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內氣氛一時有些沉默,哪怕時桑再冷酷無情,她也不是那種白目到看不懂氣氛的人,也不至於急性子到要打破這種哀悼性的沉默。
她只是抱着手臂靠坐在沙發上,在這短暫沉默中,她開始思考克瑞斯蒂安這番話的用意和可能會發生的展開。
克瑞斯蒂安剛纔提到了她給安修復身體時殘留在她體內的黑暗魔力,又講到她又接受了另一位光明主教的光明本源。
——難道說,這兩種魔力交匯在了一起,產生了某種意外的變化?
時桑眼神微動,下意識的再次擡起眼睛望向對面的小姑娘,試圖確認些什麼。
克瑞斯蒂安似乎看出了她已經有所猜測,終於低聲開口,吩咐道。
“安,展示一下你的能力給姐姐看,好嗎?”
表情空茫、寡言沉默的少女安安靜靜,轉頭看了克瑞斯蒂安一眼,然後輕輕點了點頭,從對她而言顯得略有些高的靠背椅上輕盈的跳了下來,站穩在地上。
然後,她又看了眼時桑,朝她攤開了兩隻小手,像是在用兩隻手託着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將它展示給了他們看。
有那麼一瞬間,時桑以爲她手裡什麼都沒有,至少她什麼都沒有感覺到。但是很快,她就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在安的手中,似乎輕輕託着一片看不見的霧氣。
——也許用霧氣來形容並不合適,總之時桑什麼魔力波動都沒感覺到。
但總之,確實有什麼東西在她的手裡,被她用兩隻手託着。那看不見的存在的影響範圍內,甚至將安的兩隻手掌的存在都給隱去了。
那讓時桑無法用任何方式觀測或發現她的兩隻手掌,就好像安根本沒有長手掌一般。
“這……”
時桑的瞳孔驟然收縮,忍不住發出了愕然的聲音。
克瑞斯蒂安並不意外,低聲解釋。
“在她的身體裡,有光明和黑暗兩種魔力源頭共存,但是奇怪的是,它們的存在並沒有互相排斥、或者彼此抵消和消弭,反而是奇異的融合在了一起,產生了一種奇異獨特的魔力。
“那種魔力無法通過任何方式觀測和感知到,不僅本身的存在很難被覺察到,甚至可以將這種特殊傳導於外物,使其達到一種類似於“隱身”般的效果。”
伴隨着克瑞斯蒂安的介紹,安像是把兩手託着的看不見的事物給向上一揚,像是拋灑開一捧看不見的鮮花,又像是揚手將一片看不見的輕紗展開、將它披在了身上。
在那一瞬間,安的身影忽然從辦公室內消失了。
時桑有種感覺,安還在原地,但是無論她從氣息感知、魔力波動、甚至從情緒意念上,都無法再找到安的存在。
她就像是一滴水融入大海中一般融入了外界環境裡,讓人再也找不到她的蹤跡。
時桑本能的將視線望向了身側坐着的修斯。要說這世上還有誰能從非魔法的方式感應並找到隱藏起來的角色,那有着比野獸還敏銳的感知力和直覺的修斯絕對是其中的佼佼者之一。
他那種恐怖的直覺和感知甚至能感知到徹底隱藏在黑暗中,尚未暴露殺意的刺殺者,令他們無所遁形。
然而,就連修斯也搖了搖頭,意思很明顯,就是連他也找不到安的存在。
——這就有些厲害了啊。
時桑忍不住有些唏噓和感慨。要知道,安可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姑娘,沒有接受過任何專業性的訓練,既不懂得隱藏氣息,也無法控制和壓抑自己的情緒意念,跟那些訓練有素的頂級暗殺者和惡魔根本沒法比。
然而說句不謙虛的話,厲害到她和修斯這種程度的人,在他們面前,在這些方面的無論是其中哪一個出了紕漏,他們都應該能瞬間感應並發現對方的存在,不會有任何例外。
就連最擅長隱匿和躲藏、向來號稱是世上最難以被發現的影子惡魔,在他們的跟前,也會像是如同發光體一樣明顯且突兀,根本無所遁形。
克瑞斯蒂安對於他們的驚訝毫不意外,只低聲介紹。
“我把這種魔力命名爲了混沌魔力。如果能很好的發揮和利用這種魔力,應該就能幫你們規避掉那種注視和風險,悄無聲息的潛入你們想去的地方了。”
時桑默默思考了片刻,剛開口想回答些什麼,就忽然感覺自己的腿間一沉,已經完全隱去身形,無法被他們看見或感應到的小姑娘似乎不聲不響的又撲了過來,一頭扎進了她懷裡,兩手緊緊摟住了她的腰。
時桑:“……”
修斯:“……”
這下倒是能找得到安了,現在就掛在她腰上呢。
見她的表情驟然變得古怪,克瑞斯蒂安像是明白了什麼,又微笑起來,低聲感慨。
“安真的很喜歡你呢!”
時桑沒有回答,因爲不知該說啥好,低下頭,果然看見金髮燦爛的小姑娘果然不知何時已經脫離了隱身狀態,正擡起了蔚藍色的大眼睛眼巴巴的望她。
她也不知該拿這個大型腰部掛件怎麼辦,半晌,才抱怨一般小聲嘀咕出了一句。
“……纏人的小丫頭。”
克瑞斯蒂安只是微笑。
畢竟還要談正事,無論是時桑還是克瑞斯蒂安,都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太久。克瑞斯蒂安停頓片刻,繼續道。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雖然我們能確定這種魔力確實能瞞住我們的視線,但是能不能瞞過‘它’的視線,暫時無法覈實和驗證。”
在人前,克瑞斯蒂安在“它”字上用了重音,那讓時桑明白,其實他想說的是“祂”,而非“它”。
克瑞斯蒂安會有這種擔心其實很正常,畢竟是神明級別的存在,他們又完全不瞭解,也從未抗衡過。
對方到底有何種特殊,具備什麼樣的能力,他們手頭沒有任何可用的情報,也無從獲得。
萬一對方其實能感應並察覺到那種混沌魔力,那他們利用那種力量潛入莫薩爾魔王殿去,和送貨上門完全沒有任何區別,是徹頭徹尾的自尋死路。
然而這件事,他們根本沒有任何辦法去確認和核實。貿然做出嘗試,反而很可能會暴露出自己的底牌。
時桑轉頭看了克瑞斯蒂安一眼,心知肚明。
“非常抱歉,這是我所能想到的唯一辦法了。但是,它未必會奏效,需要冒相當大的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