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了早飯，王德全跟着宋老來到了窗前。
窗下放着一個小方桌，上面擺着棋盤，桌子下方擺着兩個小木椅。
王德全在宋老的示意下，坐在桌子的另一側。
拿起茶壺給宋老和自己各斟了一杯茶，王德全擡頭看向宋老。
宋老將目光從窗外移回，看了一眼王德全前面的茶杯，笑道：“你還真是不客氣，跟你那師父還真是一模一樣。”
“您和我師父關係很好？”王德全笑了笑，試探着問了一句。
“好個屁，除了蹭飯，天天就知道罵我。”宋老笑罵道：“收徒弟都不知道告訴我一聲。”
王德全眼裡露出了一抹笑意。
看着王德全笑，宋老哼了一聲：“笑笑笑，就知道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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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接着道：“趁着還能笑趕緊笑笑，過兩天你就笑不出來了。”
聽出了宋老話中透出的擔心之意，王德全垂下眼睛看着棋盤，笑道：“那可不一定啊宋老，鑰匙過兩天我還能笑出來怎麼辦？”
“涼拌。”宋老哼了一聲，“你知道我今天讓你過來做什麼嗎？”
“下棋？”王德全看着棋盤隨口猜測道。
“沒錯，下棋。”宋老點了點頭，喝了口茶水道：“我這兩天學了個新的招式，你來陪我練練。”
說是新招式，其實也沒有新到哪裡去。
見宋老下得起興，王德全只好偷偷放水，對宋老的小動作視而不見。
看着滿盤黑白交錯的棋子，他絞盡腦汁思考着自己的棋子落在哪裡纔不會贏。
在他的重重放水下，宋老終於弄出了他想要的局勢。
一條橫線上四個黑子碼的整整齊齊，其中一顆下面斜着三個黑子。
眼見着黑子要贏了，宋老眉毛挑的老高，自信滿滿地看着王德全，道：“我贏了。”
“那可未必。”王德全臉上露出一抹笑意，隨手將白字落在一處不起眼的位置。
五子連珠，白子勝。
宋老看着被自己忽略的白子，深吸了一口氣，接着將棋子扔回一旁的棋簍。
“你就知道欺負老人家。”宋老喝了口茶，看了眼密密麻麻的棋盤，一臉不服氣。
“那再來？”王德全笑了笑，伸手將棋子分別收好。
“再來。”宋老將茶杯放在一邊，示意王德全先下。
王德全也不客氣，隨手將棋子落在了正中央。
這次宋老的棋風格外的凌厲，黑子幾乎將白子圍的水泄不通。
王德全也是有些驚訝，但也沒說什麼，也漸漸開始認真起來。
白子幾乎沒有了出路，要想從黑子中突圍，只能重新建立通路。
一時間室內十分安靜，只有棋子砸在桌子上發出的清脆聲響。
王德全看着棋盤，剛開始還有些隨意，但是下着下着他就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太對。
這盤棋似乎有些蹊蹺啊。
白子被圍只能伺機尋找着出路，黑子不管自己輸贏，一心阻斷白子的出路。
王德全眉頭微蹙，下意識擡頭看了一眼對面的宋老，就見宋老正在看着他，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
剛想說什麼，還沒說出口，就見宋老向着棋盤揚了揚下巴，出聲道：
“能找到出路嗎？”
似乎是一語雙關，王德全笑了笑，垂眸看了眼棋盤，道：“能。”
宋老像是沒聽到王德全的回答，繼續問道：“白子能贏嗎？”
王德全輕笑一聲，將手裡的棋子放在棋盤上，擡頭看向宋老，輕聲道：“不試試又怎麼能知道？”
“也對。”宋老點了點頭，對王德全的話表示贊同，接着看向棋盤，道：“如果你那顆棋不下在這裡，局勢很可能就不一樣了。”
“但是我已經下完了，不能悔棋。”王德全輕嘆一聲。
“就算我不下在那裡，局勢應該也不會變得太多，畢竟我改變不了您的想法，您還是會將白子堵在裡面。”
“算你看得明白。”宋老看着幾乎無處可下的棋盤，半晌，嘆了口氣，將手裡的棋子扔在棋簍：“沒意思。”
“這樣下棋確實沒什麼意思。”王德全笑着應和道。
“棋盤都下滿了還沒分出輸贏。”宋老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看似無意道：“我要是你我早就掀桌了。”
王德全只能無奈笑笑。
自己又不是宋老，空有掀桌的勇氣，卻沒有掀桌的實力。
不管不顧隨意掀桌的話，只會把自己也掀進去。
但不管怎麼說，掀桌都是一個絕處逢生的好辦法。
“受教了。”王德全笑着說道，接着將棋盤上的棋子揉成一片，棋子混在一塊，黑白分明。
宋老看着王德全一顆一顆地將棋子分開，半晌道：“我要走了。”
“您哪天回去？我去送送您。”王德全道。
“明天，不用送了。”宋老看向窗外，目光透過玻璃投向下方的街道。
“好。”王德全應道。
聽到王德全乾脆的回答，宋老沉默了片刻，忽然問道：“你就沒有事嗎想問我的嗎？”
聽着宋老的話，王德全微微一怔，接着笑道：“之前有。”
“現在就沒有了？”宋老挑了挑眉。
王德全笑笑：“想通了。”
“沒有問題就算了。”宋老將杯子裡剩的茶水喝淨，擡起眼皮看了王德全一眼，道：“老魏想找你說兩句，滾吧。”
王德全將茶水喝盡，起身向宋老鞠了一躬，轉身離去。
出門的剎那，屋內似乎響起一個喃喃的聲音。
“小王八蛋。”
王德全無奈地笑笑，關上了門。
一出門就見到了等在門口的葉紅梅。
“聊完啦？”葉紅梅捂着嘴打了個哈欠，“魏老在這邊等你，跟我來。”
王德全也沒多說什麼，跟在葉紅梅身後走着，忽然問道：“葉老闆也要一起走嗎？”
葉紅梅微怔，有些意外王德全會問自己。
“我還不能走，”她聳了聳肩，“還沒到時候。”
這話說的雲裡霧裡，王德全一時間有些懵。
葉紅梅拍了拍王德全的肩膀，笑着道：“姐姐的事，弟弟就不要多問了。”
接着她有些好奇地問道：“你怎麼忽然想到這個問題？”
“我看你和宋高輝……”王德全說了半句就收了聲，但絲毫不阻礙葉紅梅的理解。
“怎麼，你覺得我喜歡他？”葉紅梅笑了笑，垂下精緻的眼，眸中劃過一抹王德全看不懂的情緒。
“啊？”王德全怔了一下。
“沒錯，我喜歡他。”葉紅梅揉了揉王德全的頭髮，輕笑一聲，順着走廊的窗戶看向窗外。
她聲音很輕，似是自言自語：
“我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