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今天晚上自己親眼見到之後，再聯繫起之前所發生的一切，林睿將事情串通起來，心裡霎時一頓——沈之言，簡直就是太有心機了。
她從一開始，恐怕就是在利用自己的吧。
如果對方是容湛，林睿只要坐在岸邊，隔岸觀火就夠了。但是涉及到樓念念，他就沒有辦法做到什麼都不管不顧了。一路開車一路想了很多，終於想清楚，他要救的人是樓念念，跟容湛無關。只要樓念念沒有事情，就夠了！
“你突然跟我說這個，又是想要做什麼？不要跟我兜圈子好嗎？你知道的，我已經不能夠跟從前一樣那麼相信你了。”
樓念念安靜地看着林睿，眼底藏着千絲萬縷的情緒，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跟林睿走到了現在這樣的地步。
“我想讓你小心沈之言，她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林睿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很堅定，令人難以辨別這話裡面到底有多少真假。樓念念看着那雙她曾經很信任的眼睛，如今卻覺得看不透，像是隔着一層濃霧一樣。
“你跟她之間的關係那麼微妙，你現在來跟我說這些，你覺得我會百分之一百相信嗎？”
樓念念正視林睿，雖然雙手環在胸前，但臉上一點玩笑輕浮的表情都沒有，反而是很嚴肅，誰讓這個話題挑起來，是她最不喜歡的。
“林睿，我們不是小孩子，不是在玩遊戲。”
分不清，辯不明。何可人只覺得自己要被那雙眼吸進去，跌進深不見底的懸崖。
林睿看了樓念念一會，低低地嘆了口氣，似乎是早就知道了她會是這樣的反應，所以沒有驚訝也沒有失望。
“我只是想要讓你知道，她比你想象中的還要有心計，從一開始，她就已經把我們設計進了她的遊戲裡面。容湛肯定是起了疑心的，纔會在之前，陪我們玩那一出，只是他抽身比我快罷了。”
一時間，樓念念還聽不懂林睿話裡面究竟是什麼意思。
沈之言把他們都設計進遊戲裡面了？
她不是因爲喜歡容湛，才一次又一次做出這些事情的嗎？
“林睿，如果你跟沈之言之間，只是單純的上司下屬關係，如果你跟我之間，還是跟以前一樣是無話不說的朋友。你現在所說的話，我可能會相信，但現在，我實在是……”
無法敞開我自己的心去信任你所說的話。
曾幾何時，也有另外一個人，將自己付諸的信任踐踏在腳下，雖然後來得到了解釋，但仍舊在樓念念的心裡留下了某道傷疤。
“你可以不信任我，可以不相信我所說的話，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好，你要相信我不可能害你。”
林睿伸出手握住樓念念的肩膀，凝視着她的眼睛與她對視，這麼近的距離，兩個人呼吸相互交錯，彼此能夠聽見對方的心跳聲還有呼吸聲。
世界彷彿一下子都安靜了。
“你能不能告訴我，沈之言接近阿湛，酒宴上面你帶着她出現，包括後來那一次，陸北漠的晚宴上面，你的出現，這一切的一切，都是設計好的嗎？”
就這一秒鐘裡，樓念念捕捉到了林睿眼神中閃過的心虛跟傷痛，僅僅是一個表情，她就已經明白了。
樓念念緩緩笑開來。
“我之前沒問，是不想去揭開，因爲害怕。”
認識那麼多年的人，你曾經很依賴的人，設計你，讓你對他感激對他感恩，到最後都是在演戲。
請問，你心裡會怎麼想？
起碼樓念念一度想要扇林睿一個巴掌，問他一句到底想要得到什麼。
“但現在，我想說，如果你對我的問題沒有辦法辯解的話，你現在站在我面前說沈之言又有什麼資格呢？她可算得上是你的戰友吧，在這條線上，同你有一樣的目的，如果她殺了人，你就是幫兇！”
一字一句，如巨石砸向自己的心。
林睿怔仲了片刻，最終只是落寞地垂眼，無法辯解。
樓念念不是想要爲難誰，而是不想要將一件事情推入一個無法扭轉的局面。所以見林睿那樣落寞的表情，她心裡面也沒有好受到哪裡去。
如果說在年少時期，他們相愛沒有任何阻隔，或許現在他們都還在一起。不會愛上容湛，也不會遇見沈之言，人生不可能變成現在這樣雜亂。
只可惜那都是如果，如果這兩個字在這個世界上是最不值錢的。
就在樓念念出神的時候，林睿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照片來，上面赫然是沈之言跟許格月見面的照片。
不夜城是他林睿名下的財產，那麼要一張照片當然也是不難的。
樓念念伸出手，接過照片，看到之後心裡面雖然覺得很驚訝，但也只是停留在驚訝裡面。這兩個人會勾搭在一起，無非就是爲了同一個目的，整垮自己嗎？
樓念念只是這麼單純想着的時候，耳邊已經有了林睿的解釋。
“她們之間的關係很不一般，絕對不會是你想象中的那麼簡單。你要小心，不僅僅是在江城這裡，還有在b市。你要相信我，我不可能會做傷害你的事情。”
樓念念收起照片，擡起頭來的時候臉上是淡淡疏離的笑意，往後退了一步拉開了與林睿之間的距離。
“你已經做了傷害我的事情了，爲什麼總是覺得沒有呢？謝謝你今天過來提醒我，我也希望有一天如果我跟沈之言鬧到最難看的局面時，你沒有站在她的身邊。”
說完這句話，樓念念沒有再留下，利落轉身離開，步伐很快，快得林睿很快就伸手觸碰不到她了。
眼底只有她的背影，在慢慢變小慢慢變小，直到……
控制不住自己心的時候。
林睿大步走上前去，從背後抱住樓念念，將她緊緊地圈在懷裡。不去看她臉上的表情，低着頭將臉埋在她的髮絲之間，聞着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氣。
“念念，我們還可以回到過去嗎？”
即使是奢望，即使是個夢，即使是個笑話，林睿都想要親口再問一句，就算是最後一句。他在年少遺失了這個心愛的姑娘，在後來找尋她的路上，卻因爲她已嫁爲人妻而心碎，爲了能夠重新回到她身邊，重新得到她溫暖的目光，他做了一些現在想起來自己都無法原諒的事情。
後悔當初的選擇，從於家庭，從於那場根本沒有感情的訂婚，從於那所謂的商業利益，說到底，是自己的軟弱無能害這段美好的感情從雙手指縫間溜走。
“如果你過得不快樂，如果他還是沒能保護你，讓你受到之前的傷害，那麼，你回到我身邊來好嗎？”
彷彿是用盡身上所有的力氣，來求一個答案，彷彿是堵上了所有的一切，來換回一個樓念念。
擁抱很緊，緊得樓念念都快要透不過氣來了，好像下一秒鐘自己就會被深深揉進林睿的骨血裡一樣。擡起頭能夠看見房間亮着的燈，雖然窗口那裡沒有一個人影，但樓念念知道，容湛在等着她，給她最後一個機會，等着她的選擇跟答案。
就是那麼一兩分鐘的時間裡，樓念念垂了眼，微微一笑，明確了自己心裡面的答案。
“我很感激在米蘭的時候，你對我的照顧，我也很感激你在我困難的時候挺身而出。所有的幫助，不會象是刻意安排好的那樣，我也希望這一輩子我都會認爲，你對我的好是出自於真心而不是另有目的。”
樓念念撥開林睿的手，緩緩轉過身來面對他。
身子裡的溫度一如是出來被夜風吹冷，並沒有因爲林睿的擁抱就暖和多少。
“你聽說過一個詞語嗎？情深緣淺。”長如扇翼的睫毛微微顫動着，“我們就是這樣的關係啊，相識多年，甚至從一開始還是彼此喜歡，但最終是走不到盡頭的。因爲你無法征服我的心，我在你面前，跟在阿湛面前不一樣，在他面前的我是多面的，因爲我愛他，所以我在他面前能是真正的我。你明白這句話嗎？”
有那麼一瞬間，心就像是被人挖了一個很大很大的洞，緊接着灌進冷風，呼呼作響。
料想中的答案，但聽起來還是讓心很疼。
“不要再把感情浪費在我身上了好嗎？你值得有更好的女孩子，會有那麼一個人適合你，讓你變成完美男人。而我，說到底只是一個毀了你的女人。”
因爲愛我，你扭曲了你自己。
因爲愛我，你跟沈之言做了交易。
因爲愛我，你做了很多從前的你不會做的事情。
因爲愛我……
而讓你變成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林睿緩緩勾起脣角，放開樓念念，後退一步自嘲地笑起來，路燈下，他的臉色很蒼白。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樓念念看着林睿，看着他眼中的落寞慢慢褪去，變成自己熟悉的那種溫度。看着他嘴角的笑容慢慢收起，變成自己不太熟悉的那種僵硬。
“我會對我的錯誤負責，我希望你不會因爲我而變得不幸福。”
“我跟他在一起，是我這一輩子最大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