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注意到周曄的同時,周曄也看到了李修。不同於驛站外的落荒而逃,周曄反到迎着李修走來。
李修笑着停下了腳步,注視着擺足了紈絝架子越來越近的周曄。
陳承看出幾分不對,再次悄聲問道:“這人是誰啊?你們有過節?”
李修笑笑,道:“京城四害聽說過嗎?他是周曄。”
陳承愣了一下,嬉笑道:“原來是名滿京城的四害之一,周曄周大蟲啊。他好大的膽子啊,不知道四害之首的高克爽都載到你手裡了嗎?怎麼還能有膽來和你作對。”
李修無奈的搖搖頭,周曄已經來打他們身前。
周曄自從在驛站門前吃了大虧,心中一直忿恨難平,滿心的琢磨怎麼能報復回來。由李修的衣着打扮推測李修是進京趕考的士子,這些天一直在禮部門前苦等着李修。
周曄上下打量着李修,李修卻巋然不動,任憑他在身邊轉着圈子。半響,周曄感覺有些無趣。挑着眉對李修問道:“今天你手裡還有弩弓嗎?”
李修斜視着他,道:“讓開。”
周曄一愣,不再端詳李修,而是一雙賊眼四下張望,片刻後,纔不解的問道:“這附近看樣子也沒有你的人手,你怎麼這大的膽子呢?”
“好狗不擋道!”李修擡腿要走,周曄一下竄到李修身前,擋住了他的去路,“你敢罵小爺是狗。”
李修撇嘴道:“那就別當道啊。”
周曄下意識的讓到一邊,李修擡腿就走,陳承急忙跟上。兩人走了幾步,陳承再也忍不住笑意,哈哈大笑起來。
陳承大笑惹得旁邊圍觀的士子同樣笑聲不斷。
在鬨然的笑聲中,周曄恍然大悟,他這一退,成了李修口中的好狗。當即惱羞道:“李修,你欺人太甚。”
再遇周曄,明顯是不能善了,李修索性不再玩虛假的客套,冷笑道:“你算是人嗎?自稱大蟲,充其量是隻賴皮病貓而已
。”
唐人因避諱太祖李淵父親的名諱,將老虎稱之爲大蟲。虎,乃猛獸。大蟲一詞在唐朝多爲褒義誇獎。當然,這個大蟲落在周曄身上卻是實打實的貶義了。但周曄不以爲恥反以爲榮,自稱大蟲還洋洋自得。而李修將他貶低爲病貓,讓他羞上加怒。
“少耍嘴皮子,小爺我在禮部門口等你好多天了,今天就是你在劫難逃。”
李修挺小腳步,道:“說說看,我能有什麼劫難?沒記錯的話,你我相遇,像一條夾着尾巴的喪家犬的是你,而不是我。再者說,你的老大高克爽都不行,作爲京城四害的老四,你在本少爺面前,有什麼資本呢?”
周曄賊眼一轉,衝着禮部大門方向喊道:“二哥,在這裡。”
隨着周曄的大喊,一位壯漢邁着大踏步的趕了過來,每一步踏實,彷彿戰錘擂在鼓面上,帶來一聲沉重的悶響。
李修心中還奇怪這位被周曄稱之爲二哥的是那位“豪傑”,壯漢粗粗的聲音問道:“你就是李修?弄死高克爽的李修?”
周曄在旁
“對,就是他,老大就是他弄死的。”回過頭來,周曄看向李修的目光中滿是得意,“這位是我二哥,安樂平。”
“我是你大哥,高克爽那個孫子纔是老二。”這位壯漢目露兇光,蒲扇大的手掌一個腦瓢扇得周曄踉踉蹌蹌的,好懸沒摔倒。
李修當下瞭解這位安樂平是何許人也。
以弩弓逼迫周曄如同喪家犬般落荒而逃之後,李修就已經和馮二來打聽出所謂的京城四害都有誰。
長安百姓對京城四害排名中第二位就是眼前的這位安樂平。說起來,李修和這位安樂平還有些關聯。
安樂平家世很不一般。堂堂平凊侯的二子,也是最小的兒子。現今安皇后的親弟弟,弘泰皇帝的小舅子,正經的國舅爺。安寧公主的親叔叔。
衝着安寧公主,李修忍不住仔細打量安樂平,眉宇間是有幾分和安寧公主相像,氣質卻完全不同。安寧公主是典雅從容出塵,眼前的安樂平卻是粗壯豪邁。若不是事先知曉,沒人能想到這兩人是親叔叔和侄女的關係。
李修忍不住回頭看向跟在身後的許石頭,兩人太像了。不是說容貌,而是說體型,同樣的魁梧高大。身高差不多一樣,相比安樂平比許石頭更粗上一小圈。
李修的打量被周曄誤認爲是膽怯,得意的大笑:“傻了吧,你收拾我時候的能耐的。”
在周曄眼中,所謂的能耐比拼的就是權勢家世。周曄雖然有着戶部尚書楊敏儀這個乾爹當靠山,但乾爹畢竟只是乾爹,不是親爹。他親爹只是一個郎中而已,遇到李修這個鎮國公府的少爺,頓時心虛了幾分。
他心中認爲李修能夠弄死高克爽,一方面是高克爽離開了長安,跑到李修的地盤上。更多的是認爲高克爽的死很大程度是安寧公主起了很大的作用。換句話說,有安寧公主幫李修,高克爽纔在江州府折戟沉沙。
周曄按自己想法推斷,想要報李修對他的羞辱之仇,就得找一個鎮國公府和安寧公主都惹不起的人爲他出頭,他的大仇才能得報。
平凊侯的兒子,堂堂國舅爺,安寧公主的親叔叔安樂平就是他最好的人選。
然而,安樂平也沒讓他失望,跟着他在禮部衙門前等了幾天,終於等到了李修。
安樂平見李修一直不肯說話,心中有些惱怒,“小子,怎麼這麼不乾脆。你到底是不是弄死高克爽的江州李修?”
李修心中暗暗嘆息,但衝着安寧公主的情面,卻還不得不笑着面對安樂平。
“李修見過國舅爺。”
安樂平還沒說什麼,周曄在旁擠眉嬉笑道:“叫錯了。你跟安寧公主是好友,這位可是安寧公主的親叔叔。你應當叫聲叔叔纔對。”
對周曄,李修當然不會給他好臉色看了,冷聲道:“嘴賤是吧。怎麼就記吃不記打呢?”
周曄心中一凜,摸着臉頰,彷彿李修弩箭還在瞄準他的腦袋,心中懼意讓他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
安樂平不齒的瞪了周曄一眼,找茬道:“說的有道理,應該叫叔叔的。”
安樂平滿打滿算也不到三十,開口就讓李修叫他叔叔。李修心中惱怒,臉上笑意卻依舊從容。不看別的,就是爲了安寧公主情面,李修也不好當面翻臉。
然而周曄卻看不出眉眼高低,或者說他是故意的。在旁嬉笑道:“我跟小侯爺情同手足,你是不是也該叫我一聲叔叔啊。”
“誰他媽跟你情同手足?”周曄話聲剛落,安樂平的大手對着他的腦袋又是一巴掌。
李修樂了,看來這京城四害也不是一條心啊,這就好辦多了。
李修冷笑生意,大踏步向前,一把抓住周曄的衣襟,冷聲問道:“你想當誰的叔叔?”
“我……。”周曄吱唔着看向安樂平,安樂平抱着手對周曄打了個眼色,周曄頓時膽氣壯了起來,被李修抓着衣領依舊叫喊着:“小爺就當你叔叔了,你能怎麼着呢?小爺還想當你親爹呢!”
周曄話音剛落,李修眼中猛然爆發出來的凜冽寒意讓他渾身一顫,還未等回頭向安樂平求援,李修用盡了半身力氣的一巴掌狠狠輪在周曄的臉上。
“啪!”脆生生的,彷彿大手抽在了熟透的西瓜上。
周曄的叫痛聲還含在嘴裡,李修已經鬆開拽着他衣領的大手,下一瞬,李修的大腳帶着街面上半化未化的積雪狠狠的踹在周曄胸口。周曄已經到嘴邊的叫痛聲被這一腳狠狠悶了回去。
李修這一腳力氣之大,讓他自己都忍不住後退幾步才能站穩。而周曄摔倒的身子已經有些凌空了
。
李修忽然動手,全然沒有任何徵兆,出手之很也大出衆人所料。一時間,不僅在旁看熱鬧的廣大趕考士子,就連安樂平也同樣呆滯當場,不知所措。
對李修瞭解頗深的許石頭和陳承知道,這纔是前奏,李修既然親自動手,就絕對不會讓周曄好過。
雖然安樂平讓他惱怒,周曄自稱叔叔讓他憤怒,但李修還沒想在禮部門口,在天下士子面前動粗,抓着周曄脖領很大程度都是在嚇唬人。不過,周曄自稱爲李修親爹,在李修看來,侮辱了鎮國公沈家也不算什麼,但這種變相的侮辱了他生母,卻是李修無法容忍的。
那個可憐更可敬的女人不是這些潑皮雜碎所能玷污的。
一瞬間,李修心火如同火山般爆發。踹飛了周曄也不能緩解他心中的憤怒。
周曄砸在積雪上,人七葷八素的滑出去好遠。李修剛站穩了身子,立刻如同猛虎般向着周曄撲去。
沒等周曄爬起來,李修的大腳帶着滿腔怒氣,挾着初春的寒風,再次落在周曄身上。
李修劈頭蓋臉的一頓狠踹,包着鐵皮的牛皮靴尖,一下下落在周曄的腦袋肋骨肚子上,李修刁鑽的專門找周曄的薄弱軟處下腳。
很快周曄連呼救的聲音都喊不出來了,抱着腦袋捱揍。
安樂平終於緩過神來,“住手!”一聲暴喝下,魁梧的能夠裝下李修的身軀,毫不猶豫的向着李修撲來。
而李修似乎對身後的事情毫無所懼,一門心思的對着周曄下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