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業的要素,就是宇宙的要素,水,土,空氣和陽光。
——瓦羅《論農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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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這艘就是西茲庫斯城被困期間,凱旋將軍路庫拉斯用一輛大車,把這艘船從海濱拉到了達西利蒂斯湖,載着軍團的一個百人隊的兵士進入了被圍困的城市,最終是這些兵士挽救了那座巨大的城市。”卡拉比斯的解說很嫺熟,而後他看到凱利一溜小跑,來到賽車場,找到了他,“行了,凱旋式要開始了,主人說了,指定你當引導員,薪酬也和其他人不一樣,五百枚德拉克馬!”
卡拉比斯聽到這話後,拍了拍帕魯瑪的頭,叮囑他或者繼續在賽馬場玩耍,或者可以回家幫養母波蒂處理些家務,隨後就跟着凱利走了。
他們來到了凱旋式的起點,城郊的馬提烏斯大校場,六百名兵士衣甲鮮明齊整地列好了隊,路庫拉斯身着白底紫邊的長袍,坐在華麗的馬車之上,臉上塗着赭紅色的染料,車旁邊是市民、官吏、異族觀衆和高級俘虜組成的遊行隊伍。卡拉比斯站在了隊列的最前方,手持路庫拉斯的權杖,負責調度整個凱旋式,他們從大校場開始出發,打頭的十二名身着全套裝具的騎兵,這些人的全身包括臉部都包裹在精鋼鍛造的鎧甲之下,手持綴着流蘇的長矛,跨坐着鑲着黃金的馬鞍,讓大道與騎樓兩側的小孩都興奮不已。跟在騎兵後面的,是四十名扛着巨幅畫像的奴隸,這些畫像描繪了路庫拉斯在東方各場戰鬥的場景,卡拉比斯也跟在此處隊列裡。
其後是繳獲的十輛本都的戰車,車軸上還有明晃晃的鐮刀,轟隆隆地響動着,讓簇擁起來歡呼的市民們掩嘴驚愕起來——他們很想知道,在戰場上被高速行駛的這種戰車上的鐮刀割到,是個什麼樣的光景。
再後面,是六十名被俘的本都與亞美尼亞高級臣僚或貴族,他們事先全都表示歸降了羅馬,所以他們不必在接下來在經過維利亞山的山脊時,被就地處決,這些人都帶着和善卑謙的笑容,對着前來觀賞他們的羅馬市民——一旦凱旋式結束後,他們會在羅馬城定居,過着基本衣食無憂的日子,他們的後代自動轉正爲羅馬公民。
再後面的行進隊伍,更讓羅馬的市民驚呼不已——一列列車輛,拉着各種各樣的巨大的青銅船首,這是路庫拉斯在海戰裡繳獲而來的,據說共有一百一十個之多。
再後面是三十六名奴隸和五十八匹騾馬,揹着盛滿金幣與銀幣的陶甕,總數有一百七十萬枚,還有大批的盾牌與鎧甲,這表示路庫拉斯的對外戰爭,並非像政敵所詬病的那樣,而是給羅馬城的元老院與人民帶來了巨大的財富。
最後,是一塊馱着巨大石碑的車輛行駛而來,石碑上的銘文刻着“盧修斯·李錫尼·路庫拉斯,曾在清剿海盜的戰爭裡,資助過龐培三百五十塔倫特的金銀軍餉,迄今未還,謹此立碑紀念”這是事先路庫拉斯與凱撒商量好了,有這種方式,來諷刺那個如日中天嫉賢害能的大將龐培的。
最後的最後,坐在黃金馬車上的路庫拉斯,威風凜凜地進入了民衆的視野,這時凱旋式隊伍已經穿過了帕拉丁山與卡里安山的交界山谷處,前來歡呼的民衆也越來越密集,路庫拉斯向所有人揮手示意着,但六百名兵士的隊伍裡卻發生了騷動——兵士們對着市民唱起了歌曲:“金槍魚是個大方的統帥,我們跟隨他征戰七年,他很慷慨地送給我們九個鷹嘴豆作爲報酬!”
聽到兵士揶揄的歌聲,市民們哈哈大笑起來,路庫拉斯急忙把卡拉比斯喊來:“對那幫兵士說,事後的報酬增到九百德拉克馬,叫他們改掉現在的歌詞……”
隨後,隊伍浩浩蕩蕩,又穿過了卡皮托爾山,在山上的戰神廟處,兵士們像神像敬獻了繳獲的各種武器與鎧甲,隨後隊伍繞着帕拉丁山下的聖界走了一圈,最後抵達了羅馬大廣場,路庫拉斯下了馬車,在揮灑的薄荷花瓣下,沿着廣場的“聖道”走了一遭,最後的終點處,是代表羅馬神界最高權威的,朱庇特廟……
直到夜晚,羅馬的市民還流連在路庫拉斯掏錢給他們舉辦的角鬥比賽與宴會之中,但卡拉比斯干了一天的引導員很累了,他坐在大廣場新落成的阿波羅小神廟前臺階上,這座小神廟是在凱旋式前路庫拉斯掏腰包建造的,來表達他的氏神同時也是羅馬的保護神(之一)對他勝利的庇佑——其實原本大廣場已經有一座舊的祭祀阿波羅的小神廟了,於是路庫拉斯就讓工匠以這座小神廟爲基地加以擴建,搞得整座建築好似個“俄羅斯套娃”般。
就在依然沉浸在凱旋式歡樂的羅馬市民,還成羣成堆地在大廣場上,圍繞着剛纔的本都戰車或青銅船首津津樂道時,卡拉比斯看到,一個手持火炬的臉色蒼白的中年男子,在一幫年輕人的簇擁下,站在了廣場中央,對周圍的市民大喊道:“公民們,我,是議員也是你們的朋友,喀提林!今天的凱旋式是多麼的壯觀,但你們難道不知道?路庫拉斯的戰爭給我們羅馬帶來的多麼大的收益嘛,今天所展出的東西,不過是其間的冰山一角而已。小亞的肥沃田產,漂亮的女奴,健壯的男奴,無數的金銀財寶,想想吧。而你們今天所收到的補貼,不過是一個人二百塞斯退斯。”然後他把手一指,指向了坐在臺階上的卡拉比斯喊,“而那個自由民卻能取到五百德拉克馬,摺合二千塞斯退斯!”
卡拉比斯心想這也能中槍?這個喀提林看來暗中跟隨觀察自己很久了,果然在他的煽動下,很多市民開始憤怒地鼓譟起來,喀提林繼續道:“那麼,這場戰爭究竟給我們帶來何種益處?難道不是我們這些公民在全力支持這場戰爭的勝利嘛,而現在我們卻被那幫無所事事的貴族給欺騙了,他們誆騙了我們爲共和國付出的鮮血和忠誠,佔據了戰爭利潤的大頭,卻只給我們些許殘羹冷炙,你們就甘心嗎?要我說,羅馬的敵人不在東方,也不在北非,也不在高盧,而在元老院裡面,那些坐在圈椅上滿腦腸肥的傢伙!”
許多市民與追隨喀提林的年輕人(看樣子是貴族子弟),紛紛舉起拳頭大喝,表示對喀提林的支持,然後這位高舉手裡的火炬:“只要讓我登上明年的執政官的位子,我保證——免除你們向那些新貴騎士所借的沉重債務,並向你們每個人分配新徵服的北非、小亞和拉丁同盟的一塊田地,至於奴隸隨意跟隨我的,全部加以釋放,不用看你主人的臉色——我再說一遍,羅馬需要我,需要更多強有力的人物,而不能把希望寄託在那些整天只知道開扯皮軲轆會的元老貴族身上!總之,支持我喀提林,就是支持解救你們自己!”
這番話掀起了整個演說的高潮,人們不再關心剛纔路庫拉斯的凱旋式起來,他們明顯被喀提林狂熱的情緒和慷慨的條件感染了,高呼狂叫起來,卡拉比斯心想看來是這個叫喀提林的在公開競選,但管我鳥事,我只是來打醬油的,手裡也沒公民選票,就準備拔腳回家了——凱旋式前,路庫拉斯還叮囑了,明天所有的自由民來他在羅馬的府邸集合發錢,舉辦宴會,而且他們全家族要向大夥兒表示謝意。
直到路庫拉斯轉身離開廣場時,他還能聽到喀提林的嘶吼聲隱隱傳來,心想這傢伙藉着凱旋式人氣最旺的時候,來廣場發表演說,果然有點手段。算了,算了,這些坐圈椅間的爭鬥,管我毛事。
“別把你的背影對着我,是誰給你的膽量?卑賤的自由民,剛被釋放的亞細亞奴隸,都是你們這些人涌進了這座城市,害的公民們失去了工作,失去了財富,你們現在還想讓你們的崽子們獲取寶貴的公民權,這簡直讓人無法忍受!”突然,喀提林旁邊的一個年輕貴族子弟舉拳衝着卡拉比斯喊叫道,然後市民沸騰起來,他們突然對黑頭髮的卡拉比斯充滿了仇恨,就是突然之間,彷彿他們遭受的飢寒潦倒,都是卡拉比斯導致的一樣,這種煽動敵視的伎倆是屢見不鮮的。也許,那個年輕貴族如此挑唆的目的,就是要讓市民在廣場上當即把卡拉比斯血祭掉,來激發他們更大的狂熱性。
石子雨點般飛來,卡拉比斯好漢不吃眼前虧,他邁動了在小亞服役期間練就的腳力,跑得和風一般,那些石子紛紛丟在他的身後,一大幫人跟在他後面追趕着,但是卡拉比斯僅僅繞着裘可拉大道提速跑了一千羅馬尺的距離,這些人就氣喘吁吁地被扔下來了——長期在都市裡混吃等死、賣票求生的日子,消磨了他們身爲公民的韌性和強健。
遊刃有餘的卡拉比斯一路狂奔,竄到了城外女戰神廟後的自家公寓裡,這時他看到波蒂正在客廳安慰着帕魯瑪什麼,帕魯瑪渾身因爲恐懼而發抖,眼角也多了塊淤青。
“小鴿子怎麼了。”卡拉比斯從餐桌上喝了口水,問到。
“前面街區的羅馬孩子毆打他,嘲笑他的殘疾。”波蒂有些慚愧地說到。
卡拉比斯握着杯子的手有些抖動,但他還是壓住心中的憤怒,寬慰說:“明天去路庫拉斯那裡還能領到五百德拉克馬,到時我們就搬出這個公寓,進入個更大更漂亮的,和有教養的人住在一塊。”然後他覺得不能就這麼算了,就說明天我們全家都去帕拉丁山那兒,路庫拉斯的別墅。
第二天清晨,卡拉比斯蒙着斗篷,拉着一瘸一拐的小帕魯瑪,後面跟着波蒂,慢慢地走過了前面的街區,看到了一家衣物店,便走了進去,這時果然幾個十幾歲大的孩子,跟在他們的後面,擠眉溜眼,喊出各種侮辱帕魯瑪殘疾的話語,四周的平民們都在呵呵笑着,好像在這種事情裡特別能得到樂趣。
“你們這裡最昂貴的衣物,需要多少錢。”卡拉比斯沉着臉,站在櫃檯之前,那售貨員鄙夷地看了卡拉比斯一眼,說“我建議您還是選擇箇中檔的好了,也就五個第納爾,恰好夠你幹三個月的了。”
“你這眼神是怎麼回事,難道你自己不是個自由民嗎?”卡拉比斯盯着那售貨員脖子上的銘牌,說道。
“自由民也是分等級的,我好歹在主人的遺產裡,也分到了這個小店面,但看您這身軍團斗篷,以前也就是幹宿營奴隸的吧,怎麼?被主人賞賜件舊衣物就了不得了,那現在您在哪兒高就,監獄還是刑場呢?”那售貨員皮笑肉不笑地譏諷道。
卡拉比斯慢慢排出二十個德拉克馬,一字一頓地說:“拿最好的衣物來,而你,跪下來幫我的養子試穿。”那售貨員看到一疊貓頭鷹銀幣,嘴都有些歪了,然後依然嘴倔道:“呵呵,您是從哪兒貸來這二十個銀幣的……”
“住嘴!”卡拉比斯惡狠狠地揪住了對方的衣領,“就你這個方圓不過十個羅馬尺的老鼠窩棚,哥現在就能掏出一百個德拉克馬把這兒買下來,哥的庇主是凱旋將軍路庫拉斯,哥在戰場上繳獲過蠻族萬王之王的冠冕,你現在給哥跪下來,幫我的養子試穿衣服,難道這不是你的職責嘛,討好你的客人吧!”
說完,卡拉比斯把那傢伙往外面一拖,那傢伙滾爬着,恰好跪到了帕魯瑪的面前,一個幫工急忙上前,把衣物遞給了他,暗中勸道:“不要惹毛這種人,自由民得看庇主的,當年蘇拉寵愛的一個自由民,花了五百德拉克馬,就買了羅馬城裡最豪華的別墅,誰敢和蘇拉作對?”
圍在店面四周的人越來越多,跪在地上的那傢伙嘴角繼續抽搐着,時不時翻着白眼,看了看卡拉比斯,慢慢地幫帕魯瑪穿上了件絲綢的上衣,帕魯瑪在穿衣服時,腿腳不是很靈便,然後很難堪地說:“卡拉比斯、波蒂……”結果那幾個一直跟在後面的熊孩子,就捧着肚子,模仿着帕魯瑪的姿勢,狂笑不已。
當他們看到卡拉比斯上前,死死盯着自己時,就挑釁道:“怎麼,難道一介自由民,和他的崽子,要向羅馬的公民行兇嗎?”
隨後就是長長的“啊哦哦”的慘叫,卡拉比斯死命地踩住了一個熊孩子的腳,捏住了他的下體,道:“你也配叫公民?每天都要從父母口袋裡偷三四個阿司的黃口小兒,侮辱一個異族的殘疾孩子,就能讓你當上公民了!?”然後他猛力一推,幾個熊孩子都滾到了店面外面的泥土上,卡拉比斯的腳尖揚起塵土,狠狠地踢着那幾個熊孩子:“你們的父母每天都去吃梯伯河口小船運來的單粒小麥做的救濟麪包;你們這些小子,連三個德拉克馬的胸飾都買不起;你們的家庭窮得連竈臺都裂縫了,還要維持體面,養兩個又聾又啞的老奴隸;你們每年只有在軍隊凱旋時,或者執政官選舉時,才能夠靠手裡的票,換個三五百塞斯退斯!瞧不起我,瞧不起我的養子……”
周圍的平民,包括熊孩子的父母,都嚇得呆住了,一陣塵土滾滾中,幾個熊孩子口角出血,蜷縮在地上,滾來滾去地呻吟着。卡拉比斯站直身子,抖了下頭髮,長呼一口氣,對波蒂小聲說:“拉緊帕魯瑪,跟在我身後。”
這時,反應過來的衆人,開始把卡拉比斯包圍了起來,其中一個年輕的貴族,看樣子像是昨天在廣場追隨喀提林的那傢伙,對卡拉比斯恐嚇道:“你完蛋了,異族人,你傷害了羅馬的公民,還是在白天,你的行爲等同於夜盜,我們可以有權鞭笞你,鞭笞你至死,完全符合羅馬的法律。”
在人羣裡,卡拉比斯一面緊緊拉着帕魯瑪,一面將手伸到斗篷下的劍柄,對那年輕貴族回了句拉丁語:“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施我以侮辱,報之以毆打。若施我以鞭笞,我就必報之以劍刃。”這句話,居然是卡拉比斯引述的《十二銅表法》裡的“私刑報復”的環節,那年輕貴族愕然了下,這異族自由民居然會談法律?
“別妄想了,你是異族人,根本不適用於羅馬法。”
“iurisgentiumsunt,itaqueinteromneshomines,sivecivesromanes,siveperegrinos,valent!”卡拉比斯沉靜地邊走邊反駁,意思是“萬民法,適用於所有人,不管是羅馬人,還是異族人。”
早先,羅馬只有一套市民法,適用於公民;後來隨着外事糾紛和異族人的增多,又制定了一套萬民法來。卡拉比斯心中根本不懼這些人,那天凱利的所作所爲十分明瞭了,什麼公民特權,不過是這些領救濟糧用票乞食于軍閥財閥的窮鬼的遮羞布罷了。
那貴族青年急眼了,大喊了句:“打死這個異族人,最多是向他的庇主賠錢,羅馬的公民們,難道沒有法律和神保護你們了嘛!”那些平民受到鼓動,就蜂擁而上,舉着木棒和鐵棍,卡拉比斯一咬牙,自斗篷下拔出了明晃晃的短劍,做了個軍團兵士般的劈刺姿勢(其實他根本不會做下一步),“都給哥滾開,不準碰哥的家人”,那些人又受到驚駭,紛紛後退了起來。
就在局面僵持不下時,外面一個披着白色大氅的高瘦老人,喊到:“什麼時候羅馬城的法庭,擺在了街區了?”衆人及卡拉比斯轉眼一看,那人居然是在錫諾普被俘的希臘修辭學家泰蘭尼昂,他從另外個路口走來,恰好看到了這一幕,“哦,這不是我的老朋友卡拉比斯嘛,你也隨着凱旋將軍路庫拉斯回羅馬了?”
“是的,學者!我也是坐阿波羅號回來的,不過你和將軍在貴賓艙裡,沒注意到我們全家。”卡拉比斯喊到。
“不要叫我學者,這樣顯得我過分孱弱了。”那瘦老頭晃悠晃悠地走近了人羣,說“我現在也是路庫拉斯的自由民,受他的庇護,要在城裡開設修辭小學院,你知道路庫拉斯的宅邸在何處?羅馬簡直就是個無序的雜貨場,抱歉,它的街道幾乎沒有直的。真是要了命了。”
那貴族青年急於逞威,大罵道“滾開,希臘佬”,就衝向了泰蘭尼昂,要對他飽以老拳。卡拉比斯急忙呼喊,叫泰蘭尼昂讓開,哪知泰蘭尼昂刷的一拳,就在那“黃金青年”的鼻樑上開了道場,那傢伙往後仰倒,帶着彩虹般的鼻血。
隨後,泰蘭尼昂跳入人羣,左遮右擊,幾下子就利索地擊翻了幾名手持兇械的傢伙,把卡拉比斯看得目瞪口呆。
最後,羣人倒拖着那年輕貴族和幾個熊孩子,紛紛辟易,泰蘭尼昂咕嚕着“也不要叫我希臘佬”,重新用手整理了下稍稍散亂的白髮,對卡拉比斯笑着說:“朋友,能不能帶我去將軍的府上,我覺得我們應該恰好同路。”
走在熙熙攘攘的街區上,泰蘭尼昂問:“我可不知道,卡拉比斯你居然還懂得羅馬的律法。”
“是的,以前在軍營裡,侍奉過庇主一段時間,他隨身帶着不少律法的書籍。”卡拉比斯回憶着說到。
“對的,不過卡拉比斯,我誠懇地建議你,在羅馬這座城市裡,需要學習的東西很久,但不包括律法,你是知道的,律師與服役是羅馬公民從政的起點,這方面他們不會給異族人機會的。你不妨研習下修辭,只要你獲得了希臘學派的精義,在某個風景旖旎的小島上開設個小學院吃昂貴的束脩,是件多麼愜意的事情,也不會因你自由民的身份而吃跌。”泰蘭尼昂微笑着建議說。
卡拉比斯低頭思考了會,又看到了身後的波蒂與小鴿子,然後跑到了泰蘭尼昂的面前,大聲請求:“學者,您剛纔的拳術是什麼?”
“哦,那個,那是我業餘的一項小小研習,它名叫鬥拳,是希臘拳擊和色雷斯古武術的結合體,我年輕時去色雷斯的薩米特兒島學的。”
“可是,百夫長海布里達不是經常嘲諷希臘人沒有體魄和戰鬥精神嗎?”卡拉比斯奇怪地繼續追問。
泰蘭尼昂撇撇嘴:“可能吧,也許是我們思考哲學方面的東西太多了。但希臘人並不羸弱,比方我,就會角力、鬥拳和游泳,這也是我們希臘人陶冶情操的幾種額外的方式。”
“那請教我這種鬥拳吧!”卡拉比斯大喊着懇求道。
希臘的學者停下了腳步,然後溫和地笑起來:“卡拉比斯,以你對語言的精通程度,我覺得學習修辭與邏輯是最好的。而你居然要學習這門末技,實在讓我吃驚。”然後他單手將鞠躬的卡拉比斯扶起,“不過求學總是好的,去見完路庫拉斯後,第二天你就來河口的一個帶花園的圓頂白色建築那裡來找我,學費是一個子兒也不能少的,一天十五個德拉克馬,我倆是老朋友,夠優惠了,一般我教授修辭學是一天五十個德拉克馬起。”
擦,一天十五個沉甸甸的銀幣,那麼學完出師,起碼一兩千個德拉克馬就報銷了,但在羅馬城這種充滿漩渦的都市裡,身爲一介草民,必須先要學習的,是保身的技能。
不一會兒,帕拉丁山上的榆樹叢裡,路庫拉斯宅院的大門友好地開着,卡拉比斯走在前,恭敬地引導着新師傅泰蘭尼昂走了進去,在前院的葡萄架與噴泉邊,很多受路庫拉斯庇護的自由民,以及城中的顯貴,都站在了那裡,凱利在挨個發錢,將錢袋送到卡拉比斯手裡說,對方還算佩服地讚揚了下:“凱旋式做的不錯!”
“諸位,我、馬可斯還有凱利,感謝你們的到來,更感謝你們在凱旋式上給予我的協助。”拱廊上,身着紫袍的路庫拉斯,在弟弟馬可斯的陪伴下,走了出來,然後他就杵在那兒,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在卸任執政官後,就是元老院的一分子了,政治生涯已然達到頂點,或者說是終點,隨後他將人生最後的希望和精力,都寄託在對米特拉達梯的戰爭上,希望能夠在羅馬城的歷史中不朽,但這場戰爭的結果,不能說他輸了,但也不能說他勝利了,最後帶給他的,只有個模糊不清的判定,已經同樣模糊不清的一個小凱旋式。
歷史,已經把他丟下了。
一陣落寞中,路庫拉斯強忍着,微笑了起來,用手招呼着,說:“今天,所有的客人,都請在宴會上盡情歡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