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玄隱說:“念兒與洛陽城中貴族嬌女不同,她會翻牆出府,騎射行獵,偶時與販夫走卒亦能很聊得來。反而……”生玄隱說着笑着搖了搖頭:“一個國公府二小姐應該會的事情,她似乎完全不會。”
“因爲這些,所以皇上鍾情於王妃?”莊一念不禁也想起了從前的那些事情。
生玄隱說的確實,一個國公府小姐應該會的事情,她幾乎完全不會,平日裡在人前也不過是裝裝樣子而已,而那翻牆行獵,與販夫走卒也能聊得來,許是因爲她的出身關係,即便頂着個國公府而小姐的名號,但童年的生活卻並不是那麼的光鮮。
生玄隱搖了搖頭:“這世上有許多事情,是沒有答案,無法言明的。”
有些人,只一個清淺的微笑便入了心,有些人你也說不出他究竟哪裡好,只是如何也忘卻不了。
生玄隱說:“她的性子有些散漫,宮中也時常不懂規矩,持家之事指望不上她,詩詞歌賦勉強算作略通,女工一塌糊塗……”
莊一念聽着生玄隱一條條的說着她的不足之處,不禁有些汗顏,她原本還自我感覺良好,從不知原來差到如此地步……
“聽皇上所言,王妃似乎毫無優點可言。”莊一念飲了一口酒說。
“琅環可曾有過心上之人?”生玄隱不答,忽然問她。
莊一念的手頓了一下:“沒有。”
怎會沒有,我曾將一顆心滿心歡喜的交給你,卻最終在大火中化成了灰燼。
生玄隱自不知她此時心中所想,見她跟是年紀尚輕便也不曾懷疑:“若琅環有一日有了心上之人便會明白了。”
真正愛上一個人,他所有的缺點也都會變成優點,愛就是包容。
“那王妃的……爲何會在此處,而皇上爲何一直會以爲王妃還活着?”
“當日……並未在廢墟中找到她,所以朕一直不相信念兒已去,直到千御帶朕看到了這石棺。”
“那皇上可知……王妃是否被當日大火……”
生玄隱飲盡了酒罈中的最後一口酒,卻是閉口不言。
莊一念看着他的表情,卻摸不透他究竟是否知道她的真正死因。
若是知曉,爲何對於這個問題並無氣氛或是其他情緒?
若是不知,爲何方纔回答了她那麼多問題,於此卻閉口不答?
“皇上?”真相就在眼前,莊一念不禁催促。
“你爲何如此關心這件事?”生玄隱依舊不曾回答。
“因爲所有人都說琅環與王妃有相似之處,所以琅環很是好奇……”
“此事你不必再好奇。到此爲止。”生玄隱突然神色冷了冷。
莊一念怔了怔,方纔還好好的,怎麼說翻臉就翻臉了?
生玄隱伸手拿走了莊一念的酒罈子:“你身子未愈,不應飲酒。”
話必,就這莊一念喝過的酒罈子,仰首便是一大口。
但莊一念依舊不肯死心:“那皇上寂然確定了這石棺中是王妃,今後當如何處置?”
聞言,生玄隱伸手輕撫石棺:“如你所言,這靈山寺的後山,不失爲一塊極好的終極之地。”
“皇上不準備將王妃的棺槨運回皇陵?”
“她向來不喜拘束,且這靈山寺是她兒時生活之地,也許,比起皇陵,她會更喜歡這裡。朕會命靈山寺僧侶好生照料着。”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很溫柔,不似對她,時而冷時而熱的說翻臉就翻臉。
莊一念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好似石棺中的那個人並非是她,而是與她有着相同血脈的另一個人。而此時她也不過是在追問着生玄隱那些與自己無關的過往。
莊一念用力搖了搖頭,她覺得自己若再繼續繞下去,也許會將自己先繞暈了。
她是她!她也是她!
而那兇手。
問到緊要問題之時,生玄隱卻住了口不肯再言。
本以爲真正的真相就在眼前,可轉瞬間卻又好似還有很遠。
究竟誰是兇手,究竟兇手是否是他?
方纔二人說話之時,莊一念多時都在觀察着生玄隱的表情行舉,對於過往回憶之時那眼中流露出的幸福之色,並不像作假……
也許,那一場大火與他無關?
莊一念咬了咬牙,似是而非的一切,真相好似掩藏在重重迷霧之後,難以窺見,讓她心焦不已,卻又無可奈何!
“琅環!”
“什麼?”被生玄隱輕推了一下手臂,莊一念猛地回過神來。
“朕在與你說話。”
“皇上方纔說什麼?琅環一時有些走神沒有聽到。”
生玄隱並未因她的失神而不悅,只是定定的看着她問了一遍方纔問過的問題:“朕一直不曾問過你,你背上,究竟是何物?”
莊一念眉心一揚,她沒有想到生玄隱會突然問起這個,而現如今背上的玄鳥之圖早已消失,莊一念搖頭:“琅環不知皇上在說什麼。”
生玄隱既然問出口,就並未打算讓莊一念矇混過關:“當日洛陽城外駐軍之中,因爲尚不知的死,你昏迷之前,背上隱顯紅光,好似……從你的體內生出了火焰,但在你昏迷之後便消失不見。那究竟是何物?”
“皇上是因此,纔將琅環留在宮中不得外放?”莊一念學着方纔的生玄隱,不答反問。
“是,也不是。”
“那就是還有其他原因?”今日二人獨身在此,有很多想要問對方卻一直未曾開口的問題,都在今日一一問出。
“自然。”
“是什麼?”
“如同方纔朕所言,這時間許多事情是沒有原因,沒有答案的。”
莊一念語塞。她要將這句話學起來,因爲可以當作所有不想回答的問題標準答案!
“那奴婢也借用皇上的話,這時間許多事情是沒有原因與答案的,琅環背上究竟是否有什麼還是當日皇上等人因着駐軍火把的光亮而被光影晃花了眼,琅環都無法回答這個問題。琅環不知。”
莊一念這答案也不是作假,因爲她真的不知道,背後那玄鳥之圖真正的原因,更不知當日尚不知離世她昏倒之際,爲何背上會隱現紅光。
當日在除夕宮宴之上,生如一也曾這樣與她說過,所以她知道應該不會是假,但真正的原因,不得而知。
“皇上可會將琅環當作妖邪?”
生玄隱聞言,似是聽了笑話一般輕笑:“朕豈是那般迂腐不明之人?”
莊一念搖了搖頭:“這種事情並不好說,君王本就多疑,更何況,如皇上所言,那般奇異之事說大也大,說小也小。”
“朕不會將你當作妖邪誅殺,你大可放心。”
莊一念垂眸未語。
二人也不知究竟說了多久,只見天邊泛起了深灰色:“再過一會兒,天就要亮了。”
莊一念說着起身,伸了伸胳膊,活動了一下:“琅環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說。”
“昨夜,皇上爲何留在這裡不肯回宮?”
生玄隱看着石棺,又是未語。
這和問題不過是隨口一問,生玄隱不答莊一念也懶得再繼續追問,只說:“皇上若再不動身回回城,恐怕便要錯過早朝了。
……
林直見到生玄隱終於肯回宮了,一顆心終於算是落回了肚子裡,看向莊一念的目光中慢是感激之色。
馬車上,依舊顛簸,只是整夜未睡的她,已經顧不上一路顛簸,坐着都睡着了。
垂着頭隨着馬車的而微微晃動,一點一點的瞧着有些滑稽。
生玄隱無奈的搖了搖頭,起身坐到了她的身邊,輕扶着她的頭,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之上。
被觸碰,莊一念猛地回過神來,一擡頭見到了生玄隱近如咫尺的距離,一時之間神情有些恍惚。
方纔她做了一個夢。
夢中說,她現下所經歷的一切都是虛幻的,是自己織出的夢境而已,待她醒來之後,一切都沒有發生改變。
生玄隱依舊是端王妃的王爺,她依舊是時而幸福時而苦悶的端王妃。
莊周夢蝶,是蝶入了莊周的夢,或是莊周入了蝶的夢?
“睡吧,還有半個時辰纔會到。”生玄隱說。
莊一念不好意思靠着他的肩膀,搖了搖頭,強忍着睏意睜着眼,但不過片刻,雙眼便情不自禁的閉上了。
瞧着莊一念的頭慢慢低下去,又猛地擡起,然後再低下去……
生玄隱無奈的搖了搖頭,向她的身邊靠近些許,而這一次,不用生玄隱動手,莊一念自行找到了最適合的“靠枕”。
而這一睡,醒來之時已入了宮門。
“姑娘,請下車。”
莊一念扶着林直的手下了馬車,生玄隱說:“朕要前去早朝,今日你留在宮中好生休息。”遂即吩咐林直:“命人送莫姑娘回宮。”
入了宮門,莊一念便不似外頭那般隨意,對生玄隱低身一禮,見他先行離開後,自己才踏上了步輦,乘着回寢宮。
回到宮中,合歡正站在門口焦急的望着,見了莊一念,當下迎了上來:“姑娘,您可算回來了,奴婢都快被急死了。”
“我與林公公一同出宮,你有什麼好擔心的?”莊一念覺得合歡有些小題大做。
合歡挽着莊一念的胳膊,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神神秘秘的說:“姑娘,處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