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漫漫,路漫漫,星空璀璨。
東陵梵湮帶着凰殤昔來到龍鑾殿的後院,他並沒有將她帶去房內,對於這個,凰殤昔也是有些疑惑的。
但是卻不好問什麼。
走着走着,凰殤昔四下扭頭看去,總覺得這個地方她好像來過。
皺眉想了想,腦中隱約出現了雷霆被轟走的畫面,她總算想起來了,某天東陵梵湮這傢伙不知腦子抽什麼風,非要帶她來這裡,說是幹什麼來着?
哦想起來了,好像是拿什麼東西要她親手種下去的,現在想想,總感覺當初那麼,有些詭異。
東陵梵湮低眸睨了她一眼,似乎猜透了她心中的想法,脣角勾了勾,到底沒有說什麼。
大約又走了一段時間,東陵梵湮停住了腳步,將凰殤昔放了下來,那件大大的衣袍已經包裹着她,並沒有解開。
凰殤昔皺眉說:“你倒是解開……”
東陵梵湮瞥了她一眼,將她摟了過來,“不解,乖乖穿着。”
凰殤昔滿臉的不悅,想着該怎樣自行解決,東陵梵湮的下句話,打碎了她的想法。
“夜裡涼,你沒帶披風,便穿着朕的衣服。”
凰殤昔動作止住,心中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她不清楚那是什麼,但她唯一知道的是,這傢伙輕飄飄的一句話,又帶動了她的心。
東陵梵湮啊,你就真的是發自內心的嗎?
凰殤昔捫心自問,她覺得,帝王,又怎會如此呢,做的如何如何,也不過是表面,時間稍微一長,便什麼都暴露無疑,自然,她相信東陵梵湮亦是如此。
見凰殤昔不說話,東陵梵湮也沒有說,摟着她,在她額上留下一個吻。
心中微動,凰殤昔低下頭,不說話。
東陵梵湮似乎心情不錯,眉眼都染上少許的笑意,“朕帶你來,是想讓你看看,你當初親手種下的那棵植株。”
凰殤昔聞言,偏了下臉,不過沒擡起頭,似乎是側面看了下。
許是察覺到了凰殤昔的舉動,東陵梵湮伸手板過她的臉,讓她的視線往某個方向看去。
那裡,有一棵生命力旺盛,在無人澆灌的環境下頑強生長,經凰殤昔之手種下,憑自己之力生長,已經有些時日了,此時,葉子都茂盛的,唯一還沒有的,便是結果。
凰殤昔眨了眨眼睛,脣角一抽,“這個東西是本宮當初種下的小東西?變化未免太大了吧!”
她若是沒記錯的話,當時她隨意種下之後,還沒來得及完全將土蓋好,就和這個男人吵了一頓,然後不歡而散了,至於這棵植株,貌似就那樣被她拋棄了。
誒誒不對,好像土是差不多蓋好了的,依這男人的性子當初吵了一頓之後,他斷然不會再理會這棵什麼植株,讓它自生自滅,這麼說來,的確挺頑強的……
“這說明什麼?”東陵梵湮似是隨意地答,放在凰殤昔臉上那隻溫厚的大掌沒規矩地摸了起來,眉眼鼻脣,他什麼都摸遍了。
“說明了生命力頑強。”
凰殤昔被亂摸,她沒有手去反抗,只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那惡劣的男人,似乎玩上癮了,大掌就那樣落到她眼睛上,蓋住她的視線。
“東陵梵湮,說話就說話,你動手動腳做什……”
還沒說完,脣上落下兩片微涼的東西,堵住她的嘴。
當住聲線的手被拿來,她看到了東陵梵湮那張俊顏之上,有一個無辜的感覺。
他說:“朕只動手了,沒動腳。”
一句話,讓她倍感無語,到底因爲那個清淺的一吻,凰殤昔沒有說別的。
“你若想朕懂腳的話,朕不介意現在就回房。”
暗示的意味十分明顯。
“……”凰殤昔無語地瞥了她一眼。
你還是走開吧……
東陵梵湮也識趣,沒有繼續動手動腳,將手從她臉上拿了下來。
下巴枕到她肩上,一陣屬於她的清香味撲鼻而來,讓他忍不住將臉埋入她脖頸之中。
那沉悶的聲音從肩窩處傳出,“朕的皇后,你知不知道,那棵植株,叫什麼?”
凰殤昔又是一陣無語,她怎麼知道?她連那樹能不能開花結果都不知道,還問她名字?她看起來有那麼博學多識嗎?
沒聽見凰殤昔的答覆,東陵梵湮靜默幾秒,聲線中帶有幾分讓人說不出的感覺,“龍鱗名樹,享有國樹之稱,那叫,癡情樹。”
凰殤昔心中驟然一震,說不清爲什麼,聽他說出了樹名,她心中有什麼微妙的感覺在滋生。
“享有國樹之稱,不僅僅因爲他的名稱,還因爲它的含義,癡情樹,一生癡情,難捨難分,萬般長情,終成情癡,龍鱗每個百姓家中,都會種上,以保夫妻二人情長存。”
凰殤昔笑了,笑得有那麼些嘲諷:“陛下呀,你竟也會相信這些嗎?不過是哄人的騙局,用來寄託期望的東西罷了,陛下也向那些人一樣如此無知?”
東陵梵湮沉默不言,當初他讓雷霆將癡情樹尋來的時候,東陵無錦也在旁,看到癡情樹,質王殿下第一個笑場。
絲毫不給面子地嘲諷他,說他一個做帝王的,也會相信世間這些不過是自我滿足的東西,東陵梵湮那時候也沒有說話,沒有去反駁。
現下,凰殤昔也如當住質王一般,笑話他相信這些東西。
怎麼就沒人想想,他做帝王,連神廟祭祀祭天他都不信那些鬼神論,又豈會真相信癡情樹的寓意呢?
他之所以會找一棵來,也不過是因爲,他心中,凰殤昔的份位,極重罷了。
東陵梵湮沒有向凰殤昔,解釋,有些事情,說與不說其實也沒什麼,讓人猜不透,也是一種境界。
枕在她肩窩的下巴微動,“朕會讓它一直茁成長,一直一直。”
凰殤昔臉上的笑凝結了,東陵梵湮認真的語氣,她豈會聽不出來?東陵梵湮,你是真的用了真心嗎?
你知道我多怕嗎?我多怕我誤以爲你是真心,當我發現的時候,我多怕我會被你傷得體無完膚?
你知道那種感覺嗎?你到底是不是真心的,東陵梵湮……從來沒有一個人能讓我如此糾結,也就只有你啊……
凰殤昔緘默不言,東陵梵湮亦是如此,許久許久,都沒有人打破沉寂,直到唦唦的風聲颳起,東陵梵湮將她緊緊地摟進懷中,那架勢,似乎真的擔心她會着涼。
凰殤昔心中是動容的,她想問他,同時她又怕,問出口了,也暗示着,如果輸了,她會輸得一敗塗地。
在皇宮她沒有人可靠,在整片大陸,她能靠的只有自己,她的真心就是她堅持的毅力,沒有了她那一抔真心,就沒有她那桀驁頑強的心,在這人所道不清的亂世之中,她是喪命的,化爲一抔黃土。
這個賭,她輸不起。
那道聲線像是夜中虛無的存在,他說:“朕想執你之手,而非一刻,你不在,朕會不習慣,你記得,你要陪着朕,陪朕一輩子,哪怕你想走,朕這輩子都不會放你走。”
她猛然擡頭,眼中帶滿了不可思議,嘴脣嗡動:“東陵梵湮,你再說一遍?”
聲線都帶着顫抖之意,心中是難掩的狂喜,東陵梵湮,你真的是真心嗎?真的嗎?
她多怕有一日她會醒來,發現這一切都不會是一場夢,其實什麼也沒發生,什麼也沒有,什麼都是泡沫。
東陵梵湮臉上是從未讓她見過的嚴肅認真,沒有半分玩笑之意,如星空般的雙眸流光溢彩,散發着堅定的光芒,這證明着,他不是在開玩笑。
身上裹得緊緊的衣袍被解開,一隻溫厚的大掌伸來,將她的的手緊緊地握在掌心裡。
聲線真誠,語氣虔誠,“朕想會一輩子執你之手,絕不放開。”
凰殤昔咬着下脣,眼中瞬間被霧水氤氳,她張了張脣,卻發現她似乎有些哽咽說不出話。
便一手來回答,牢牢地反握他。
東陵梵湮見此,勾脣,笑道:“你不必說什麼,朕信你,朕會相信你所說的任何事,記住,無論何時、無論何地。”
凰殤昔笑了,眼中帶淚的笑了。
一手勾住他的脖子,將他的臉拉下來,給出了一個真心的吻。
朦朧星空,良辰好景,花前月下,海誓山盟,一對佳人絕壁,相擁而吻,彼此心相連。
東陵梵湮,你別騙我,因爲我已經認定你了,哪怕你不是我的良人,我也認定你了,這輩子,我跟定你了。
有君如此,妾復何求?
你將你一抔真心獻出給我看,好,我將以我真心信你。
別負我,別負我,千萬別負我!
她從來就沒有想過,又朝一日,能與這個她曾視爲仇敵的人執手,相擁,相吻,相眠,但現在全是發生了。
許多事情,料到了開頭,卻想不到結尾,同樣她也料到他們會有這樣的結局。
天總每時每刻決定着人的命運,許多的事,明明認定了不會發生,但是,天意弄人。
意想不到,也嘗常常發生,沒有人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