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行淚水終於從少年緊閉的眼眸中落了下來，他擡起頭，垂在身側的兩手緊緊握着拳頭，沉默着一言不發。
少年的落下的眼淚似乎終於讓一直痛苦哭泣的少女冷靜了下來，她有些意外的看着他落淚，半晌，她忽然悲傷的笑了起來。
“克瑞斯，你這樣的人，活着不痛苦嗎？”
她居然落着淚微笑了起來，一步步走了過去，然後主動伸手抱住了他。
十幾歲的少年，也許不如成年人的成熟，身量卻已經足夠高挑挺拔。她抱着他時，臉頰也只到他的胸口程度。
被她擁抱住，少年卻並沒有動，也沒有回抱住他，只是依然閉着眼無聲的落着淚，任由少女將柔軟的身體依偎進他的懷裡。
她緊緊擁抱着他，就像一對普通的甜蜜戀人一般。她臉上殘留的淚水沾溼了少年制服的胸口，輕輕踮起腳尖，靠近少年的耳邊低語。
可是她用那無比溫柔纏綿的語氣在他耳畔輕輕吐出的話語，卻如此殘酷。
“克瑞斯，下地獄吧！和我一起下地獄吧！你爲什麼還要活着呢？我已經在地獄裡了，你既然愛我，爲什麼不來陪我呢？我們一起下地獄吧！”
少年還帶着些青澀的俊美臉龐蒼白的可怕，緊緊閉着眼，有透明的淚水順着少年微微仰起的臉頰滑落。
聽見依偎在懷裡的制服少女那溫柔卻殘酷的話語，他的身體微微顫了一下，卻並沒有掙扎，也並沒有推開她，任由少女柔軟的手腕如同蛇一般輕柔的纏上他的頸脖。
少女的身體緊緊貼在他的懷裡抱着他，手中悄無聲息的出現了一把漆黑色的匕首，就那樣悄悄的、不動聲色的朝着少年的心臟刺去。
她的眼中終於露出了無法掩飾的惡意光芒。
眼見就要洞穿他的心臟，可在最後一瞬，穿着制服的少年忽然在一瞬間伸出手，一下用力握住了那匕首的刀鋒！
他掌心的皮膚被瞬間割開，鮮血一下從他的手掌中流出來，可是他卻彷彿感覺不到痛一般，連眉頭都沒皺一下，用一隻手緊緊握着那匕首，讓它無法再前進半分。
克瑞斯蒂安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再睜開之時，他的眼中已經沒有了任何的痛苦和動搖。
“我從未背棄過我所愛之人，哪怕精心策劃的陰謀讓我與她漸行漸遠的現在，也是一樣。”
在他的眼神中，痛苦和掙扎之色都已不再，清明和理智迴歸他的眼底。他就那樣低頭俯視着那近在咫尺依偎在自己懷裡，有着一張他無比熟悉且摯愛面孔的少女，冷靜的低聲開口。
少女嗤之以鼻，冷笑反駁：“謊言！如果你真的愛我，就不會害怕跟着我一起死！”
面對她的質疑，克瑞斯蒂安毫不在意，冷靜搖頭：“如果可以，我依然希望我能保護她，就算不可以，我的這份愛也從未改變過，絕不會背棄，哪怕因此失去我的生命。
“……不然，你也不會反覆利用這點來迷惑我，不是嗎，使徒零？”
在他叫破惡魔僞裝的身份之後，周圍的場景又一瞬間變換起來，一下變成了黑暗的地牢內。
克瑞斯蒂安自己身上的着裝也已經有了變化，從那藍白色的學院制服變成了平時常穿的白色軍服。
克瑞斯蒂安發現自己不知爲什麼，居然身處在了熟悉地牢中，眼前熟悉的制服少女也變成了一身白裙、被鐐銬扣住的少女。
那正是被他們捉住的和美瑞蒂亞長得一模一樣的惡魔使徒零。
壁上火把的火光跳動着，黯淡火光的映照下襯得零那雙黑漆漆的眼珠顯得幽幽的，她直勾勾盯着克瑞斯蒂安，那黑漆漆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滲人。
——這依然是在夢境中嗎？可是，周圍的一切都眼熟得驚人，一切都跟現實中他們關押零的那間牢房一模一樣。
只是周圍並沒有看見任何守衛的士兵，也不知是去別處了，又或者這只是另一個幻境。
使徒零終於開了口，依然是用那種古怪沙啞的聲音出聲說道：“兩次刺殺，都被你躲了過去，你確實是個不簡單的傢伙。”
克瑞斯蒂安並不意外，只是默默打量着四周有些眼熟的景象，確認心底的猜測。
然後，他隔着柵欄看向牢內依然被鎖着的少女，冷靜回答：“我也沒有想到，你在被這樣關着的情況下還有辦法能夠攻擊到我，看來我和美瑞蒂亞都小看了你的精神操控能力。”
——是的，他們早在她影響到美瑞蒂亞情緒的時候就發現了對方對精神方面影響能力，特地做出了很多應對措施。然而沒想到，克瑞斯蒂安還是神不知鬼不覺的着了道。
聽見這樣的話語，零冷笑了一聲。
“種子早就埋下了，只需要時間生根發芽而已。”
“也許你是對的。”
克瑞斯蒂安很誠懇的點頭：“如果不是我足夠清醒，你就成功了。只是我很意外，你們的勢力既然都已經滲透到這種程度了，爲什麼還要用風險這麼巨大的辦法。
“看來你們想要的不止是我的命。”
她只是面無表情的盯着克瑞斯蒂安，半晌後，忽然扯出一絲詭異的笑容，聲音依然嘶啞詭異：“你不必套我的話，我什麼都不會說的，你只需要知道你們遲早都得死就行。”
“但是很遺憾，科陸菲爾副主教、佩吉奧爾總督和艾頓子爵、盧克男爵和他的女僕們……還有美瑞蒂亞陛下身邊的魔僕尤里詩、娜桑霍爾閣下身邊的魔僕利卡蘭……他們都已經被捕了。”
克瑞斯蒂安微微搖搖頭，冷靜的一個名字一個名字數了過去，成功的在對方的臉上看見了神情的微妙變化。
零終於漸漸變了臉色，看着對方那張俊美如天使的臉，卻彷彿看見了什麼極其可怕的魔鬼。
克瑞斯蒂安說完，然後才露出微笑：“你們我想你們暫時應該是沒有辦法如願了。”
地牢火把黯淡的火光映照在他俊美的面容上，讓他笑容增添了幾分高深莫測的味道。可使徒零卻漸漸從最開始的震驚中冷靜下來，冷哼一聲。
“居然全都被你找出來了，看來魔王陛下比我想象中的配合你。不愧是聯盟的首座閣下，能告訴我你是怎麼發現的嗎？”
克瑞斯蒂安冷靜回答：“你們的手段確實很隱蔽，如果我沒猜錯，那些人一開始並非你們的人，更多的應該是一種精神方面的侵蝕和同化？”
“這應該也是魔王陛下告訴你的吧？那個叛徒，她背叛了黑暗魔神！”
使徒零的表情漸漸扭曲，咬牙切齒，露出了憤恨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