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杯酒

皇帝的旨意很快就下到了信州,追封慰賞,並下令將高陽王同其妻子飲氏的屍骸一同送往南泰陵安葬,信州事情則暫交寧修負責。

那人隨即被調遣來了信州,但皇帝很明顯是不放心十四州的兵權全放在他一人手裡,便下令讓他回長安,急調成王過來接手。

把兵權從弟弟手裡交到親兒子手上,倒也是情理之中,亦或是皇帝覺得兒子沒剩幾個,不想讓成王繼續留在長安,以防萬一。

只是這樣,無疑是又助長了長歡的氣焰。

可惜那人才失勢沒多久。

碼頭邊,入秋江水愈寒,一行人結伴送寧修回長安。

四五年未見,那人仍是印象中的溫潤樣子,只是眼底多了一抹從前未曾有過的複雜,裹緊身上的披風,淡淡道:“君幸,你就別送了。”

江淮望着不遠處停靠的沙船,叫齊奪帶着侍衛後退,這才和寧修一邊在江岸處散心,一邊道:“誰說我是專門來送你。”

寧修輕笑:“是有什麼話要說嗎?”

江淮這才停下腳步:“是了,這麼冷的天,不如在驛館喝茶。”瞥眼四周的漁民漁船,驀然道:“花君不是你的親侄女。”

此話一出,周遭風聲一瞬死寂,那天氣也陰沉起來,渾濁江浪翻起深處的沉厚泥沙,撲面盡是土腥味兒。

寧修蹙眉,轉頭看着她:“你說什麼?”

江淮望着那澎湃江浪,嗅着那溼涼潮氣,又重複了一遍:“我說,寧花君不是你的親侄女。”停了停,“我纔是。”

寧修被那江風吹着,卻覺得越來越糊塗:“胡說八道。”

江淮挑眉,似笑非笑道:“你不信?”

寧修被她笑的沒來由的心慌,低冷道:“信什麼?”

江淮終究是斂回笑意,負手淡淡道:“看來這麼多年,花君竟然一直瞞着你,可我不想你們兩個因爲我心生隔閡,所以我今日帶着齊奪特地來送你,實際上是想把話和你說清楚。”

寧修袖袍下的手驀然緊攥:“什麼話?”

“二十五年前的那夜。”

江淮平靜道:“長信王妃將我和花君掉了包,其實我纔是長信王的親生女兒,你的親侄女。”話鋒一轉,“花君,纔是江家的女兒。”

寧修臉色僵硬:“你讓我如何信你。”

江淮坦然的對視着他:“你以爲,我會拿這麼大的事情來和你開玩笑嗎?”

寧修啞口無言,但心跳卻在此刻如擂鼓般,過了許久,才稍微冷靜下心緒,低低道:“可是這麼多年……君兒爲什麼不和我說實話?”

“說了實話誰也活不了。”江淮道,“我今天把實話告訴你,是因爲我怕了,我在乎花君,不想她和飲半城一樣,得不到心愛的人。”

寧修不安道:“也就是說,知道這件事的,少之又少。”

江淮頷首,眺望遠處:“是,這也是你們兩個的難處,這真相天底下只有幾個人知道,能不能容得下你們,還要看這世間倫理。”頓了頓,“亦或是,我日後的手段。”

寧修不解:“什麼手段?”

江淮沉默片刻,才道:“讓真相大白於天下。”

寧修則道:“皇上如何肯?”

江淮笑的精詭:“那就是我的事了。”拍了一下他的上臂,“此回長安,我希望你能和花君把話說明白,她替我擔了那麼多年的殺身之險,這全當是我的報答,兩人共同面對,總比一人扛着要好。”

寧修卻明知故問:“什麼說明白?”

江淮斜睨着他:“你難道對花君無意?”

寧修瞳孔微愣,旋即漫出一抹久違的輕鬆來,對視着江淮那暗含質問的目光,平靜道:“既如此,我平生最在意她。”

如此,江淮也放心的輕笑道:“上船吧,回去長安,和她一起。”

和她一起。

這四個字像是春季一雨,寧修的神色終於緩和,深呼了口氣,好在心頭的一把重鎖打開了,多年的包袱卸下了,和她一起。

是了,和她一起。

縱有千難險阻,和她一起。

“那我走了,你在信州要小心。”

寧修踏上沙船。

江淮點頭:“放心吧,等成王殿下來了,我自然就回去了。”多囑咐了一句,“好好照顧她,別再讓她一人撐着。”

寧修淡笑,緩緩的點了下頭:“我知道。”

待沙船離開後,沉香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長呼一口氣:“如今飲半城走了,我也該回去吧,出來這麼久了。”

江淮和他並行回去:“可是去培養下一代祭司了?”

沉香驀然停住,好笑的看着她:“我說過,飲半城是岐疆一族最後一代祭司了,我回去岐疆,是要等龍棺的最後一柄鑰匙。”

江淮微微蹙眉:“可是……她的肉身不是被月神收回去了嗎?”

“自有去處。”

沉香說着,話鋒一轉:“說到這個,我想起來一件事情,你那個大侄女江檀,今年也有十歲了吧?”

江淮猛地皺緊眉頭:“檀兒怎麼了?”

“這孩子命裡有一劫實在難躲。”沉香攏了攏寬大的衣袂,“你若是想讓她活命,儘快送去佛寺出家,興許能緩和些。”

江淮剛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沉冷道:“你把話說清楚。”

沉香倒也不懼:“我只知道這些。”

一提到江檀,江淮像是被戳到了軟肋,冷淡道:“你突然過來,又突然說這些沒頭沒腦的話,要我怎麼相信?”

沉香挑眉輕笑:“我話放在這裡,你愛信不信。”

“是什麼劫數?”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

江淮深吸一口氣,面色鐵青:“那只有出家這麼一個辦法嗎?”

沉香頷首。

江淮眼神閃爍,不假思索道:“出家的話,母親肯定不會同意的。”打量着沉香,逼問道,“你既然親自來了,肯定會有別的辦法的,快說。”

沉香想了想,這才道:“對了,端和十九年,有一個叫苟良的長信舊臣賣官鬻爵被湯帝殺了,他那個女兒苟今,你不是留下了嗎?”

江淮點頭,旋即醍醐道:“你的意思是,叫她代替檀兒出家?”

沉香點了點頭。

江淮又道:“若是不作爲的話,檀兒的劫數什麼時候到?”

“很快。”

沉香似笑非笑道:“若是有人替她受戒的話,可能會多過幾年平安的日子。”撓了撓下巴,“不過我來的突然,你不信也是情理之中。”

江淮厭煩的把他拽開,腳步驀然加快:“寧可信其有。”她邊走邊道,“既然要苟今幫着受戒,那名字自然也要改,就叫……江逐吧,希望這孩子能逐去劫數,一往平安。”

沉香看着,挑眉道:“我還以爲你不會信我的話呢。”

江淮沒有回答,心道你和飲半城成天鬼啊神的,不得不信那,更何況這人來的如此突兀,此事必定燃眉之急,不能耽擱。

……

……

寧修回程的那天,成王也要從長安出發來信州,他平生二十年,不過是每日唸經打禪,沒習過武沒打過仗,更別領過十四州的兵權!

天武門下,長歡親自送他離開,那人既還沒從順貴妃死去的陰影下解脫,又因那事大病一場,整個人都病懨懨的沒精神。

“皇姐,我害怕。”

成王像是霜打的茄子。

長歡微微蹙眉,不滿他維諾的樣子,低冷道:“你聽着,到了信州那邊自有人安排,你不過是個幌子,不必操心勞務。”

成王對前朝之事一竅不通:“那我去做什麼?”

“都說了你只是個幌子。”長歡謹慎道,“雖然那十四州的兵權實質上還是在父皇手裡,可明面是你掌管,也就是我的權。”

成王埋怨道:“爲什麼一定是我。”

長歡幫他拉了下衣服,思忖道:“許是……老五出事,父皇把你調去信州,是爲了保護你吧。”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

此次護送他去信州的是唐鶴,長歡不放心,擔心成王此去信州的路上遭到什麼人毒手,特地將歸雲宗調來,正在長安城外等候。

來送成王出宮的是聶廣,那人看着時辰,上前道:“長歡公主,成王殿下,時辰也差不多了,咱可得走了。”

長歡推了一把成王,淡淡道:“路上注意安全。”

成王不捨的看了她一眼,轉身剛要走,忽然聽到不遠處有人淡淡笑道:“大哥!老六!”

長歡聞言回頭,竟然是寧容左。

他臉上笑吟吟的,可長歡瞧着,總覺得這人沒安好心,瞥眼他身後端着銀盤酒杯的修仁,不解道:“你怎麼來了?”

“今兒個可是老六的好日子,十四州的掌兵總督啊,只這樣光溜溜的去上任多沒趣兒啊。”

寧容左一指那酒壺:“身爲四哥,特來踐行的。”

長歡冷哼:“你有這般好心?”

寧容左挑眉:“大姐這叫什麼話,老四領瞭如此要職,身爲四哥的我自然高興,這一場翻身仗,大姐打的實在漂亮。”

長歡對於她的奉承絲毫不領情:“父皇爲何派老六去,你我二人皆是心知肚明,你不必在這裡演戲。”推開酒盞,“酒便免了吧。”

成王也訕訕道:“四哥,我不會喝酒。”

“一杯又何妨,我也不會喝酒,這不是易醉的烈酒。”寧容左拿起酒壺來倒了兩杯,“快,喝一杯,全當是領四哥的情了。”

長歡斜睨着聶廣,那人識趣兒的帶着護送的禁軍退遠了些,她這才緊盯着寧容左道:“你先喝,誰知道你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寧容左嘖了一聲:“自然是好藥。”拿起左邊那杯一飲而盡,“都是一個酒壺裡倒出來的,若有毒,也是先毒死我。”

成王不想他倆這般對峙,忙笑道:“四個,皇姐不是這個意思。”

“我就是這個意思。”

長歡冷冽道:“老六,把酒喝了,喝完同聶廣離開。”

成王不敢違背,趕緊端過右面那杯,憋氣一飲而盡,只是他頭一次喝酒,被嗆得直咳嗽,嗓子連着胃都火辣辣的疼。

“咳咳……咳咳……”

寧容左笑道:“你這酒量還不如四哥。”

成王把酒杯放回去,笑道:“弟弟獻醜,讓四哥看笑話了。”

說罷,對這兩人拱手道:“那我就走了。”

長歡點頭。

寧容左則道:“一路順風。”

直至成王的身影消失在天武門長街,長歡才冷冷道:“就算十四州的兵權在老六手中又如何,到頭來,不還是你人脈埋得最深。”

“非也。”

寧容左和她並行,淡笑道:“是江淮埋得最深。”

長歡冷眼,帶着望雲回去斷月樓。

“一對狼心狗肺。”

寧容左只當沒聽見,轉身帶着修仁回去北東宮,後者不滿長歡最後的那句話,小聲抱怨道:“也不知是誰狼心狗肺。”

“你嘟囔什麼呢。”

“沒,只是不甘心罷了,殿下爲何要來熱臉貼冷屁股。”

修仁搖頭,盯着自己手裡的銀盤,端詳着上面的酒壺和酒杯,用左手託着,想要用右手整理一下:“可惜了這麼好的……”

“別碰。”

寧容左突然厲斥。

修仁一駭,險些把那銀盤給打翻了,轉頭看着那人,有些侷促的問道:“殿……殿下?怎麼了?你說什麼?”

寧容左盯着方纔成王喝過的那個杯子,低低叮囑道:“回去之後,你馬上把這套杯具砸碎扔了,不許叫任何人知道,聽到沒有?”

說罷,重新邁開步子。

而修仁聽完這話,端着這銀盤有如握着一個燙手山芋,那一壺兩杯在他的眼裡也成了洪水猛獸,微慌道:“殿下,恕修仁多嘴,您方纔給成王殿下喝酒的杯子,可是有什麼問題嗎?”

冗長無人的長街上,寧容左雲淡風輕道:“還記得……大姐放老鼠進北東宮,叫我險些死於鼠疫的那次嗎?”

修仁聞言,兩腿莫名其妙的顫了顫:“記得。”

寧容左這才平靜道:“當初我撿了一個杯子留下,沒想到如今還真派上了用場。”沉吸一口氣,“這就叫以牙還牙。”

修仁微咽口水,小心翼翼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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