。怎麼現在許先生也在向蘇弘靠齊?這可真不妙!
被叫起來的的衆將官也馬勒戈了。你許化文也坑死人了,光聽說夜裡偷營的,沒聽說大決戰也在晚上的。這都什麼事啊!無奈滿腹怨言無處訴說,他們頂頭上司願意,咋整,幹唄。
然而,就在趙王這方全力點兵,準備就緒,要與青州軍打時,對方跑了。
其實真不怪青州軍,主要是趙王真嚇唬住了這夥留守士兵。許化文要求佯攻,但必須全體都上。這黑壓壓一片,可做不得假。都是打仗的,經驗豐富,哪能看不出來人多少呢?何況趙王也沒瞞人啊,他們才五千人馬,不跑就真等死了。趁現在大軍還沒集結完畢,先進城吧。至於將軍交待的任務,呵呵,這事真怨不得人。誰知道趙王好好地,發什麼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