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產婆的話聲落下,老夫人的視線便落到了臉色慘白一片的沈天成身上。冷聲道:“成兒,這下你可是相信了爲孃的話?不是爲娘誣陷那個女人,而是那個女人一早就騙了你。”
“我不相信,月兒她不是那樣的人。”沈天成堅持道。
在他的記憶中,穆年月是高貴的,雖成天冷着臉,但卻平易近人,除了他每次朝中事務纏身,與她相處的時間極少以外,她個人就是對下人都十分的好,又怎麼可能做出騙人這種事情來。
“早就知道你偏執得不見黃河心不死。”老夫人恨鐵不成鋼的罵了一句,“既然如此,我便與你明說,如果這沈謹言被證實不是相府的子孫,便將她從族譜上除名,趕出相府去。如何?”
“母親大人,你——”
沈天成直接被從族譜上除名這幾個字給嚇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該要說些什麼好。
當初,那個女人死時,他不在身邊,心底存着一抹遺憾。
自打穆年月去世後,後院是他的心病,每去一次,便心痛一次。
他每次在後院所看到的,也只是那道小小的身影坐在樹上發呆的畫面。
也不知道是哪一次,他便強忍住不去後院,找其他事開始代替。
後來慢慢的,隨着時間的推移。便再也沒有去過,而後院的一切,也都慢慢被淡忘,甚至是曾發誓要好好照顧沈謹言這個孩子這件事也被他給忘在了腦後。
而沈謹言一直在後院裡生活這麼多年。他的腦海中幾乎就沒有這個人的存在。
還是因爲她與瑞太子的婚期漸近,他這纔想起自己還有這麼個女兒。
只是,那時候,沈謹言與他還是不親近,他也只是遠遠的看幾眼,便離開。
時間飛逝,已然幾個月的時間過去,卻不想,昔日不被自己所承認的女兒,此時卻即將要被證實不是自己的女兒。
雖然他的心底很想要知道沈謹言到底是不是他的女兒?但是他卻是從未想過要將沈謹言趕出府去,因爲在他眼底。只要是那個女人的孩子,他都會去喜歡,好好照顧着。
“怎麼,你不敢嗎?”老夫人繼續追問道。
見老夫人出言咄咄相逼,沈謹言也將沈天成臉上那抹掙扎盡收眼底,心底多少有些黯然,一時間竟是有些好奇,這沈天成這一次會如何抉擇?
“母親大人,謹言這些年一個人在後院生活,我已然虧待於她,還請母親大人不要在執着於此事。”沈天成帶着幾分請求的意味說道。
只是,他放低了姿態,老夫人卻是不肯多加退讓半步。
“哼,我決定的事情就沒有做不到的,成兒你休要在多說。”
“如果母親大人你非要做些對謹言不利的事情來,我也只能說,不管謹言如何,她都是我相府的人,是我沈家的子孫,我是不會把她的名字從族譜上劃去的。”
“我看你簡直是着了魔了!”老夫人謾罵道。
她自是知道沈天成的堅持,而她也不想因爲一點小事而徹底和自己的兒子翻臉,畢竟真的撕破了臉皮,對她而言,也沒有什麼好處,當下決定退一步。
“成兒,我知道你對那個女熱有情有義,對她的孩子也是溺愛,既是如此,爲娘也不逼你,如果待會兒滴血認親,證實沈謹言不是你的女兒,我可以退一步不把她從族譜上除名,但是她不能夠繼承相府的一切,也不能夠在頂着相府嫡女四個字生活在相府內,你可以在外面給她找一個好點的莊子,找人好生伺候着,一輩子的吹穿用度全算在相府賬上,如果她哪日尋得如意郎君,就是她的嫁妝,我們相府也給承擔,如此這般,你可還滿意?”
“母親大人——”
“成兒,我可以實話告訴你,這是我這次回相府來的主要目的就是要把此事處理好,現在我已經看在你的面子上讓了一步,你也別妄想得寸進尺,如果真的撕破了臉,對我們誰都不好,你明白了嗎?”
面對自家母親的威脅,沈天成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麼好,愧疚的看了沈謹言一眼,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想到了穆年月那個女人的一顰一笑,當下再次掙扎。
眼見他似乎還想要再說,一直看戲看夠了的沈謹言這纔不鹹不淡的開口說道:“老夫人,相爺,我一直都認爲我是我孃親的女兒,體內留着沈家的血,但是如果今日被證實我不是沈家之人,我願意從族譜上除名,也不會後着臉皮頂着相府嫡女這個身份,而死皮賴臉的耗在相府不走。”
“當然,你們也放心,如果是這種情況,我走的時候,我也不會要相府一分錢,但是如果我被證實是沈家之人,這相府嫡女這個身份和榮耀我依然享受,而今日之事就當時從來就發生過,我這樣說,你們覺得怎麼樣?”
“謹言,你爲何——”
“好,就依你所言。”
老夫人突然開口說道,也將沈天成到了嘴邊還未說完的話語打斷,也不給他個喘息的機會,繼而厲聲厲聲吩咐道:“馬大夫,你是皇城內數一數二的名醫,現在你便分別取相爺和沈大小姐的血做滴血認親,我倒要看看,這最後的結果到底是什麼。”
沈天成的偏執,她自小帶着這個孩子,是早就知道的。
但是唯一讓她詫異的還是沈謹言依舊如此冷靜,按照江心蓉所說的話,這丫頭應該是很貪財的那種,可是這會兒眼看就快要被趕出相府了,卻依舊是滿臉淡然,好似完全不在乎。
想到沈謹言從開始到現在,也未好好的多說幾句話,一直都太過安靜,這反倒是讓她有些看不懂了。
如果換做一般人,這會兒估計早就是急得哭爹喊孃的,到底是這丫頭太傻?還是在玩欲擒故縱?她倒是開始有些期待這接下來的戲碼,沈謹言又會如何表現了。
眼見那邊的沈謹言在馬大夫的忙碌下,已經將血滴進碗裡,沈天成便是知道,今日事情已然成了定局,他說再多也無用。
心底便盤算着今日先把此事給結了,事後尋個機會在慢慢與自家母親說好話。
“相爺,請——”
聞言,沈天成回過神來,在馬大夫的忙碌下,自己手上的一滴血便滴入了碗中。
看着碗中的兩滴血,沈天成目光死死的盯着,心卻砰砰直跳,這一刻,他很想要知道到底是什麼結果,卻又是害怕看到不是自己想要的結果。
端坐在座位上的江心蓉心底猶如被貓抓般還難受,更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此時,如果不是怕她自己的行爲太急促,被瞧出個不對勁來,早就恨不得直接快步跑過來圍觀了,而現在,她卻是也不確定這馬大夫到底有沒有辦法能夠讓這血不融合在一起?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整個花廳內,除了馬大夫和沈謹言以外,其他人都是緊張的。上溝夾才。
又是半盞茶的時間過去,老夫人終是坐不住了,這纔出聲問道:“馬大夫,時間已經過去了好一會兒,這結果到底是如何了?”
馬大夫聽得這話,不免長吁了一口氣,衝着老夫人抱了抱拳道:“回老夫人的話,這碗中的兩滴血並未融合在一起。”
馬大夫此話一出,花廳內寂靜無聲。
自古便是親子血液相融,而相反,不相融便不是親子關係。
由此可見,這沈謹言不是相爺的親生女兒。
剛纔從陳產婆進花廳來說話的那一刻,不着痕跡的看了一眼江心蓉後,沈謹言便是明白,這是一個局,更何況,還是一個在她回相府之間就設下的局,自然就不會出現錯誤。
所以,對於血液不會相融這個結果,沈謹言表示完全就在意料範圍之內。
她很明白,剛剛碗裡的水被馬大夫事先加了料,只是她懶得說而已,畢竟她最想要的結果就是徹底的和相府斷絕任何一切關係。
她想,江心蓉他們唯一不聰明的應該就是沒有想到她其實真的不是沈天成的親生女兒。
雖然心底有了猜想和答案,可是當結果在衆人面前揭開時,沈天成還是呆了呆。
老夫人衝着身旁的莫媽遞了個眼神過去,莫媽快步上前,直接將瓷碗端到了老夫人的面前去,看着碗內完全未相融在一起的兩滴血,老夫人的臉色不由得冷了兩分。
“成兒,這下你可還有話說?”
面對自家母親的追問,沈天成的視線在沈謹言的臉上頓了頓,這才別過頭去,滿是痛苦的開口,“成兒無話可說。”
見他面對現實,老夫人滿意的點點頭,“既然無話可說,那便按照方纔所說的執行吧,從今日起,沈謹言便不再是我相府嫡女大小姐,也不再享受嫡女的一切榮耀,擇日便讓她搬去皇城外的莊子上去住。”
“母親大人——”
沈天成想要出聲阻止,卻不想沈謹言又突然開口打斷了他的話。
“老夫人怎麼安排便怎麼是吧,我這個人沒有什麼大要求,但是今日,事情鬧到如此地步,我便和大家挑明瞭說,相府的一切東西我都不會要半分,我只拿走屬於我的,而這以後,我也不再姓沈,我將會跟着我孃親姓穆,而也不再叫謹言,我會更名叫暖兮,穆暖兮。”
“謹言,不得胡鬧!”沈天成滿是惱怒的低喝道,“髮膚皆是父母所授之,你現在怎可孩子心性,這姓氏和名字怎麼可以說改就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