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桑唰的從牀上坐了起來。
夢境中那雙冷冷俯視着她的可怕的巨大赤瞳彷彿依然在眼前,那種冰冷徹骨眼神揮之不去,令她毛骨悚然。
她驚恐的迅速四下環顧着,甚至有一瞬沒能反應過來自己是在哪裡。
“阿桑,你怎麼了?”系統立刻出聲,關心的詢問道。
系統熟悉的聲音終於讓她稍稍回過神來,手上摸到柔軟的天鵝絨被子,認出了自己所處的地方。微微定下心來後,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居然已經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不由自主擡頭看向牆壁上懸掛着的那副巨大的美瑞蒂亞的畫像,畫像上的她依然交疊着手指,一身華麗的洋裝,面無表情冷冷目視着前方。那雙美麗的赤紅色的瞳仁顯得尤其的冰冷,不帶絲毫的感情。和夢境裡那個絕望無助的少女截然不同。
時桑愣愣的仰頭看着那副畫像:“我剛剛……好像夢見美瑞蒂亞了……”
“什麼?美瑞蒂亞?”系統驚訝。
“對,真正的美瑞蒂亞現在去哪兒了?”她問。
她的眼睛依然盯着壁畫上那雙栩栩如生的赤瞳。那雙赤瞳和夢境裡那雙可以說是一模一樣,非要說出點什麼不同的話,就是夢境裡直面的那雙赤瞳蘊含着更多陰暗負面的情緒,冷漠且偏執,比畫像上那種純粹冰冷的眼神要可怕得多。
時桑以前從未問過這方面的問題。可是這個夢境實在是太真實了,她至今忘不了被那雙赤紅色的瞳仁注視着的恐怖感。那雙巨大而冰冷的赤紅色雙瞳在夢裡冷冷俯視着她,帶着驚人的壓迫感和氣勢,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就好像美瑞蒂亞真的出現過、用如同看螻蟻的眼神一般冷冷盯着她,令她心裡不住的發寒。
經過這個噩夢,時桑忽然意識到了一個自己一直忽略的重要問題。
——時桑取代了魔王美瑞蒂亞佔據了她的身體,那真正的魔王美瑞蒂亞又去哪裡了呢?
那個潛伏在幕後的神秘黑手有着強大的黑暗力量和控制黑暗聖堂遺址的能力,而根據時桑的推測,明明應該只有原本擁有墮落遺族血脈的人類纔會具備那樣的力量。之前時桑一直懷疑那是神秘失蹤的前代魔王希澤爾。
可是現在,她卻忍不住懷疑,那道血影會不會是美瑞蒂亞本尊?畢竟對方不具備實體,還擁有着如此熟悉的氣息和怨毒。
“真正的美瑞蒂亞?你、你問這個做什麼?”
依然沉浸在思緒中的時桑並沒有注意到,系統回答的聲音其實是帶了一點慌張的。
“你們當系統的應該很清楚‘權限’這種概念吧?在那座黑暗聖堂的遺址時,我無法施加影響力,就是因爲感覺對方似乎也同樣具備着調動那裡黑暗力量的權限。”
而且,那種“權限”明顯高於時桑自己,這正是時桑選擇轉移到白骨王座上的原因。只有藉助白骨王座對魔王力量的加成,她才順利施加了影響開啓傳送門,把修斯他們救了出來。
“對方所表現出的力量和氣息都很熟悉,而且還擁有着和美瑞蒂亞一樣,操縱黑暗力量的‘權限’。”
之前時桑就在懷疑,那些針對魔王的刺殺是一種試探。而如果真的是那位心狠手辣的魔女,在失去自己的肉身之後,利用冒險者協會的刺殺試探自己身體的狀態是很順理成章的事情!
“所以我懷疑,黑暗聖堂遺址的那個血影就是原本的美瑞蒂亞!”
時桑越想越覺得自己的這個懷疑可能性很大。可是,出乎她的預料,系統的反應跟她想象的完全不同。
“那不可能。”
系統的否決顯得格外篤定。
時桑下意識的反問:“爲什麼?”
“主系統的判斷不可能出問題,黑暗聖堂遺址的那個傢伙不是美瑞蒂亞,這點你可以放心!”
如此武斷的判斷讓時桑本能的微微皺眉:“可是,你們怎麼保證她一個魔王沒有別的辦法脫身保持住自我?而且,怎麼解釋我剛纔做的那個夢?”
系統又是一陣可疑的語塞。
“總、總之她已經不在了。你……大概是想得太多所以做夢了吧!對了,你到底夢見了什麼了?”
“那應該是……老羅克韋爾國王遇害之後的事吧!”時桑下意識的回答道。
她微微出神,又回憶起當時夢中的情形。
壁畫之上的美瑞蒂亞那赤紅色的瞳仁是如此的豔麗,令她實在是不敢再多看,生怕那雙眼睛忽然發出紅光來,跟夢中那雙可怕而冰冷的紅瞳重合。
時桑強迫自己把視線從畫像上移開,低頭看向自己攤開的雙手。那雙手細白而柔軟,和夢境裡的一模一樣。
那個夢給人的感覺是如此的真實,她甚至能清晰的回憶起克瑞斯蒂安那戴着手套的手指撫過自己臉頰時那略顯粗糙的觸感。以及深刻於她心底的恐懼、不安以及……後來的憤怒與怨恨。
她完全無法把那隻當做一個單純的夢。
——然而如果那不是夢,又是什麼?
是屬於美瑞蒂亞的記憶嗎?
確實,那個夢裡克瑞斯蒂安的聲音要比那次聯盟會面時的聽上去更年輕一些,行事看上去似乎也更急躁毛糙一些,沒有現在那種內斂沉穩、深不可測的感覺。
——可是,如果那真的是美瑞蒂亞的記憶的話,爲什麼事情會是這個樣子的?
在系統講述中,魔女美瑞蒂亞·澤金是前代魔王希澤爾·澤金的親妹妹、魔域的公主。
她是天生的魔女,向來陰險狡詐、不擇手段,是魔域派往瑞坦斯的臥底。
她處心積慮的接近克瑞斯蒂安王子,就是爲了刺殺瑞坦斯的國王及其繼承人。一直在傳說中是絲毫不遜於其兄長希澤爾的不擇手段的野心家和陰謀家。
可是夢境裡的美瑞蒂亞明明只是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無辜少女,對自己的黑暗血統一無所知。遭到陷害百口莫辯,只能悽惶且無助,用蒼白無力的話語爲自己辯白,卻不被任何人相信。
她一直承受着巨大的壓力和不安,最終在克瑞斯蒂安王子的信任和安慰中痛哭失聲。
可以說,這樣的兩個人,一黑一白、一強一弱,明明是截然相反的兩個人。
到底哪一個,纔是真實的美瑞蒂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