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由開門見山:“我們來,是爲了祥林哥的事。”
芃芃聽到這個名字,立刻從陸由身邊逃開,躲到了寶藏身後。
寶藏道:“原本不是什麼大事,不小心夾帶了沒付錢的商品,本來就是很常見的事情。處理方式也很簡單,要麼照價付款,要麼將商品留下。但是祥林哥他……”
何生我張大嘴巴:“他難道想不付錢就將東西帶走?”
寶藏搖頭:“這倒不是,不過更嚴重。他拒不承認自己夾帶商品就算了,還把芃芃給打了。”
這個說法與唐哼的通知如出一轍。
陸由朝何生我努了努嘴:“小何,你帶芃芃去買點零食吃。”
芃芃聽說有東西吃,高興地從寶藏身後探出腦袋,脆生生地說:“我要吃小恐龍乾脆面,裡面有奧特曼卡片!”
何生我牽着芃芃的手,向着零食區進發。
陸由蹙眉:“芃芃的傷很嚴重嗎?”
寶藏看着遠處芃芃歡快的背影,嘆道:“鑑定結果差點就達到了輕傷標準,你說祥林哥看着很和善,怎麼能夠下這樣的毒手!我聽說……”
陸由道:“有話直說,請不要吞吞吐吐的。”
寶藏道:“我聽說芃芃是祥林哥的老婆跟姦夫生的孩子。祥林哥戴了好幾年的綠帽子,前段時間還差點跳樓,他無處發泄憤怒,就毆打芃芃出氣。可是,芃芃還是個孩子,是無辜的呀。”
陸由擡頭看了看超市的各個角落,問:“監控拍到了當時的情形嗎?”
寶藏有些遲疑:“情況是這樣的……”
那天祥林哥走進麗紅超市,轉了好半天,最後只買了一袋蘋果。他結了帳,走過感應門的時候,警報響了。
寶藏立刻趕來,發現祥林哥的外衣口袋裡放有一本寫真集。
祥林哥看到寫真集後非常生氣,堅稱自己沒有偷東西。
芃芃從圍觀羣衆中冒出來,大聲說親眼看見祥林哥將東西放進了口袋。
祥林哥注意到前妻凱瑟琳也在場,一口咬定自己被陷害。
祥林哥決定與凱瑟琳私下解決,寶藏將他們三人帶到了員工休息室。沒多久,裡面就傳來芃芃的哭泣聲和凱瑟琳的辱罵聲。
芃芃嬌嫩的後背有幾條淤痕,明顯是剛剛纔造成的,令人不忍去看。
寶藏問是誰幹的,芃芃用手指着祥林哥。
祥林哥依舊死不認賬,堅稱自己是被陷害的,卻又不肯說陷害自己的人是誰。
寶藏報警之後,警察很快就來了。他們將芃芃送到醫院治療並做傷情鑑定,帶走了祥林哥和凱瑟琳配合調查。
寶藏解釋說:“寫真集所在的區域正好是監控探頭的死角,所以警方並沒有找到祥林哥偷竊的畫面。而且大家似乎有些忌憚祥林哥的厄運,總是與他保持距離,所以除了芃芃以外,也沒有人親眼目睹當時的情況。”
至於員工休息室,自然不會有監控這種東西存在。
陸由有些奇怪:“不是說那本寫真集價格昂貴嗎,怎麼會是監控死角?”
寶藏臉色紅了紅,尷尬地說:“那個,你去看看就明白了。”
寫真集位於影音區邊緣地帶,正好在整個超市的西南角,前後左右都經過巧妙的設計,故意用各種貨架進行遮擋,儼然形成了一處私密空間。
不足五平米的區域擺着一個展覽架,放置有品類衆多的DVD和寫真集,令人眼花繚亂。如果非要取個標籤的話,那麼就是“男人樂園”。
陸由立刻明白爲何這裡沒有監控,大概沒幾個男人有如此強大的心理素質,能夠在別人的眼皮子底下,選購那些“有傷風化”的商品。
從祥林哥身上發現的那本寫真集就擺在貨架當中,名爲《與橋本悠亞的同居生活》。採用銅版紙印刷,幅面不過半張A4紙大小,頁數不到三十,售價竟然高達520元。
陸由翻閱着寫真集,目光在一張張搔首弄姿、暴露大膽的照片上滑過,臉不紅、心不跳,表情卻沒有絲毫異常。
寶藏唏噓不已:“你怎麼能這麼淡定。”
“她有的,我都有,何必大驚小怪。”陸由淡淡道,“這本寫真集,我們買了。小何,結賬。”
何生我結賬的時候,芃芃蹲在地上擺弄剛得來的奧特曼卡片。
“我抽到了最喜歡的迪迦,哈哈!”
陸由蹲在芃芃旁邊,問:“你還相信光嗎?”
芃芃眨着大大的眼睛:“姐姐,你說什麼,我聽不太懂。”
陸由笑道:“沒事,你玩你的吧。”
這個小孩肯定有問題,不過當務之急還是將祥林哥從公安局撈出來。
兩人回到婚姻登記處,簡單說明了情況。
陸由說:“我雖然只跟祥林哥見過幾次面,覺得他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絕不是壞人,不然也不會支持他來小吃店上班。”
呂不詳問:“那你準備怎麼辦?”
陸由回答說:“既然監控探頭沒有拍到當時的畫面,那麼就請小何將我送到兩天前,我用手機將當時的畫面拍攝下來,到底誰在說謊,不就一清二楚啦。”
呂不詳說:“我要留在單位辦證,阿真又請了假……”
陸由笑道:“沒事,我一個人就可以。”
霧靄茫茫,優名店公安局依然莊嚴肅穆。
接待室裡,唐哼起身迎接陸由與何生我的到來,他也不客套,簡單互相介紹之後,直接步入正題:“按照法定程序,盜竊他人財物應有當地派出所處理,但陳祥林的情況有些特殊,他同時還涉嫌故意傷人,所以才轉到公安局。現在採取留置措施已經接近了上限的48小時,如果還不能達成和解,就必須立案了。”
陸由看着比多年前還要瘦弱的唐哼,問:“還請唐警官指條明路。”
唐哼手忙腳亂地給兩人倒了茶,苦笑:“我本來是搞刑偵的,處理這種民事糾紛,實在有些棘手。目前最好的選擇是取得受害者的諒解,也就是賠錢了事。但問題是,陳祥林堅持自己無罪,後果可能是被告到法院然後判刑。”
陸由看着茶杯上嫋嫋升騰的熱氣,問:“如果陳祥林確實沒有打傷那個小孩呢?”
“怎麼會沒有打傷?”一個女人的聲音出現在門口,她一頭黃綠相間的捲髮,濃妝豔抹,嘴角叼着半根燃着的香菸,嗓門整天價響,“派出所委託出具的傷情鑑定書寫得明明白白,咱心愛的寶貝兒子芃芃被陳祥林打成了輕微傷害,難道不應該賠錢嗎?”
唐哼哼了一聲:“李哈,你怎麼做事的?”
抽菸女人身後露出一張胖乎乎的圓臉,咳嗽了兩聲:“凱瑟琳,你跑這裡來做什麼,唐警官正在與陳祥林的老闆協商,馬上就有結果了。”
抽菸女人就是祥林哥的前妻凱瑟琳,雖然取了個外國名字,但確實是地道的中國人。
凱瑟琳用力將警員李哈差點推到地上,咆哮道:“還有什麼好協商的,一個字,賠錢!如若不然,咱要讓陳祥林這個孬種吃官司!”
唐哼嘆了口氣,看向陸由:“陸女士,你看怎麼處理?”
陸由說:“我們要先見到陳祥林,與他商量之後才能做決定。”
李哈說:“這個恐怕不行。”
何生我忙問:“爲什麼?難道要請律師嗎?”
凱瑟琳罵道:“你個小癟三,港劇看多了吧。有請律師的錢,還不如賠給我!”
何生我說:“我們小本經營,沒什麼錢的。”
李哈搖頭,臉上的肉跟着左右搖擺:“不是我們不然你們見,而是陳祥林早上起來上廁所的時候,從馬桶上掉下來了,摔得暈了過去。”
凱瑟琳大喊道:“他是裝的,絕對是裝的!”
李哈沒有理會凱瑟琳的歇斯底里,繼續說:“陳祥林已經送到醫院去了,醫生初步檢查沒什麼大礙,只是還沒醒過來,具體還要留院觀察。”
何生我說:“那我們就去醫院看他。”
李哈有些遲疑,目光投向唐哼:“這個……”
陸由將口袋裡的那張名片掏出來,放在了茶杯旁邊。
唐哼忽然站起來,“李哈,將凱瑟琳帶出去。”
事出突然,凱瑟琳還沒有想好該怎麼罵人,就已經被李哈拖了出去,順手還帶上了門。
唐哼仔細端詳着陸由,猶疑道:“這不可能,過去了有十五年吧。我雖然已經記不太清陸由的模樣,但絕對不可能這麼年輕。”
陸由笑道:“唐警官您恐怕誤會了,我可沒有冒充這張名片的主人。只是她希望借我的手,向唐警官您討個人情罷了。”
唐哼恍然道:“難怪當年找不到人,原來用的是別人的名字。當年,你還只有七八歲吧,她在什麼地方?”
陸由道:“秦剩已經被繩之以法,即將接受法律的制裁,她在什麼地方已經無關緊要了。”
唐哼想了想,道:“也罷,你們就跟着李哈去醫院看看陳祥林吧。不過我可要說清楚,這並非什麼賣人情。而是我敬佩陸由的爲人,相信她的安排而已。”
陸由點頭稱是:“明白。”
半小時後,優名店第一人民醫院。
李哈離開的時候將門帶好,給陸由和何生我留下了一個小時的探視時間。
祥林哥躺在病牀上,雙目緊閉,就算睡着了,臉上依舊掛着愁苦的表情。
剛纔經過護士站的時候,聽到幾個護士小聲議論,說某某病房今天好像有鬼,無論做什麼都不順利。不是藥配錯了,就是架子倒了,就連最普通的輸液,竟然紮了十多針才成功,末了還回血了,搞得雞飛狗跳的。
看來,祥林哥就算昏倒了,他的噩運體質也沒有得到任何緩解。
何生我拿着寫真集在翻看着,調侃道:“橋本悠亞是日本近來異軍突起的當紅女菩薩,深受廣大男性羣體愛戴,沒想到看起來老實巴交的祥林哥也會栽在她身上。”
陸由忽然說:“瓶子,你怎麼來了?”
何生我連忙將寫真集塞進了祥林哥的口袋裡,動作比兔子還快。
陸由道:“可以開始了。”
何生我左顧右盼:“瓶子呢?”
陸由道:“呂主任當然在單位上班。”
這句話只說對了一半。
呂不詳確實在單位,但卻在窗口掛了暫停服務的牌子。
她打開第三封信,上面赫然寫着三個字:寫真集。
至今爲止,前三封信都準確指出了回到過去的關鍵道具。而留下這七封信的院長,兩天前並沒有按時達到高鐵站,到現在爲止還是半點消息也無。
“這個長不大的老六,不知道又跑哪裡玩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