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見到阮紫墨了嗎?”從更衣室出來,不見紫墨去向,雷興航逢公司的人就問。
“沒有啊。”鄭曉愛答不理地說。
雷興航沒功夫搭理她,他轉身問文亞:“你看到她了嗎?”
“沒有,我換完衣服出來見過她一次,之後就沒再見她。”
問完所有的人,雷興航又開始問一些不認識的人。
“請問大姐,您看到一個貌若天仙的姑娘了嗎?”
“看到了啊。”
“真的。”雷興航驚喜地說:“她在哪兒?”
“你真是有眼不識泰山,我就站在你面前你還問她在哪兒。”
雷興航無趣地走開,不過他沒有死心,繼續逢人就打聽。
“請問您看見一個穿着古代的衣服,長得十分漂亮的姑娘了嗎?”
“有啊,那裡就有一大羣呢。”一個小夥子淌着口水說。
“都是些庸脂俗粉,瞧你這德性。”雷興航鄙視地看了他一眼,悻悻走開。
“先生,您找的是不是穿着紫色衣服的那位呢?”旁邊一位導遊問。
“是是,是紫墨。”雷興航慌不迭點頭說。
“她剛纔問我冷宮怎麼走,應該去那個方向了。”導遊指給他看。
“去哪不行偏偏看冷宮,有個性,和我一樣。”雷興航嘟囔着朝那個方向走去。
剛纔還熙熙攘攘的人羣,到這裡少了很多。果然是冷宮,都到現代了還無人敢問津。他四處瞅看,依然沒看見紫墨的影子。
“那個導遊說的不是紫墨吧,她那麼膽小,怎麼會來這裡呢,我還是走吧,免得被哪位冷宮娘娘的冤魂纏住了。”雷興航叨叨着,竟爲自己的這句話感到不寒而慄。
一對長髮長袍的身影赫然出現在前面,嚇了他一大跳,他揉揉眼睛才發現是抱在一起的兩個人,他驚得心“撲通撲通”跳了好久。
“真見鬼,跑在這裡摟摟抱抱。”雷興航轉身準備離開這個鬼地方。那對男女正在談話,聲音傳了過來,模模糊糊灌進他的耳朵裡。
“聽聲音怎麼那麼耳熟呢?”他躡手躡腳朝他們靠近幾步,終於聽清楚了他們的談話。
“爲什麼一直不來找我。”她問。
“你不是有他在身邊嗎?”
“難道連你也希望我和他在一起。”
“不,我希望你離他越遠越好。”
她這才面露喜色:“我聽你的。你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好漫長的時間,可是這個時候你突然出現在我面前,真能等來這一天,過去受多少苦都是值得的。你告訴我,我抱着的是真實的你,不是別人。”
他用手爲她整理被風吹亂的頭髮,說:“當然是我,還能有誰。我是凌燃青,你一早就認識的那個凌燃青。”
雷興航急速轉過身,他穿着厚厚的鎧甲,原以爲紫墨見了會喜歡,現在看來他這身行頭比小丑還要滑稽。他轉頭過急,被頭盔的邊楞劃了一下眼睛,眼睛頓時辛辣地疼。他想自己的眼圈一定紅了,因爲有兩滴淚從眼眶內擠出。他乾脆把頭盔摘了,逃也似的離開這裡。
如果他走得慢一些,一定會看到紫墨猛然從凌燃青的懷中掙脫,她失望且幽怨地說:“其實我一早就應該猜到你不是他。”
“誰?”凌燃青吃驚地問。
紫墨垂下眼簾。“是你。”她輕聲說。
凌燃青猜不懂阮紫墨在說什麼,可看到她傷心的樣子,他又不忍心糾正她。直覺告訴他,阮紫墨過去喜歡一個男人,而那個男人偏偏和自己很像。不然她這麼清冷孤傲的人,怎麼會不惜尊嚴瘋狂地喜歡上他呢?
“你認爲我是誰我就是誰吧。”他輕聲說。
“你是……”聲音道這裡戛然而止,紫墨當然不能告訴他事情的緣由。她甚至自欺欺人地想凌燃青和葉蓉已經沒有可能,她能擁有這幅軀殼也好。
兩人就這樣相對無言。天氣陰了下來,又一陣冷風吹過,門窗撞擊發出“吱嘎”的聲響。這種聲音太熟悉了,她囚禁在冷宮的數個日日夜夜,每逢起風的日子,她總能聽到各種奇怪的聲音,或似鬼哭,或似狼嚎。她從小獨處慣了,也聽過很多冷風淒雨的聲音,但她從未怕過。只是在殺氣暗伏的皇宮,她孤零零如一隻隨時都能被人捏死的螞蟻,任何聲音都會讓她害怕。她想起蔫兒死的那個夜晚,顫抖的風和慘白的死人的臉,還有失去唯一的夥伴的蔫兒後那些心驚肉跳的時時刻刻,這陣冷風就像從她的心底吹過,她的五臟六腑,她的每一個毛孔都在向外透着涼氣。
“你怎麼了?”凌燃青看出她的反常,很關切地問。
“我害怕,你看這裡好荒涼,會不會有鬼。”
凌燃青笑了:“世界上根本沒有鬼,這裡是偏僻了些,我們走吧。”
紫墨順從地抓着凌燃青的衣袖和他一起離開,在拐出冷宮的院牆時,她又回頭看了這裡一眼,這麼一個小小的地方,藏了多少**妃嬪的怨魂,也許她們此時就躲在暗處看着她,看着這個曾經與她們作伴的女人。
他們走出這個院落以後,原本陰冷的天空霎時陰雲散去,太陽明晃晃地掛在天上,曬得大地暖融融的。
紫墨的心這纔有些許平息下來。“剛纔真是嚇人。”她餘驚未定地說。
“今天是多雲天氣,太陽偶爾會被雲彩遮住,這很正常,是你多心了。”凌燃青安慰她。
“是你虧心事做多了纔會多心的,不過是你們光天化日之下做的事讓老天都看不過去了,纔會躲進雲裡隨你們男盜女娼胡作非爲去吧。”雷興航不知什麼時候冒出來,不無諷刺地說。
凌燃青的眉頭皺起來:“請你說話尊重點。”
“哈哈,我是粗魯,不過我至少表裡如一,不像你,專門算計女人。”雷興航把矛頭轉向凌燃青,他可不像說阮紫墨那樣口下留情,句句帶刺。
“雷興航,你胡說什麼。”紫墨喝道。
“我胡說了嗎,他過去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還在大庭廣衆之下和他摟摟抱抱。”
“原來你都看見了。”紫墨的聲音低了下去,她突然又爲自己的反應感到氣憤,她又不是雷興航的什麼人,被他撞見怎麼了,她竟然像做了對不起他的事一樣自知理虧,想到這裡,她把頭擡起來,努力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架勢。
雷興航看着紫墨,目光復雜:“難道你們還做了我看不到的事情。”
他的話讓紫墨又羞又憤,她乾脆把頭轉向一邊,不理會雷興航。
“我們走吧。”凌燃青拉起紫墨,兩人旁若無人準備離開。
“慢着,她是和我一起來的,憑什麼跟你走。”雷興航攔住他們,怒氣衝衝地說。
“可笑,她是和全公司的人一起來的,而且她是自由的,想和誰在一起用不着你管。”凌燃青一改儒雅的形象,與雷興航對峙起來。
雷興航知道紫墨一定會選擇和凌燃青同行,不管他怎麼堅持,同樣都會敗下陣來。
“你跟我來。”他一把扯過紫墨的胳膊把她拉向一旁。
“放開她。”凌燃青喝道。
“我和她說幾句話,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你少攙和。”
“你在這裡等我吧。”紫墨預感雷興航要說什麼,她不能讓凌燃青聽去。
“你的朋友還患病在醫院,你竟然揹着她和凌燃青來往,你就不怕良心不安嗎?”避開凌燃青,雷興航果然說出了這樣的話。
“你是在利用這個讓我心裡愧疚從而離他遠遠的是嗎?”
“那你不覺得你是在乘人之危嗎?”雷興航反問。
想起葉蓉,紫墨的心忽然像被針紮了一下生疼,她也覺得自己是有點過分,可雷興航得意的表情更讓她窩火,她討厭看他自以爲是的樣子。
“你以爲凌燃青和誰在一起她還會在乎嗎?”紫墨故意不爲所動。
“那是因爲她瘋了,你這樣對待朋友確實很不地道,我看不起你。”雷興航板着臉說。
紫墨冷笑一聲:“我從未被人看起過,謝謝你的好意提醒,你還有別的事嗎?”
雷興航沒想到她會這麼冥頑不化,或者是她對凌燃青的癡情讓她昏了頭。
“也許是我一開始就看錯你了,你走吧。”雷興航的話剛說完紫墨就轉身走了。他怔怔地看了一會紫墨的背影,她矮凌燃青半頭,從後面看兩人是很般配。
“我一直以爲是個你軟弱但很善良的人。難道這都是我的錯覺,他們口中說的纔是真實的你,一個自私冷酷的你。”他自言自語。
“狗男女。”他在他們後面拼命大喊。
許多行人轉頭看紫墨,紫墨的腳步停頓了一下,接着一陣小跑看似很急促地想要快點離開他的視線,凌燃青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拔腿去追紫墨。雷興航突然感覺心裡暢快了許多,他懷有一絲報復成功的心理仰頭大笑,直到笑出了淚水。
一滴淚珠順着他的臉龐滑進嘴裡,這股苦澀的夾雜着些許鹹味的味道,久久地瀰漫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