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八,恆王婚。
鑼鼓喧天,鞭炮齊鳴,一卷紅席千尺長。
……
按照規矩,側妃是不必行禮的,提前送去恆王府即可,所以今日行親禮的只有恆王和其正妃高蒔君,男方要提前在麒麟前門口等着,女方則從玫瑰園由一衆女眷並禮官引至麒麟殿。
江淮身爲唱使,已經在麒麟殿前的臺階下站了一大早上了。
她擡頭,發現天好像比素日要高,不過久聚的濃雲倒是散了。
深吸一口清晨沁涼的空氣,江淮回頭,瞧着站在九十九層臺階上的恆王,他梳新冠,着新服,一朵大紅的繡花戴在胸前,俊美無雙,卻是面無表情。
站在一旁穿的極爲喜慶的秦戚不安的打量着他,面色十分怪異。
這大喜日子,二殿下怎麼好像吃了屎一樣。
江淮轉過頭去,眼中蘊含着一抹冷淡的笑,一下娶了兩個,卻都不是自己的喜歡的,而喜歡的正臥在別人身下婉轉,如此,任誰心情都不可能好。
終於,禮炮點響,長空炸出一朵淡然的花。
遠處的紅席盡頭,高蒔君的成禮儀仗隊簇着紅衣的她,緩緩走了過來。
江淮眯眼瞧着,高蒔君的身段雖然不如當時蘇綰那般驚豔,倒也婀娜。
旁邊的宮人舉着巨大的彩傘,上面拴着的珠穗隨風輕搖,高蒔君走在紅席之上,嫁衣如虹,氣勢拿出三分來,也不由得引人注目。
左前方,是禮官錢景春,他不時地提醒高蒔君主意腳下方向。
因爲這紅席極長,卻也只有一人寬,中間一道金線順到頭,也就是麒麟前的殿門口,它僅供新娘子一人踩踏,但凡走偏一點,或是踩中了那條金線,則視爲失禮,是不祥的徵兆。
江淮瞧着高蒔君那極高的紅蓋頭,心道這發冠不得有個十斤八斤的,撇撇嘴:“還真是辛苦。”說完,微微側過身。
大抵是一刻鐘後,儀仗隊終於到了九十九層臺階之下,江淮揮手,所有宮人盡數退後一步,她上前低低道:“上御司從二品御侍江淮,給王妃請安。”
紅蓋頭內傳來一聲低語:“有勞大人。”
江淮輕輕一應,擡起右臂,高蒔君從蓋頭底下瞧見,輕輕伸出左手搭在她小臂上,卻見她又掏出一張紅色的帕子蓋在自己的手上,才道:“王妃腳下留神。”
說完,扶着她一層一層的往上走着。
終於是到了最高層,恆王冷淡的接過她的手,扶着她跨過門檻,慢慢的走進大殿中央,秦戚瞧着,小聲道:“殿下這是怎麼了?”
江淮挑眉搖了搖頭,緊隨了過去。
偌大的殿中,皇帝端坐龍椅之上,左手旁是皇后,順過去是一衆親王,右手旁是太后,順過去是一行皇子,再然後纔是諸位嬪妃的位置。
面前有兩個金線勾繡的蒲團,恆王跪了上去,沒管高蒔君,江淮無奈挑眉,連忙上前兩步扶着她也跪下來。
拿起一旁宮人金盤子上的玉詔,江淮將其展開,念道:“大湯欽昌:今有高汝成嫡長女高蒔君,秀外慧中,林下風氣,謹奉百花神君垂憐,納爲皇二子恆王正妃,願二位斂身育嗣,明德修己,白首同舟,共濟攜手,不負望栽,欽此。”
說完,合了玉詔,又揚聲道:“巳時,啓禮――”
恆王和高蒔君一同叩首。
俯身。
起身。
再叩首。
……
……
最後一拜叩完,江淮揚聲道:“禮成――”
恆王仍是自己起身,高蒔君那邊由江淮扶起來,她取過一旁宮人端着的銀盤子上的一條紅絲絛,那面上用金線繡滿了祝願的禮詞。
“殿下。”她淡淡道。
恆王冷漠的看着他,萬般不悅的伸出左手,江淮將紅絲絛的一端系在他的手腕上,剛要將另一端系在高蒔君的手腕上,卻見他將左臂又垂了下去,絲絛受力,一下子脫了手掌,眼瞧着就要攥不住……
所有人的心登時懸了起來。
唱使若是攥不住絲絛,亦或是絲絛跌在地上,不吉利。
遠處的寧容左微微斜眼,卻不擔心。
果然,江淮不出所料的給抓住了。
恆王手臂垂到一半,被江淮重新擡起來,她將絲絛在他手腕上又纏了一圈,這回系的更緊了些,而且手上的力道也惱怒性的加重,等她擡起頭時,對面那人的臉色已經不用看了,嘴脣疼的直顫。
江淮將另一端系在高蒔君的右手腕上,強制性的將恆王的手搭過來,她眼中一現精光,淡淡道:“恭祝,願殿下和王妃早育皇嗣,爲我大湯綿延華祚。”
恆王回望着她,面色冷凝。
……
親禮畢,恆王和高蒔君上了殿前備好的喜轎,由陸顏冬所領的伏龍衛護送回玉河街的恆王府,一路繁華如錦。
四路來賀,喜宴完畢已是深夜。
小廝扶着酒氣逼人的恆王,問道:“殿下?您今晚去哪兒睡?”
恆王拄着身後的桌子,又摸了杯酒喝了,含糊道:“本王哪也不去,回正房。”
小廝爲難的撐着他,道:“殿下,今夜好歹是您的新婚洞房,總不能讓兩位王妃都獨守空房吧。”
恆王眨眨眼,輕呼了口氣,手一揮,疲憊道:“去……出雲閣。”
小廝哎了一聲,叫另一個小丫頭來,吩咐道:“快去,快叫穆側妃備着。”
小丫頭點點頭,忙不迭的跑開了。
這邊,小廝扶着恆王搖搖擺擺的到了出雲閣,將他交給穆玟,便將門合上了,揮揮手,叫院中侍候的下人全都退下來去,又將院門關緊,才離開。
恆王愁就酒,沒喝多少卻醉的異常,他十分粗魯的打開穆玟伸過來的手,那白皙的皮膚上霎時間激出一條紅印子來!
穆玟嘶了一聲,連忙用另一隻手覆上,企圖減輕疼痛。
恆王斜眼看她,眸中傾瀉出來的冰冷和厭惡讓她一愣,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聲音輕微:“殿下?”
穆玟既是穆雎的親生姐姐,雖不及她,但也是個容貌非常的娉婷美人,今日大婚,她穿着盛裝,一條帶子襯的腰肢纖細過甚,面容清美,繪着濃妝,脣似丹朱,又像是方纔飲盡的那杯美酒般欲滴。
恆王打量着她和穆雎那有着三分相像的眉眼,壞笑道:“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