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如一扶着莊一念下了馬車,指着當前的一座高門宅院:“就是這裡。”
金漆匾額之上,“莫府”二字分外顯眼。
“這……”莊一念只是暫住於此,並未想到生如一連匾額都給換了。
“這也是皇上的意思,先前着人查過,你家原本的宅子已經被變賣他人,而買主近日離開了洛陽一時未歸,所以便有這新的“莫府”,這裡行人不多,平日裡也相對安靜,如此,你在洛陽也算有個自己的宅子,不知你是否喜歡?”
莊一念頷首:“已經不能更好了,多謝王爺費心了。”
“進去看看。”見她喜歡,生如一很高興。
二人相繼入內,緩步走過,這園子比莊一念預想的還要大一些,雕樑畫棟,廊環幾轉,鏡湖石橋,奇石美園。
“這從前是父皇賞賜給孫夫人的宅院,已經空置了許久,剛好如今派上了用場。”
“孫夫人是?”莊一念問。
生如一解釋道:“孫夫人的夫君孫飛孫大人是我朝的忠勇之將,當年與孫夫人成婚之夜,朝中收到戰報,孫大人當即被調往邊關,卻在那一丈中英勇就義,後來得知孫夫人並未改嫁,而是獨自生活了許多年,晚景頗爲淒涼,父皇得知心中愧疚,便將這大宅賞賜給了孫夫人做安養之用。”
莊一念聞言感嘆:“孫大人爲國盡忠,而孫夫人亦是忠義女子,爲了成婚不到一日的夫君守節一生,實在難得。”
“是啊,有時想想,孫大人此生得此賢妻,恐怕泉下有知也是含笑九泉的。”
莊一念贊同的點了點頭。
生如一又突然說:“不過,皇上對潛邸之時那位王妃的感情,也是世間難得的。”
“何出此言?”莊一念眉心微挑。
生如一猶豫了一下道:“這兩日,無意間聽聞皇上要給那位王妃追封了。皇上一直找尋了這麼多年,如此,也算是有了結果吧,好過……”繼續無望尋找。
莊一念聽了並無多大的反映,生玄隱已經知道了“她”的死,即便不將棺槨送入皇陵,追封也是早晚的事情。但這些事情現下也是與她無關,畢竟追封了封號,最後也不過是讓國公府得了便宜而已。
想起國公府,莊一念問生如一:“王爺可知,國公府近來如何?”
生如一說了四個字:“大不如前。”
莊一念也並未追問,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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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在世之時,莊明月身爲四妃之一,又頗受皇寵,使得國公府在朝中內外何等榮耀。
但現如今先帝已去,莊賢妃也變成了莊太妃,退居到了青穗堂,這洛陽城的人向來見風使舵,落魄也是早晚之事。
只是不知,這國公府是否還能找到適齡的女子送進宮去,意欲找會曾幾何時的風光。
“琅環在想什麼?”見她入了神,生如一問。
莊一念搖頭略有感慨:“眼看他高樓起,眼看他宴賓朋,眼看他樓塌了……盛極則衰,天道倫常,亙古不變的道理。”
生如一聞言,若有所思。
繞過了幾條迴廊,越過了一道月亮門,便看到了一棟兩層的閣樓。
生如一道:“我見這裡清靜雅緻,你許會喜歡,若是不喜,再搬去其他院落也好。”
小樓對着的是一汪湖水,此時因着冬日,結了一層薄薄的冰層,莊一念與他笑道:“若是王爺有了心上之人,那女子一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
“哦?爲何?”生如一不解。
莊一念說:“王爺體貼細心又這般瞭解女子所喜,身份更乃人中之龍,品貌才行自是不用多言,這般完美的好男兒,哪個女子不喜歡。”
生如一不禁笑了:“我竟不知自己有這麼多的優點。”
輕顏一笑:“王爺當局者迷也是情理之中。不過,王爺的年歲也該納妃了吧,怎麼……”
生如一聞言神色稍變,莊一念暗道自己多事了:“對不起,琅環逾越了。”
生如一也並未不悅,只是好似突然想起什麼對她說:“平日裡你若要出府,也帶上幾人,近來洛陽城中並不是很太平,小心爲上。”
“可是發生了何事?”莊一念好奇。
生如一似乎不便多言,只再一次叮囑:“你自己小心一些,若有何需要打發人去找我也好,王府離着你這宅子不過一條街而已。”
“王爺費神了。”莊一念雖然並未再問,但是生如一的神色讓她更想要知道現下洛陽城中如何個不太平。
當日夜裡。
陌生的牀榻,陌生的環境,莊一念卻格外的好眠,一覺醒來天色大亮。
“姑娘許久沒有睡的像昨夜那麼安穩了,這一覺好眠。”合歡爲莊一念梳着髮髻說。
“那你呢,昨夜裡睡的好嗎?”莊一念心情不錯的問道。
合歡說:“奴婢還好,只要姑娘高興奴婢就高興了。”
“合歡。”莊一念鏡中看着她喚道。
“姑娘有何吩咐?”
“我這一出宮,不知何時方能夠回去,宮中的生活與宮外也是節是截然不同,你若是想要回去,我明日便請承親王將你送回宮中。”
“姑娘說的哪裡話?奴婢怎會想要一個人回去?奴婢是皇上指來伺候姑娘的,自然姑娘去哪奴婢去哪裡了。”合歡以爲莊一念要趕她走,緊張的眼圈有些泛紅。
鏡中,莊一念的神情有些許嚴肅,她說:“我知道你需要定期向皇上覆命我的起居生活,自也知道皇上是爲我着想,但是……我希望有自己的*。”
合歡聞言便知道了莊一念話中之意,道:“姑娘,奴婢雖並不聰敏,但也知何事該說,何事不該開口的。”
莊一念眸光深深,審視着她話中的真假。合歡對她很好沒錯,但畢竟是生玄隱的人,在宮中她可以信她,但是出了宮便另當別論。因爲有許多事情,她並不希望生玄隱知道。
於此之時,侍婢入內道:“姑娘,早膳已經備好了,是否擺在您這房中?”
“擺在樓下吧。”莊一念將目光從合歡的身上移開,隨口吩咐。
“喏。”
……
用過了早膳,莊一念迫不及待的想要出去走走,這種不用連隨意在街衢之上走走都需要有人批准的日子,頗爲享受。
“姑娘,承親王交代,若是姑娘要出府,最好多帶兩個禁衛纔好。”合歡見莊一念要隻身出門,擔憂道。
莊一念卻不以爲意:“你可見過哪家的百姓女子出個門,身後跟着一排冷鼻子冷臉的大男人?”
“可是姑娘並非尋常百姓家的女子啊,皇上不也……”
莊一念瞪她一眼:“再多話連你也不帶着。”
話必,便踏出了府門。
合歡站在門下焦急道:“姑娘,當真不帶着人嗎。”
莊一念直接無視了身後的合歡已走出了老遠。
合歡無法,只得快步跟了上去。
“姑娘,您這樣太過危險了。您忘了在宮中皇后和珍婕妤她們……”
“好不容易出了宮可以不用想起那些煩心之事,你卻執意提起。”莊一念輕嘆一聲面有不悅。
合歡自知說錯了話,低身一禮:“奴婢不該多嘴。”
“你知道,我出宮爲何,只因爲我不想面對那些宮裡的人,還有那些煩心的宮中之事。”
“姑娘……奴婢再也不提了。”合歡愧疚的低着頭。
莊一念卻不禁揚起一絲淡笑,但遂即便恢復如常。
雖然前些日子還出過宮,但去都是在夜裡,昨日來的雖早,安頓好了也已經很晚並沒時間出來走走。
看着這白日裡街衢之上行人接踵之勢,莊一念覺得自己彷彿置身於另一個世界裡,有些格格不入,但又極力想要融入其中的矛盾心裡。
“姑娘,咱們會不會迷路了,奴婢並不認得路。”合歡緊跟着莊一念有些擔心的說。
“怎麼會,你忘了我自小生活在洛陽的。”莊一念心情頗好的笑着說,時不時的步入街衢兩側的店鋪瞧瞧,偶爾會買個小玩意兒。
合歡抱着莊一念隨手買的一堆零碎之物:“姑娘,咱們也走了一個上午了,不如找個地方歇歇腳可好?”
眼見前頭便是清水茶樓,莊一念一笑道:“去喝杯茶歇歇也好。”
合歡不知莊一念的心思,樂不得的跟着她進了茶樓。
那店小二還是上一次花燈會上的那一個,莊一念一進門,他便眼尖的一眼認了出來:“是姑娘您來了。”
“你還記得我。”莊一念頷首。
“記得當然記得,姑娘的茶香能飄出十里地去,小的怎會不記得。”店小二笑迎着二人入內。
合歡聽那店小二說話有趣,“噗哧”一聲笑:“什麼還能飄出十里地去,我們姑娘煮的又不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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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小二嘿嘿一笑:“小的不會說話,反正就是那麼個意思。姑娘今日是去二樓的雅間,還是在這堂中?”
此時臨近晌午,堂中之人漸多,莊一念看了眼二樓雅間:“那便去二樓吧,清靜些。”
“好嘞,二樓雅間!”店小二揚聲唱到,遂即引着莊一念上了二樓。
合歡幫莊一念脫下了大氅,店小二笑着說:“前一次姑娘煮的茶實在是香,後來咱們掌櫃的研究了許久也沒能煮出姑娘的茶香來,那日還說呢,若是哪一日姑娘再來了,想要向姑娘請教一二呢。”
莊一念含着淡笑語聲緩緩:“請教不敢擔,既然都是愛茶之人,倒是可以互相討教一番。”
“既如此那就太好了,小的這就去請掌櫃的。”
莊一念淡笑頷首。
他早知道她還會再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