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說得難聽些,在日本極端右翼分子眼裡,自衛隊根本就是駐日美軍的狗腿子,而不是什麼可以倚靠的民族武裝力量--這支“準軍隊”差不多從建立之初,就被FBI和CIA(聯邦調查局和中央情報局)滲透成了篩子,一旦遇到美日兩國反目的時候,自衛隊到底會朝誰開槍都還不好說呢!
因此,那位情報官很有自信地認爲,如果日本政府真的膽敢擅自研發核武器,那麼恐怕只要剛剛提出一個意向,之後就會立即有人反水,把整件事情和盤托出,原原本本地送到駐日美軍的情報機構裡來。
對於情報官在言辭上的些微不敬,肯尼迪中將完全沒怎麼在意――反正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很有威嚴的人,如今更是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在橫田基地裡面散步的時候都經常要迷路。所以偶爾在會場上說錯了話,被地頭蛇們嘲笑兩句,在他看來也算不得什麼--只是順勢把談話內容引回到了正題。
“……咳咳,既然日本方面似乎沒有什麼隱瞞着我們的秘密,那麼這一次的福島核危機,就單純只是某個不明恐怖組織製造襲擊事件所導致的核泄漏了……”
肯尼迪中將噴了一口雪茄煙,“……情報部門已經查清楚是誰弄出這場亂子了嗎?”
“……很抱歉,截止到目前爲止,全世界沒有任何恐怖組織承認對此次事件負責。”情報官答道,“……根據日本政府內部流傳的某些未確證消息,這次事件應該是日本人自己的反社會極端分子搞出來的。”
“……是嗎?就像這兩天在東京鬧暴亂,鬧得全城癱瘓的那些傢伙一樣?”肯尼迪中將聳了聳肩膀,嘆了口氣,“……如果日本警察能夠拿出我們當年肅清華爾街暴徒的狠勁,直接把裝甲車開上大街,什麼閃光彈、橡皮子彈、催淚瓦斯之類一個勁兒地上,這場騷亂只怕是早就平定了,哪裡會弄得像現在一樣被動?”
他環顧了在座的諸位軍官一眼,這才進入了正題“……就在幾十分鐘之前,日本內閣公開表示,在目前的動亂局面之下,他們已經無力應對這場核危機,故而請求我軍和第七艦隊提供幫助……我把這個問題踢給了白宮,然後白宮又把這事給踢了回來……所以,我在這裡想要聽一下你們的意見。”
對於這個問題,在座諸位美軍將校全都眉頭緊皺,擡眼望着牆上放映着最新影像的大屏幕,只見那團大火幾乎吞噬了石墨反應堆,濃密的煙霧直衝雲霄,還有彩色霞光若隱若現,一派恐怖詭異的可怕景象。
“……這個……閣下,那個石墨反應堆附近的輻射強度,估計已經達到了數千毫西弗,甚至還會進一步增強……”一位軍官立即強調了此事的難度,“……我們不能讓小夥子們爲了日本人的安危而去送死!”――
在冷戰時期,美國、蘇聯和中國都組織過核戰爭條件下的實戰演習,也就是在前面引爆一顆核彈,然後過幾個小時,穿着防護服的步兵就開始向輻射場突擊……但問題在於,這已經是很多年之前的舊事了。
“……而且,東京市區的輻射強度,目前雖然還不算特別高,但隨着時間的推移,接下來肯定會變得更加危險。”另一位軍官則指出了新的危機,“……停泊在橫須賀的第七艦隊,已經幾次發出了立即起航出港避難的要求,而東京的大使館等外交機構也在不斷向我們求援!將軍閣下,我們現在必須有所取捨!”――
這兩位軍官的看法,隱晦地反應出了絕大部分駐日美軍的真實心聲:若是遇到一般的自然災害,讓駐日美軍出動一下刷刷存在感,展示一番大國風度,倒也沒什麼可說的。但若是到了這等天崩地裂、生死攸關的要命時刻,難道還當真要美國大兵爲這些遠東異國的黃皮猴子們捨生忘死,當烈士捐軀送命?
咱們漂洋過海來到這裡,是來作威作福享受上等人快感的,不是來給日本人當苦力和敢死隊的啊!
於是,同樣對這樁危險差事感到興趣缺缺,並且對日本缺乏瞭解的肯尼迪中將,便順水推舟,下達了首先轉運疏散本國軍隊和僑民的命令。爲了保證美國僑民可以順利離開東京,日本警視廳必須配合美軍清理交通、維護秩序。至於冒死拯救福島的工作,可以指示海上自衛隊和航空自衛隊去協助執行--自己的國家鬧出的亂子,就要自己的國民去救啊,別老是來麻煩我們這些外國人好不好!
至於這種不肯承擔責任的做法,會不會激怒原本對美軍抱有很高期望的日本政府,在日本導致新一輪的反美浪潮,那位情報官告訴肯尼迪中將--完全不必對此擔心:“……確實,在如今的日本,我們或許沒辦法讓那些我們喜歡的首相保持長久的權位,但絕對有把握讓任何一個我們討厭的首相輕易下臺!”
所以,不必擔心在日本會有反美政權出現,如今的平成死宅根本沒有悖逆美國爸爸的膽量!
總之,如果連日本人自己的航空自衛隊,都不肯學習蘇聯毛子在切爾諾貝利的犧牲精神,頂着致命的輻射,冒死撲滅火災,那麼作爲異國征服者的駐日美軍,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然後,當不動如山的駐日美軍,最終做出了“日本人應該學會依靠自己”的決策,氣得內閣官房長官閣下雙眼發黑、捶胸頓足之際,中國方面部署在日本境內的秘密力量,也悄悄展開了積極的活動……
當隔海相望的日本已經陷入了空前的動盪和騷亂之際,西邊的中華大地卻依舊平靜如昔。
華東地區某沿海小城市的城郊結合部――白菜街的蘿蔔村,王秋家位於這個城中村的鋼筋混凝土小樓裡,在王秋走後留守空居的無業遊民馬彤學姐,剛剛吃過了這一天的晚飯,正悠閒地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或許是爲了給她這幾天吃吃睡睡的無聊生活解悶,這個晚上的新聞節目居然格外精彩。
“……哇哦!先是東京大暴亂,接下來福島那邊又爆了耶!真是好讓人激動哦!”
看着新聞中濃煙滾滾的衛星圖片和模擬着福島火場的三維立體模型,原本昏昏欲睡的馬彤學姐,一時間兩眼放光、精神大振--果然是個唯恐天下不亂,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痛苦之上的糟糕傢伙啊!
“……本次福島恐怖襲擊事件與核危機爆發前夕,由於日本國內各大主要城市頻發的遊行抗議和暴動,日本政府已經發布了進入緊急事態的宣言。但隨着前首相海老原翔太的猝死和團結黨內閣成員的集體退黨,日本的中央政府再一次陷入了混亂狀態,再加上由於消費稅風波而引起的東京暴亂,始終未能得到有效控制,故而在本次福島核危機之中,身陷暴亂和倒閣泥潭的日本政府,一直反應遲緩、決策紊亂,最終導致了目前日益惡化的局勢……現在請看本臺駐東京記者李曉恆爲您發來的特別報道……”
“……電視機前的觀衆們,大家好!我是李曉恆!現在正在東京的池袋區爲您進行現場報道!”
電視中的畫面猛地一轉,變成了一個穿着紅色運動服的小夥子,站在一條光線頗爲幽暗、路燈熄了大半的空曠街道上,一手抓着話筒,一手拿着一個手機大小的黑色方盒子,聲音洪亮地向觀衆進行解說:
“……首先,大家請看這個微型輻射測量儀,注意上面的數字……每小時11.5微西弗!這就是目前東京市區的輻射水平!已經遠遠超過了上一次福島核危機最嚴重的時候!這在東京市民中間引起了很大恐慌!
由於昨天報道過的日本民衆抗議政府提高消費稅遊行運動,以及這場遊行最終演變成的全城大暴亂,目前在東京市區的很多地方,從昨晚開始就處於停水斷電甚至不通電話的癱瘓狀態。市民們各自測出輻射數值正在不斷升高,又一直收不到政府的公開訊息,於是普遍出現了嚴重恐慌,紛紛自發逃離東京避難,據說很多住宅區到傍晚就已經逃光了……現在,我們將要採訪一位過路的先生,正好是我認識的人……”
攝像鏡頭前,這位記者一邊介紹着東京市區的情況,一邊拉過某位扛着包袱匆匆路過的中年胖子:
“……這位是在東京賣擔擔麪的臺灣老闆陳先生。陳老闆,您好!請問您這是要出城去躲避輻射嗎?”
“……什麼輻射啊?今天又停電又停水,街上到處都在燒汽車。剛纔還有一幫壞小子砸了我的鋪子,搶光了我的錢,還把我給打成了這副模樣,最後還燒了一把火……不管打了多少個電話報警也沒人接,整個東京的警察和消防員好像都失蹤了。眼下我只好先逃到家裡躲一躲,同時看看老婆孩子有沒有出事……”
頭上裹着滲血繃帶,肩上扛着包袱的陳老闆,操着一口還算標準的臺灣普通話,滿臉哭腔地嘆息道,只是回答的內容卻似乎跟記者的採訪主題不怎麼搭界。正當記者苦笑着想要轉回話題的時候,這位陳老闆卻用眼角的餘光向側後方瞟了瞟,然後便是渾身一震,又一聲急促的哀叫:“……啊!他們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