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雲一怔,似是沒想到凰殤昔居然會這麼說。
他被凰殤昔排去監視巫汝蕁,她其實還說了,如果發現了有什麼不妥,先去將瑣玥帶出肅寂宗,然後再想辦法阻攔。
他去到巫汝蕁的屋子,並沒有看到巫汝蕁,確實看到了巫汝蕁帶來的幾個人圍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什麼。
幾人聊了一番之後,便只剩一個人在,他趁機下去將人打暈扛走,順便帶走瑣玥。
他想先全部帶出去再折回來監視巫汝蕁的一舉一動的。
他已經用最快的速度了,可是誰知道,在他重新回去肅寂宗的時候,那裡已經是殺光一片了。
夙寐身上的蠱毒,紀雲曾經逼問過巫族那人,可是那人牙關太緊,他怎麼撬都撬不開,但無奈留着他還有用,所以只能囚禁住了。
但是現在凰殤昔居然說留着無用?那宗裡那些人的蠱毒怎麼辦?他敢肯定,巫族人絕對不會解開的,除非宗裡的人願意投降。
紀雲連忙道:“少宗主,那人畢竟是巫族的人,他懂得巫族給我們下的那個蠱毒,若是能讓他開口,那麼被俘虜的人就能……”
凰殤昔面色平淡,語氣平靜:“怎麼撬都撬不開,你覺得他還會想說麼?那留下來,難道不是累贅?”
紀雲被噎住了,可是就是因爲抓住了這個人,他纔沒有去尋找巫汝蕁的,就是因爲這個人,他纔會面臨現在的局面。
人家居然說那人沒有價值要殺掉,他怎麼甘心?
“咳咳……”突然的一聲咳嗽打破了房間裡的靜謐。
凰殤昔輕手輕腳地將夙寐扶坐起來,瑣玥也上去幫忙,夙寐靠在凰殤昔身上,臉色十分的蒼白。
“水……”他的聲音很是沙啞。
瑣玥急忙去倒水,順便還把水壺都一併拿過來。
夙寐喝了五杯纔將茶杯遞還給瑣玥,他擡眸,半眯的桃花眸沒有以往的光澤,他輕笑兩聲,聲音一如既往的好聽,但此時有着掩飾不了的虛弱。
“還……真不能陪你一起死。”
他沒想到,巫族的人居然真的想打肅寂宗逝族的主要。
他只能猜到巫族想對肅寂宗做些什麼不利的人,讓它妥協什麼。
因爲剛剛來到肅寂宗隱居的山峰腳下,他斬殺送他們前來的車伕,不僅僅是因爲車伕知道了這個地方,而是因爲車伕是巫族的人……
沒有一個車伕在面臨被人追殺之後,明明知道他們這些人危險,卻一句話都不說地依然送他們。
那時候起,他聯想到了巫族。
卻萬萬沒有料到,居然是想吞併逝族,一族獨大。
聽到這話,凰殤昔的身子忍不住顫了顫,隨即脣角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我也算是禍害,禍害可是一千年的,怎麼會這麼輕易死。”
夙寐低低笑了聲,許是因爲身體蠱毒發作厲害,他沒有再說話,而是閉着眼睛將臉埋在她脖頸間。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見他緊握成拳青筋暴露的手背,他現在,肯定是接受着非人的折磨。
凰殤昔沒看到可同樣感受到了,她抿着脣將自己的手背覆在他手背上,指腹細細摩挲。
那突起的青筋在她細心安慰的撫摸下漸漸隱了回去,但,承受的疼痛卻沒有因此而減少。
她沉默了片刻,才低聲在他耳邊問道:“我要怎麼做才能幫到你?”
那隻大掌突然又緊握,猛地反手將她的小手握緊冰冷的掌心。
脖頸間的夙寐緘默了好一會兒,是在等他能適應這個疼痛之後,才說話,聲音悶悶的。
“去紫荊國皇宮,那裡有巫族御醫。”
凰殤昔的眉梢微不可見地動了動,紫荊國皇宮,夙寐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說了,她還記得,他說那裡有她想知道的一切……
抿脣不言,好半天才回道:“怎麼進?我不是紫荊皇室的人,更不是紫荊國官員的子女,想要進我又能去見誰?”
“你能進,你一定能進的……你有……太子的玉佩……”
說完這話,在她脖頸間的的夙寐便沒了聲音,那握住她手的力道也消失了,凰殤昔一驚,讓瑣玥幫忙將人扶下躺好。
將所有人都退出去,她自己守在這便好。
她此時心中很亂,思緒萬千,紛亂異常。
她總感覺方纔夙寐話中有話,他說的她一定能進,並不是因爲她有太子的玉佩,而是另有所知。
可是,又能指到什麼呢?
她現在什麼都沒有人……
我要去那裡找她的爹,完成孃親交給她的遺願呢?
一個機靈從腦中閃過,很多事情突然在這一刻被一條線織成了一張密密麻麻的網。
最後她得出的結論是……她的爹,在紫荊國的皇宮!
那麼,會是誰呢……
腦中隱隱有個答案出現,可是,她抓不住。
次日,天邊泛起了魚肚白,凰殤昔沒有再多想,對自己的傷稍作處理就匆匆忙忙出門,啓程紫荊國皇宮。
不說現在夙寐的情況不樂觀需要儘快救治,哪怕他能暫時用內力控制,可總歸是熬不了多久的。
再說,她逃出來了,巫族的人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武林衆人誰不知道一點。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爲了杜絕後患,絕對有不少人會追殺他們。
他們必須用最快的時間趕去京城,趕去紫荊國皇宮,進入皇宮,便沒事了……
從肅寂宗隱居所在的城鎮京城有足足十天的車程,這個時間,足夠刺貞門的人找到他們並且扼殺在路上了。
因爲,他們是馬車行駛。
所以,只好喬裝打扮。
走了五天的行程,他們並沒有遇到什麼追兵,可是這並沒有使凰殤昔放鬆警惕,反而更爲警戒起來了。
她覺得,這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
“站住!什麼人!”守住城門的侍衛見一輛馬車過來,立刻喚其他兄弟也上前,將馬車團團圍住。
若是平民百姓進城是容易的,城裡達官貴人門的馬車進去也是容易的,這看上去普普通通的馬車,一眼便知是從外面進來的,這樣,可就要好好搜一番了。
凰殤昔懶得多說什麼,直接將玉佩遞了出去,充當馬伕的紀雲穩穩接住,上前將玉佩亮給他們看。
衆人一看這琥珀色玉佩的祥龍和背後的“簫”字,當即腿軟了,恭維地讓開,跪下:“屬下參加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歲!”
一聲言語都無,紀雲將玉佩恭敬地送還給凰殤昔之後,就駛馬進城,根本不理會還在跪着的守城侍衛。
這一路上,不論進那個城鎮,他們都是將玉佩亮出來。
一是爲了能儘快趕路,二是爲了讓人知道這輛馬車是太子的,好讓刺貞門的人能不對這輛馬車窮追不捨。
城門外行禮的侍衛都不敢起來,各自看了眼才同在站了起來,面上都出現了慌恐的神色。
“這可怎麼辦啊?太子殿下來了,剛纔我們這樣無禮……太子殿下若是生氣了可如何是好?”
“不會的,肯定不會,太子殿下那麼的慈愛悲憫百姓,對百姓很是溫和,我們也不過是按章辦事,不會有事的。”
“那太子殿下怎麼突然就來了,先前一點風聲都沒有啊。”
“誰知道呢,或許是微服出巡什麼的,又或者是處理什麼公事呢。”
“我看還是先告訴大人吧,讓大人做個準備。”
“對對對,先回去告訴大人。”
又過了五日,凰殤昔他們一路順風,沒有遇到任何的阻攔,就在即將到達京城的城門,只要通過這片樹林就能抵達京城,到達安全的地方了。
然而,不祥的事情往往就喜歡發生在你看到希望,伸手就可以觸碰到,但下一刻,你就是絕望。
樹林的路程進了一般,忽然不知從哪刮來一道強風,將樹吹得都彎下了很大程度的腰,幾乎就要折斷了。
這樣明顯的不對勁,別說是紀雲跟凰殤昔了,就連不懂武功的瑣玥都感覺到了。
“主子!”
“少宗主!”
馬車內的凰殤昔臉色一凝,將肩頭昏迷之後從沒醒過的夙寐摟緊,聲線厲寒:“不用管,衝!”
接到命令的紀雲也不管了,咬牙狠狠一揮馬鞭,馬兒受到驚嚇和疼痛,奔得更快了。
那陣狂風更爲厲害了,紀雲心中一緊,再次狠狠抽了馬兒一鞭。
“呵呵呵——”一道詭異陰冷的聲音傳出來。
“逃不了的了,我們刺貞門要殺的人,還從沒有人能逃得過去。”
紀雲根本不理會,專心地駕車。
前方忽然嗖嗖嗖地出現了數十個黑影……不,不止是個,紀雲遠遠看去,黑壓壓的一羣,足足有近三十人!
三十人!
刺貞門居然派出了三十個人追殺他們?!
紀雲面對這些人,倒吸一口冷氣,能排出來的人絕對都不是個水平一般的菜鳥,基本都是刺貞門前百的高手。
再加上這次的追殺對象是肅寂宗的少宗主,肯定更爲謹慎。
紀雲不知道凰殤昔的武功如何,但是名女子,再厲害也不過能和他打成平手罷了。
而以他的武功,最極限也只能接手四人……這樣看來,他們毫無勝算!
紀雲臉上冷汗直冒,面對前方阻攔的人,他握住繮繩的手忍不住顫抖了,馬速也漸漸地變慢了。
“衝過去!”
紀雲一驚,這衝過去這馬車和馬匹怎麼可能衝得進這三十個武林高手裡面?
還能安好地出去?
開什麼玩笑?
可是想歸想,少宗主的命令必須要執行,就算她要跳崖,也必須跳!
長臂一揚,馬鞭狠狠地揮了下去,馬兒嘶鳴一聲,朝黑衣人阻擋的路飛速而去。
紀雲都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可是令他沒想到的事,耳邊因爲快速行駛而傳來的風“嗖嗖”的聲音並沒有停止,反而多了那些黑衣人的聲音。
“啊——”
“什麼?!”
“怎麼可能!”
“……”
紀雲猛地睜開,阻擋在面前那黑壓壓的一羣人已經不見了,落到了後面去。
紀雲心中一陣慶幸,回想起方纔的情形,他似乎忽略了什麼。
正常的來說,一輛馬車肯定不可能抵擋得了那麼多一羣人的,可是,居然真的讓他們穿過去了,那麼,凰殤昔肯定是做了什麼。
紀雲對這個少宗主,心中頓時充滿了欽佩。
刺貞門的人也不是吃素的,被馬車能撞開他們這一行爲驚訝的時間也不過書幾秒,反應過來之後立馬就追了上去。
紀雲加速驅馬,後面是人窮追不捨,很快他們便出了這片殺人的好地方,遠遠的,就看見紫荊京城的城門,還有衆多的侍衛把手。
眼看着再多跑一段時間就可以躲過這些人了,但是飛來的橫禍擋也擋不住,不知怎的。
馬車的頭頂被掌風掀開,而馬車是四個輪子,不知何時突然掉了兩隻,馬車瞬間被掀倒了。
紀雲急忙隔斷繮繩,摟過一邊的瑣玥飛身上馬,急匆匆地勒停馬兒,匆忙回頭看去,見凰殤昔扶着夙寐穩穩落地,這才放心了。
馬車被摔得稀巴爛,已經全毀坐不成了,而現在刺貞門的黑衣人已經追上來了。
凰殤昔面無表情,帶着幾分寒意轉過身,聲音卻是對騎在馬上的紀雲說的:“帶上玉佩,叫人來支援。”
說着,一塊玉佩從她腰間被甩出,紀雲趕忙將玉佩接住。
“可是……”紀雲皺眉。
“這是命令。”凰殤昔的口吻不容抗拒,“況且,你留下來,能對付這幾十個人?若實行,你便留下來。”
“屬下知道了!”紀雲馬鞭一揮,駛馬而去。
刺貞門黑衣人見狀,想上前去攔,飛身躍起,躍到半空中,凰殤昔驟然飛出一掌,掌風凜冽,將人從半空打了下來。
一對一的話,這些人裡,沒人是她的對手。
被打落的那人心中氣憤,爬起來又想過去,他就不信了,這個女人能耐有這麼大!
有人伸手攔住他,他立刻就不敢再輕舉妄動了,現在,這個攔人的人,只這些人之中的頭頭。
“肅寂宗的少宗主?”
凰殤昔勾脣不言,顯然是默認。
那頭目哈哈大笑,“果然不愧是少宗主,居然能想到這個法子來矇蔽我們的視線,我們可是追到了京城才發現自己上當了的。
不過……太子的玉佩?敢問少宗主真的有?”
凰殤昔脣瓣的弧度越發嘲諷,“是與你們何關?不是,你們又管得着?”
“少宗主好狂妄的語氣,死到臨頭了還如此嘴硬。”刺貞門頭目冷笑。
“死?誰告訴你我會死了?別太把自己當回事了,放眼整個華煌大陸,你們,也不過是螻蟻罷了。”
“嗤!”這下子,別說是刺貞門的其他人,就連這個刺貞門的頭目都被凰殤昔猖狂的語氣給激怒了。
但是還有一件事,必須做好了才能去對付。
“少宗主,如果你肯把夙公子交過來,我們能讓你死得痛快些。”
“嗤……死得痛快些,我還以爲可以不殺我呢,既然都是死,我爲何要把他給你們?”
“哼!少宗主癡心妄想了。”刺貞門頭目重重哼了一聲。
凰殤昔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神態:“你們的聖女,還心心念念夙寐?現在想將夙寐帶走,是不想傷到他回去被責備還是想更好地殺我了?
又或者是……怕我帶着他一起死?
不過我貌似交不交,我如果死了,是怎樣死的,你們應該都清楚這個事實不能變的吧?”
刺貞門的頭目臉色一變,非常難看,是一種被人說中心事的難看。
其實不論凰殤昔交不交,她的下次絕對是慘死!
凰殤昔冷嗤:“回去告訴你們的聖女,夙寐是我的人,我死了,他也別想獨活!”
“哼!執迷不悟!既然這樣,那就請你們都去死吧!”
話音剛落,刺貞門頭目便揮手,身後的黑衣人個個飛躍而上,絲毫都不想分批來,一擁而上,儘快將她置誅死地!
凰殤昔揚眉,將夙寐放在後背上,隨即自己彎下腰,手心朝地。
“轟——”一聲巨響。
凰殤昔所在之處的方圓五米之內一陣激厲塵埃朝上暴飛而起,夾帶着地面的泥沙。
泥沙竄起的速度極快,快得就像是一把鋒利的長劍往上激發豎起。
黑衣人見狀,連忙在半空轉了個身,阻斷自己朝凰殤昔方向而去的身子。
可是泥沙飛速又急又狠,一些剎不住腳還是讓如劍般鋒利的泥沙給擦傷了好幾處。
凰殤昔的身影在塵埃中若隱若現。
十天的功夫,她的內傷,已經痊癒了。
不受傷的情況下,擋住這些人一段時間,應該還是能做到的。
她不奢望能解決他們,她清楚,她不能高估自己。
等塵埃散得差不多了,刺貞門的衆人再次一擁而上,他們這次學聰明瞭。
一批人上前,另一批人則是靠近地面揮出掌風以控制。
凰殤昔不得已揹着夙寐躍上半空,而第一批上前的人早就等待這個時機了,紛紛加速舉劍刺去。
四面八方的劍對準一個人,一個位置!
凰殤昔凝色,周身內力凝聚,在他們即將刺入她身體的時候——爆發!
“紫荊國的地方,區區刺貞門,也敢如此囂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