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荊太后看着皇傾簫出面維護凰殤昔的舉動,再看看他那輕微地想將凰殤昔推到身後的動作,紫荊太后徹底怒了。
一口牙齒險些咬碎,指着凰殤昔怒道:“皇傾簫,爲了這個來路不明的賤女人,你想護着她逆反哀家嗎?!”
皇傾簫將凰殤昔護在身後,抿了抿脣,正想說什麼,後面的凰殤昔唯恐天下不亂地搶先一步。
“太后,你說這話說得就不對了,草民有兄長,有孃親,有父親,不是來路不明的。”
“閉嘴!哀家讓你說話了嗎?”紫荊太后氣得儀態都不顧地朝凰殤昔吼了一句。
凰殤昔立刻躲到皇傾簫後背,“嘖!太后這麼兇,草民怕怕。”
皇傾簫聞言,失聲笑了。
紫荊太后簡直氣得五臟六腑都在燃燒,“凰殤昔,你滾!你都不知道是你娘跟那個野男人生下的雜種,你怎麼不跟那個賤人一起過!”
聞言,凰殤昔的臉色沉了沉,沒再躲在皇傾簫身後,而是大大方方地走了出來,絕美的容顏上露出一個驚豔四方的笑。
“哦?聽太后的意思,似乎是知道草民的生父是誰了?”
有些網,已經張開,等待捕抓獵物了。
紫荊太后笑得有些猙獰和可怖,“凰殤昔啊凰殤昔,你別以爲哀家不知道,你就是你娘跟龍鱗先皇偷腥生下來的野種,你娘嫁給了龍鱗先皇,然後才誕下你的!”
凰殤昔也不反駁,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道:“這麼說,草民也是有父親的咯?而且父親還是一位皇帝呢,這也算野種,就連皇帝的孩子也是野種,那什麼纔不是呢?”
凰殤昔的話很輕,沒有任何鏗鏘的反駁意思,卻讓紫荊太后的臉色變了變。
沒給紫荊太后說話的機會,凰殤昔又道,像是在自言自語,可說話的聲音卻能讓在場所有的人都聽到。
“不過,據草民所知,草民的生父似乎不是龍鱗先皇的女兒,這樣的話,草民好像還確實是生父不祥的野種呢,不過……”
凰殤昔的聲線頓了頓,又道:“爲什麼草民覺得,草民是紫荊皇帝的女兒呢?娘可是這麼說的……”
這時候,紫荊太后冷笑搶先一步說道:“簡直笑話!一個勾搭了兩個男人的賤女人說的話怎麼可能值得相信,你又怎麼可能會是紫荊帝的女兒!別讓哀家笑掉大牙了!”
“哦?是麼?”凰殤昔一手抵在自己脣邊,似笑非笑地說,“可是太后方纔自己不是承認了草民是紫荊帝的孩子麼?”
紫荊太后怒聲道:“承認?天大的笑話!你哪隻耳朵聽到了哀家承認?!哀家看你是想做紫荊公主想瘋了!”
凰殤昔好看的玉眉微微斂了斂,伸出手指,隨即風淡雲輕地說道:“若是草民沒記錯的話,先前太后說‘整個龍鱗能冠上紫荊皇室之姓的人,也就只有草民一個了’。
難道,這還不足以證明麼?還是說……太后還有別的孩子?”
紫荊太后的臉色立刻變得十分難看,“凰殤昔,哀家看你是活膩了!你再胡亂說話,哀家就命人把人從這裡丟出去!”
紫荊太后一生只有皇虛筌一個兒子,因爲當年手段狠辣,處罰人出手也極重,很多妃子都慘死在她手下。
皇虛筌登基之後,她更加肆無忌憚了,將那些個妃子個個殘忍地害死。
當然,是那些不用陪葬的妃子。
而紫荊先皇的子嗣,除了皇虛筌,沒有一個人能成功誕下。
這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紫荊太后孃家的勢力,幫她一一除掉了。
所以,如今能姓“皇”的,只有她的兒子和孫兒。
就連先皇一輩的人,也讓她慫恿皇虛筌,把人給除了,在要麼就是軟禁,軟禁的人,都沒法出國的,並且行爲完全收到監控。
顯然,凰殤昔也是知道這一點的……
若是先前紫荊太后沒有說那句“整個龍鱗也就只有你姓凰”,這還好說,現在讓凰殤昔翻出來了,除非是紫荊國還有叔伯一代的王爺,否則,這句話紫荊太后根本圓不了。
紫荊太后怒目圓睜,瞪着凰殤昔,大口大口地喘息,顯然是被氣得上氣不接下氣了。
她這下子還沒反應過來凰殤昔先前就是在挖一個坑讓她跳進去她這個太后的位置還真坐不下去了!
太可恨了,她一個掌握了後宮的太后,居然還讓一個小丫頭玩在手心裡……可恨!
凰殤昔沒那個心思去揣測紫荊太后現在想的是什麼,而是接着又說道。
“若草民是龍鱗先皇的孩子,草民倒想問問各位,同樣是先皇的子嗣,龍鱗皇朝的諸位官員會讓先皇的女兒嫁給先皇的兒子?
若是明知道如此卻眼睜睜地看着?難道龍鱗的諸位大臣都是腦子被驢踢了?不知道這樣的亂倫關係會遭到龍鱗百姓的譴責甚至動亂?
想必這個問題,各位比草民更明白的,請你們思考一點,草民,曾經是現在龍鱗皇的皇后。
好了,草民說完了。”
言畢,凰殤昔還畢恭畢敬地朝下方的官員女眷們彎了彎腰,那架勢,就好像是她在演一場戲,現在,戲演完了她功成身退了,所以在這謝禮一般。
皇傾簫在聽到這樣一席話之後,雙全不由自主地握緊了……
把妹妹,嫁給自己的親生哥哥……
有背道德麼?
皇虛筌的眸光也是暗沉到底的,也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位皇帝的臉色就已經不好了。
有人眼尖地在人旁邊低聲說了一句,是從太后罵一個女人是賤人的時候。
“你……凰殤昔你……”
紫荊太后氣急罵人的話還沒有罵出來,隨着她過來卻保持緘默許久的皇虛筌忽然開口了。
“不必再說了,朕召開宴會,讓她出席的原因,便是在這裡鄭重告訴你們。”
說到這裡,皇虛筌頓住了,走到凰殤昔身邊,將她拉到自己身側,用洪亮地聲音說道:“她,凰殤昔,是朕的女兒,太子同父同母的胞妹,我紫荊國的五公主!”
聲音堅定帶着不容置疑。
全場一片鴉雀無聲,顯然是沒從其中反應過來。
紫荊太后見到這一幕,驀然瞪大了眼睛,面露怒容:“紫荊帝,你簡直胡鬧!這個野丫頭怎麼可能會是我紫荊國的血脈!哀家看你是糊塗了!被那個女人迷糊塗了!”
皇虛筌的聲音堅定無比,沒有因爲紫荊太后的話而有絲毫的動搖,甚至還有些許的薄怒之意。
“是不是朕的女兒,難道有誰比朕更清楚嗎?”
“你!”紫荊太后氣得胸口直疼,捂着胸口,心腹嬤嬤見狀連忙上前,將紫荊太后扶住。
邊扶她坐下,邊對紫荊帝說:“皇上呀,太后身子不好,你就少說兩句別惹太后生氣了!”
皇虛筌大袍一揮,不爲所動,“朕的女兒流落在外十多年,如今朕終於找回了女兒,難道朕還要因爲太后的不允許,讓朕的女兒再次到外頭流浪嗎?
她是朕的女兒,身體流着朕的血,留着紫荊皇室的血液,你們有誰看到自己的血肉之後還肯繼續讓她在外流浪的?!”
對,皇虛筌相信凰殤昔是他的女兒,相信琴雪沁真的沒有背叛自己。
這樣的決定看似在面對深愛的人面前應該奉獻出自己全部的信任。
但是,他們的分開就是不信任導致的,在死無對證面前要選擇相信什麼,是一件非常困難非常冰冷的事情。
皇虛筌說得其實算是平靜的,但是他的聲量極大,再加上他本身就存有高威嚴,這會兒配搭着與生俱來的不怒而威以及霸氣外露,令得所有人都不敢說話。
這個時間,比先前任何時候都安靜,大多數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你說出聲吧,就惹怒了紫荊帝,不出聲吧,貌似也會觸怒太后。
但是相對出聲單個人惹怒紫荊帝,倒不如全部不說話,這樣紫荊太后就算再生氣,也不會牽扯他們進去。
見下方的官員女眷都是沉默沒有異議的表現,皇虛筌拍了拍凰殤昔的肩頭,雄厚的聲音再次響起。
“朕的女兒,朕不會再讓她受到半點兒委屈了,公主的身份,朕會另選日子,昭告天下!”
紫荊太后顯然是被紫荊帝這一舉動氣得不輕,憤憤地砸了下袍子,被人攙扶着扭頭就走。
“擺駕回宮!”
紫荊帝總歸是紫荊帝,也總歸是皇傾簫的父親,所謂虎父無犬子,同樣也可以調過來說。
皇傾簫那個一旦決定就絕不更改的性子,大抵也是遺傳了皇虛筌的。
對於紫荊太后負氣離開,皇虛筌吩咐道:“派人送太后回宮,再去請太醫,讓太醫看看,朕待會兒便回去看望太后。”
皇虛筌的話沒有遮掩,每一個字都清清楚楚地落入了在場人的耳內。
皇虛筌贏得了女兒,同時,也沒有損去“孝子”的稱號,當真是雙豐收!
被人如此鬧了鬧,人們都沒了繼續下去的興致,顯然皇虛筌也是如此,擺了擺手,意示宴會就此結束吧。
衆人就想得到救贖一般,行了禮,飛快地遁走了。
靜貴妃看了一場好戲,她從開始一直都是掛着笑容,看看演得十分熱火的幾個人,心中卻冷笑無比。
但是,知道皇虛筌出手,親口承認了凰殤昔的身份之後,她卻再也笑不出了……
相對對皇沾燊的儀仗,靜貴妃其實更儀仗自己的女兒,不止單單因爲凰沾露聰明絕頂,更因爲皇虛筌只有三個孩子。
兩男一女,這個女兒,是她的,對女兒的寵愛,通常要比寵愛兒子更多。
皇虛筌也確實這樣,雖然凰沾露不是他最愛的女兒生的,但是對凰沾露的態度明顯是比皇沾燊好的。
可是現在居然告訴她,皇虛筌與他最愛的女人不止生了男兒,還生了個女兒!
最後的儀仗沒了,靜貴妃臉色十分的難看。
皇沾燊臉上的震驚至今都沒辦法收回去,冷冷地地看了眼與皇傾簫關係幾好的凰殤昔,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憑什麼同時妹妹,差距就這麼大呢?
當然,這話皇沾燊也只敢在心裡抱怨一聲。
凰沾露站起身,眼睛歹毒陰狠的視線緊緊鎖定那邊勾着不輕不重弧度的凰殤昔,心中那一團嫉妒之火燒得十分猛烈。
怎麼制止,都停不下來。
凰沾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次看了眼凰殤昔的方向,最後冷冷笑着跟靜貴妃離開了。
人羣基本上走了,殿堂上還有三人在。
凰殤昔留下來,是看到皇虛筌沒走,而皇傾簫沒走是擔心凰殤昔。
至於皇虛筌爲什麼沒走,是因爲有話要說。
他背對着凰殤昔,重重嘆了口氣,說道:“過一會兒,去御書房找朕,朕有話要跟你說。”
留下這句話,皇虛筌就離開了。
皇傾簫靜默地看着皇虛筌離開,直至再也看不到他的背影,皇傾簫才上前,摟住凰殤昔的肩膀,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隨後眸光黯淡,聲線低落:“昔兒,對不起,傾簫沒能保護你。”
聲線是慢慢的自責和懊悔。
凰殤昔拍了拍皇傾簫的手臂,對他搖了搖頭,眉宇輕鬆。
“傾簫,我沒事,來到紫荊,進入皇宮的那一刻開始,我就知道要面對太后的,我早就做好準備了,你看不是麼?”
“嗯。”皇傾簫似敷衍的回了一個字。
知道傾簫心中還是自責,凰殤昔又耐心地勸道:“放心吧傾簫,我不怪你的,你夾在你祖母和我之間固然是爲難的。
雖然你口上不肯再叫她祖母,但是你心裡還是放不下她,兩難的境地,我理解。”
皇傾簫神色有些錯愕,對凰殤昔的敏銳和精緻表示驚訝。
想了想,倒是釋懷地笑了,伸手去揉了揉她的頭髮,如今沒什麼人了,他也不用顧忌揉亂了她的髮絲。
聲線帶着三很無奈七分孤獨心疼,“小小年紀便如此懂事,皇兄,真的很心疼你。”
凰殤昔不說話,回給他一個溫馨安撫的笑。
御書房內,皇虛筌纔回來,坐下沒多久,就聽到太監通報,說凰殤昔來了。
皇虛筌對凰殤昔的速度表示很驚愕,片刻驚詫之後便是讓人喚她進來。
凰殤昔進來,皇虛筌背對着她,半響之後才說,聲音有些低沉:“找個地方,坐下吧。”
凰殤昔有禮地回了聲謝,隨即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皇虛筌緩緩轉過身,雙眸一如既往的犀利,眉宇間也是一股剛硬的氣勢,他同樣坐下,開口道。
“朕說的話,並不是說笑的。”
凰殤昔的表情好像並沒有驚訝,平靜得很。
“謝紫荊帝能相信我娘。”
紫荊帝徹底被凰殤昔不按常理出牌的話給怔到了。
一般來說,不應該是謝謝他相信她的麼?
而她,卻說謝謝他能相信她的孃親。
凰殤昔其實確實是自己讓皇傾簫帶過來的,他只想看看,雪沁是女兒,是個怎樣脾氣的主兒。
今日一看,果然不辜負他的厚望。
其實,凰殤昔來找他說出那些話,又交給他血玉,看着那張與琴雪沁長相極爲相似的臉,他真的不願懷疑,她不是自己和雪沁的女兒。
可是,有些懷疑已經落在他心口十多年了,一時間說他的懷疑居然全部是假的,他當真不怎麼能接受。
因此,紫荊太后對她的步步緊逼,他沒有開口說話,因爲不確定。
的確是如那個,要完全相信一個已經死無對證,真的很難很難。
但是他此刻,是真的相信凰殤昔是她的女兒。
就是在凰殤昔與太后說的話中,她姓凰,如果真的是龍鱗東陵家族的孩子,不可能讓她姓凰的。而且,她嫁給過龍鱗皇,如果她是龍鱗皇的女兒,那些官臣怎麼可能讓一堆兄妹成爲夫婦。
這個,絕對是不可能的。
就算東陵梵湮,也不可能會如此莽撞,而唯一的解釋只有,凰殤昔不是龍鱗先皇的孩子。
是他……是他皇虛筌的孩子。
仔細看看凰殤昔,發現她的鼻子和耳朵,和他還是挺相似的……
他的女兒啊……和雪沁的女兒,凰殤昔。
和雪沁的兒子,皇傾簫。
心中突然懊悔不已,爲什麼,爲什麼他當年就沒有相信她?她當初哭得那麼歇斯底里說她沒有,她沒有背叛。
可是他壓根就不相信。
他們分開,不是他們不愛,而是沒有信任,沒有信任的感情,註定是失敗的。
“你的名字,是你娘給的嗎?”斂去所有的情緒,他低沉低落的聲音響起。
凰殤昔的睫毛顫了顫,低低應了一聲:“嗯,是孃親起的。”
“你娘給你起的名字,什麼意思?”
凰殤昔沉吟半響,雖然她名字的意思她有跟那個姬虞說過,但是,她的名字真正的含義,卻並不是那樣的。
她那是,也不過是爲了膈應姬虞。
思忖不過是片刻的功夫,她緩緩說了出來。
“凰之一字,從父。殤昔,殤,不意爲殂,名義爲:昔日的傷害。娘跟我說過,是要我不要記住昔日‘他’帶來的傷害。”
紫荊帝的手陡然顫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