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軍的單兵自熱食品……果然是夠寒酸啊!居然才三種口味,其中一種還是壓縮餅乾……”
熊熊燃燒的篝火旁邊,馬彤學姐臉色糾結地打開一個B餐包,看到裡面又有兩個加熱包,裡面裝的分別是自熱什錦炒飯和自熱雪菜肉丁炒飯,各280克的飯量,然後是加熱劑。B餐包裡面還隨附一小包香辣醬,一包餐巾紙,一隻小勺……她把香辣醬擠到熱氣騰騰的什錦炒飯裡,攪拌幾下,隨後挖了一勺放進嘴裡,接着差一點吐出來,“……好難吃,感覺像是在咀嚼一堆油膩的砂子……這簡直就是在遭罪。”
“……沒錯,解放軍的山寨貨就是比不上美軍的原版MRE(Meal, Ready-to-Eat Individual美軍個人即食口糧)啊,那玩意兒據說有二十四種菜單口味可供選擇呢!從咖喱羊肉、意大利通心粉、蒜泥香腸、墨西哥雞肉捲到黑胡椒牛排,還有焦糖布丁和軟包裝水果罐頭……哪裡像咱們解放軍的難吃玩意兒……”
正在吃着C套餐的蔡蓉小姐,也是一臉難受地咀嚼着包裝袋裡的魚香肉絲——解放軍單兵自熱食品的最大特色,就是可以把東西的味道變得一塌糊塗。以至於她完全沒法從這份魚香肉絲中吃出半點魚香味來。
“……美軍的MRE?過去我跟美國人搭檔的時候,這玩意兒我也嘗過不少。它的花樣雖然多一些,但吃多了也照樣讓人反胃。”小鳥遊真白突然捧着一個塑料袋湊了過來,隨口跟她們搭話道,“……很多美軍士兵還給他們的MRE起了個鼎鼎大名的綽號:‘是人都不願意吃’。(這個綽號的來歷——“MRE”固然是Meal,Ready-to-Eat.Individual的縮寫,但想要理解爲Man-Refuse-Eat也沒問題。)”
“……‘是人都不願意吃’?這幫美國大兵還真是夠嬌氣的,實在是‘飽漢不知餓漢飢’啊!既然這麼討厭吃,爲啥不送幾份MRE過來給我嚐嚐呢?”馬彤學姐撅起了嘴巴,如此嘆息說,“……可惜,這鎮上的基礎設施條件太差,連電都沒通。否則倒是可以用微波爐熱一些速凍快餐,比如豬排飯或速凍包子什麼的……唉,這十二月的天氣,沒頓熱飯吃可真是難熬!”望着眼前不斷跳躍的篝火,她不無鬱悶地說。
“……那就只好耐心等待王秋君送來的跨時空外賣了。在此之前,咱們先吃些零食墊一下肚子如何?”小鳥遊真白舉起自己手中的塑料袋,“……我帶了些蛋卷、曲奇餅和薯片,還有魷魚絲和牛肉乾。”
“……哦!那真是太好了!有番茄味的薯片嗎?還有,你的牛肉乾是什麼牌子的?”
馬彤一邊欣喜地答道,一邊將兩份只吃了幾口的油膩炒飯,丟給了旁邊某個看得直流口水的羊角辮小蘿莉——對於這個時代的大部分老百姓來說,一頓有油水有葷腥的飯食,可不是天天都能吃到的。
至於味道差一點,又算得了什麼?在吃都沒得吃的情況下,你以爲他們還會計較這種小事情嗎?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與民國時代諸多還在飢寒邊緣掙扎的苦難同胞們相比,王秋和馬彤他們這些衣食無憂的現代穿越者,又何嘗不是“飽漢不知餓漢飢”呢?
至於那些失魂落魄的國民黨俘虜?呃,他們倒是早就已經吃上晚飯了——上海浦東那座解放軍戰略物資儲備基地裡,堆着無數存放到過期的“軍用能量棒”,一直以來不知該如何處理。如今正好拿來給這些國民黨俘虜填肚子,反正就是吃壞了腸胃,他們這幫傢伙也沒處投訴。更何況,對於這些能吃樹皮草根觀音土的民國前輩的卓越消化能力,王秋等穿越者絕對保有百分百的信心。
此外,鑑於這些國民黨俘虜們實在是太過於“活躍”,居然在一路上不斷地逃亡,即使是在被押送進了昌化鎮之後,也不知怎麼地又跑了一百多個機靈鬼——主要是來自十多個國家的押送人員彼此溝通不暢,在工作態度上很是漫不經心,而且對逃跑者也沒有進行任何的追捕,結果就大大增強了國民黨俘虜的膽量。
爲了解決上述麻煩,王秋等人在煞有介事地討論了一番對策之後,不知怎麼地得出了一個堪稱異想天開的荒誕結論:只要把這幫戰俘統統灌醉,他們估計就會變得安分很多吧?
恰巧在那座戰略物資儲備基地裡,同樣堆着一批嚴重過期的紅星二鍋頭白酒,生產日期居然是突破天際的三十年前……如果把它們發給解放軍官兵,恐怕會激起無窮的怒罵。但是給黨國官兵就沒什麼關係了。
——然而,王秋這些不怎麼喝酒的小年輕們都忘了一件事,如果國民黨戰俘發起了酒瘋,又該怎麼辦?
幸好,無論是在這個悲慘的民國時代,還是在一百年之後的臺灣,國民黨官兵都很完美地履行了他們的本職工作——處理各類過期滯銷積壓食品的活動垃圾桶——而且吃着這些過期食品吃得很開心。
沒辦法,跟他們平時的伙食相比,如今吃到的戰俘口糧,已經是突破天際的“高端洋氣上檔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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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這燒酒……嘗着似乎味道不錯麼,這幫洋鬼子出手倒是挺大方。嗝兒~~”
一條火線從口中漫延到胃裡,讓王耀武少將從刺骨的寒冷中稍稍解放出來,不由得滿意地打了個酒嗝。
此時已是公曆的十二月,即使是在氣候溫暖的江南水鄉,氣溫也已經跌到了攝氏十度以下。更何況,昌化縣還位於海拔較高的山區。雖然還沒有像東北和華北那樣飄起鵝毛大雪,然而隨着夜幕降臨,刺骨的寒風夾着陰溼的山霧,使勁往人骨頭裡鑽,依然凍得人不由自主地想打擺子。
而眼下他們身在沒遮沒攔的空地之中,迎着颼颼直吹得寒風,除了幾堆缺乏熱度的篝火之外,也就只有這些甘醇的烈酒,能夠給驚魂未定的國民黨戰俘們帶來幾絲溫暖……所以不少人都喝得酩酊大醉。
——兩百箱紅星二鍋頭分給一千多人喝,除非對方是俄國毛子和英國紳士,否則肯定會有不少人醉倒。
在紅星二鍋頭帶來的暖意之中,王耀武少將緩緩活動了一下早已凍得麻木的四肢,然後費力地撕開一塊糕餅上面的塑料紙包裝,塞進嘴裡咀嚼起來,甜膩的感覺瞬間在口腔中擴散開來。
“……嗯,還有這西洋點心的味道也不錯,吃着挺像廣式月餅……花色也不少,豆沙餡兒的,肉鬆餡兒的,還有巧克力餡兒的……誒?才吃了這麼幾小塊,居然就感覺肚子已經飽了?”
在一小瓶紅星二鍋頭,外加幾塊叫什麼“能量棒”的西洋糕點下肚之後,王耀武少將感覺舒服了很多。
但是,同樣吃着這些“高端洋氣上檔次”的“能量棒”,喝着“三十年陳釀”的紅星二鍋頭,不幸被俘的國民黨官兵們,卻沒有王耀武少將那麼好的心理素質——正當王耀武少將繼續小口啜飲着烈酒之際,他旁邊一個臉色蒼白的士兵突然湊了過來,神情憂慮、吞吞吐吐地問道,“……這個,長官,我想問您個事……西洋鬼子給咱們吃得這麼好,又是糕點又是燒酒的……該不會是斷頭飯吧?”
——如此“高端洋氣上檔次”的飯食,再加上交戰時堪稱血腥恐怖的殘忍屠戮,不由得不讓這些心懷忐忑的國民黨戰俘們,聯想起過往聽過的戲文裡邊,送給即將往生極樂的死囚們的那頓斷頭飯。
“……笨蛋!如果這幫西洋紅腦殼想要咱們的命,之前在戰場上又何必收容俘虜?”王耀武少將斜了他一眼,不以爲然地嘲笑說,“……再說,就算他們真的決定要殺俘,你眼下又能如何?!人爲刀俎,我爲魚肉!趁着眼下還有的吃,就多吃一點兒吧!不過照我看,咱們的下場應該不會太慘纔對!”
說起來,對於自己在被俘之後的遭遇,王耀武少將也是隻感到一肚子的怨氣難平。
——作爲一名忠心耿耿的黨國干將,在被俘之後,原本他都已經想好要如何組織言辭,義正詞嚴地拒絕對方的威逼利誘,破口大罵這些西洋赤色分子的無法無天,順便打探一番對方手上這些奇怪飛機和恐怖鐵人的來歷……誰知自己身爲堂堂少將,這幫西洋鬼子在對他驗明正身、確認無誤之後,除了看守得更嚴密一些之外,居然沒啥進一步的表示,當然也沒有什麼特殊的優待。
即使在把他押送到已經淪爲“匪窩”的昌化縣城之後,那裡的“大頭目”也只是給王耀武少將拍了幾張照片,就又把他趕回了看押被俘國民黨官兵的圈子裡頭,根本沒有對他這個少將進行單獨審問的意思,也沒有給予任何的特殊禮遇,甚至連話都不肯多說一句……好像根本就沒把他這個堂堂少將當成一回事!
這樣冷淡到無視的態度,讓一向自視甚高的王耀武少將閣下情何以堪啊!這難道是看不起人麼?
但是沒辦法,人家這票洋鬼子就是完全看不起你這個敗軍之將,你又能如何?
王耀武少將一念及此,之前喝到他嘴裡的紅星二鍋頭,似乎也變得沒滋沒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