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朵差點要昏了,居然還有人捨得用一個月的工資買一件衣服,真是奢侈得叫人羨慕嫉妒恨。
然而顧睿蕊穿得卻是和嚴朵一樣的大直筒,小舅媽表示,小孩子長那麼快沒必要買那麼貴的衣服,差不多就行。
顧睿蕊再次淚流滿面地表示自己說不定是撿來的。
嚴朵則默默地認爲小舅媽說的話好像還挺有道理……
向長輩們拜完年領完紅包,顧睿蕊趕緊拖着嚴朵找了個沒人地方,準備和她商量商量什麼時候去她家拿回漫畫書,結果還沒開口嚴朵又被小舅拖走和他組黑白無常……不是,是年夜飯組合去了。
嚴朵早知道自己逃不掉,索性連自己專用的圍裙都帶來了。
然而當她拿起菜刀的那一刻,微妙的精確感知又浮現在腦海,她愣住了。
自從那天她開始對自己改變別人的命運感到自責後,她已經足足十幾天沒有打開遊戲機了,也刻意沒有使用任何主動技能,然而被動技能卻無論如何也躲不開逃不掉。
與一條半死的魚足足對視了十秒之後,她終於一刀劃拉下去,剖開魚肚子。
腦子裡冒出一句未來很經典,適用性非常廣泛的的詞彙——矯情。
自己最近這十幾天的表現,是不是太矯情了點。
老天爺給她這麼大個金手指就是讓她呼風喚雨改變自身命運走上人生巔峰的,老老實實照劇本演就行了,沒事胡思亂想些什麼。
一片片魚鱗從魚身上刮下來,颳着颳着又想起習茵之前眼裡含着淚說她父母馬虎得很,擔心他們不能好好照顧哈維,心裡又開始一陣陣發酸,眼睛裡漸漸泛起水光。
算了……反正我就不是那種主角的命。
……
大姨全家是午飯前一個小時纔到了,看起來也是喜氣洋洋的,如果不是孫書成表情一直淡淡的,說不定大家都懷疑之前發生的矛盾就像幻覺一樣。
聽說孫書成最終還是開始走讀了,他們學校其實是不許走讀的,除非有特殊情況。孫書成冒充姨夫的筆跡,編了個理由寫了申請,學校打電話給姨夫覈對信息的時候姨夫也是一臉蒙圈,但最終還是沒忍心戳穿孫書成的理由,幫他圓了謊。
自己做的孽有什麼資格責怪兒子。
孫書成回家後,家裡總算是開火做飯了,因爲學校離得遠,甚至連公交車站都離得很遠,需要轉一趟車,孫書成每天要很早起牀上學,大姨不得不每天早起做早飯,姨夫騎車把孫書成送到車站。
孫書成不叫他送,但姨夫依然每天默默地穿戴整齊推着車在門口等他,孫書成也只好默認了。
家裡雞毛蒜皮的事也越來越多,一來二去夫妻倆終於開始正常交流了,家裡的氣氛總算緩和了不少。
下午嚴建軍他們又陪姥爺打麻將,孫書成破天荒地帶嚴朵和顧睿蕊出去轉了一圈,買了煙花炮仗什麼的回來玩,嚴朵對此不感興趣,兄妹倆一起打着哈欠陪顧睿蕊玩,後來索性讓孫書成一個人陪着,她跑回去挺聽姥姥、老媽和大姨閒聊去了。
聽張家長李家短都比放煙花來得有趣。
嚴朵還聽到一個好消息,姥爺最近不知道爲什麼對香菸不感興趣了。不僅如此,姥爺的胃口好像也變了,以前嗜吃各種鹹貨,最近也很久沒買過了。變化來得太突然了點,總讓人感覺心裡不安,問姥爺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他也說沒有,把姥姥給愁的幾天沒睡好覺。
顧麗平姐妹倆也有點擔心,商量着要不要帶姥爺去體檢。
嚴朵估計是那個“大腦獎勵系統控制器”起作用了,不過姥爺這個年齡也確實應該經常體檢,最好叫姥姥也一塊去。
熱鬧了一天,大人們搬運完軟妹幣,孩子們(?)放完鞭炮,再一起吃個年夜飯就可以回家了。
回到家後洗漱完畢,顧麗平和嚴朵窩在被窩裡看春晚,顧麗平感嘆孫書成好像一下子長大了不少,做父母的不省心孩子就會被迫變得成熟。
說着說着顧麗平突然就傷心起來,說嚴朵這大半年來也突然成熟了不少,肯定是她這個當媽沒做好,還要讓女兒爲自己擔心。
她握着嚴朵的手一臉心酸地說:“之前你對你爸說的話,你爸都告訴我了,一開始他還擔心是不是你最近開始喜歡胡思亂想。現在回想起來,你看人看事其實還挺準的。”
嚴朵不好意思地謙虛了一把,她哪裡是看人看事準,只不過是知道未來會發生的事情罷了。
其實顧麗平已經故意把情況說得輕描淡寫,脫離當時的心態,用旁觀者的視角來看,她當初的心態其實十分糟糕,一肚子怨氣無處發泄,嚴建軍也是個糊塗鬼,對此一無所覺,如過沒有這個小小的契機讓他們彼此都做出少許改變,照那樣的情緒發展下去,想想她自己都覺得害怕。
她有預感,當時自己的內心就像藏了一個炸彈,隱隱有難以控制的徵兆,一旦爆發出來後果無法預料。
現在的她彷彿做了一場噩夢緩緩醒來,回想過去十幾年的人生,就像活在一個玻璃罩子裡,自以爲自己什麼都明白,打破玻璃罩後才知道原來一直以來生活的空間只有那麼狹小。
而被自己用另外一個更小的玻璃罩嚴密保護的女兒,其實早已站在廣闊的天地間,成熟得好像一個成年人。
今天孫書成偷偷跑來向她道謝,感謝她這段時間爲他父母的事**那麼多心,內心就涌起一陣酸澀感,孩子們的成熟都是被迫的,不僅是孫書成,自己女兒……大約也是。
在做母親這方面,她們姐妹倆都走了極端,一個是無所顧忌自以爲孩子不會受傷害,一個又過度保護把孩子當成一塊脆弱的薄冰,幸好現在改變還不算太晚。
姐姐和姐夫鬧離婚那天,嚴朵在電話裡的那番話對她彷彿就像一個當頭棒喝。
“你又來了,今天是誰把你打電話叫去的?就是我哥啊!難道你以爲他什麼都不知道?他什麼都知道,比你們都知道得都多,說不定比大姨姨夫知道得都多,之前也沒人瞞着他,到了現在這個節骨眼你還要把他隔開,本來他就很擔心了,你還不許他旁聽,不是逼着他胡思亂想嗎!這種保護有意義嗎?你也別再說什麼大人說話小孩別插嘴了,他馬上就二十歲了,有資格對他家裡的事發表意見。就算大姨和姨夫最終鐵了心要離婚,他也應該從頭到尾知道這件事的真相。”
那段時間嚴朵說話總是很衝,在電話裡幾乎是用吼的,一開始顧麗平還有點生氣。
但稍微琢磨一下就能感覺到,嚴朵是在發泄一直以來的不滿。
顧麗平不覺得自己保護女兒有什麼錯,但也許……可能……大概手段有點過激,尤其是當她看到嚴朵在方玉珍和餘峰面前表現得不卑不亢,沒有絲毫恐慌露怯,更沒有受到她所認爲的傷害的時候,她就知道原來她女兒內心遠比她想象得強大,她大多數的保護已經變得多餘了。
母女倆難得交心,就在顧麗平的被窩裡絮絮叨叨說了好一陣心裡話。
一直聊到嚴朵眼皮開始打架,母女倆才意識到嚴建軍一直沒進來,大概是想給她們娘倆留個說話的空間。
嚴朵披着厚厚的家居服跑出來一看,發現老爸正裹着被子坐在客廳裡看春晚,現在剛好在放一個小品,老爸正一個人在那傻樂。
“爸,我回自己房間去了,你趕緊進去吧。”嚴朵喊道。
“好。”嚴建軍盯着電視機屏幕,隨口答應了一聲。
嚴朵趕緊三步並作兩步跑回自己房間,心道看不出來老爸還挺細心的。
嚴建軍:總算是走了,閨女都這麼大了,我又不能跟她們擠一張牀,難道叫我在臥室裡站着看電視,還不如留在客廳呢……
顧麗平家這邊人口簡單,嚴建軍家那邊又早就不來往,好處是從年初一他們全家就不用去拜年了,壞處是嚴朵可以收的紅包數量大大減少。
年初二小舅把顧睿蕊給打包送來了,順便扛了一箱零食一箱橙子,原因是他單位過年也沒的休,丟顧睿蕊一個人在家不放心,讓她在嚴朵家住幾天,顧麗平已經答應了。
至於小舅媽……她跟驢友一起去外地玩去了。
“不用你給她補課,只要每天盯着她寫作業就行了,她要是有不會的你教教她,不教也行,反正看着她別偷懶就行。”小舅笑呵呵地說,“咱們家就朵朵最有出息了,全年級第一啊,孫書成從小成績就拔尖還從沒撈過一次第一呢,叫睿蕊也來感受感受你姐平常都是怎麼學習的。”
嚴朵無語的答應了,這才生平頭一回考第一,就被小舅盯上了。
算了,看在那兩箱零食水果的份上,盯就盯幾天吧。
顧睿蕊幾乎是歡呼着送走了她爹,然後興奮地問嚴朵:“姐,我們現在幹嘛?”
嚴朵的視線在顧睿蕊帶來的書包上停留了片刻,告訴她:“寫作業。”
顧睿蕊:……
嚴朵的書桌太小,顧麗平只好又把餐桌收拾出來給她們寫作業,嚴朵讓顧睿蕊坐在自己旁邊,顧睿蕊一邊嘟嘟嚷嚷地抱怨嚴朵太認真,一邊老老實實地寫作業。
顧睿蕊還在上初中寒假是不需要補課的,所以她應該已經放假十幾天了,照理說如果沒有偷懶的話作業至少應該完成了一半,不過有幾個學生放長假的時候沒有拖延症呢,所有的作業都擱在最後幾天寫的也大有人在。
嚴朵隨便翻看了一下顧睿蕊的作業本,差不多也已經完成了三分之一,也還算勤快的。
不過她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顧睿蕊所有的作業都是跳着寫的,或者說有選擇性地去寫的,基本上所有的選擇題都是同一種“字體色號”,所有的填空和判斷是同一種“字體色號”,需要花時間計算的題目是一種,需要抄寫的題又大致是一種……大題一題都沒寫。
嚴朵大致判斷出顧睿蕊的寫作業模式,放假第一天她寫完了所有選擇題,第二天她寫完所有填空判斷題,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然後她就開始偷懶了,估計最近幾天她就再也沒碰過作業。
嚴朵把她的判斷說給顧睿蕊聽,顧睿蕊驚道:“這都給你看出來,那麼明顯嗎?”
不是明顯,是非常明顯,越到後面她的字跡就越潦草,寫到最後都快飛起來了。
顧睿蕊解釋道,她一共寫了六天作業,不過第六天基本上是在發呆,第七天開始她就一直在玩了。她的確有先寫小題後寫大題的習慣,原因……她也不知道,不過思路複雜的題目容易讓她走神。
嚴朵把作業本還給她,說道:“那你寫吧,咱們一起寫。”
兩個人一起寫,容易培養氣氛,寫着寫着顧睿蕊就投入進去了,顧麗平和嚴建軍早就得到嚴朵的吩咐,不許在客廳晃來晃去,也別總是倒水送零食的。
夫妻倆無處可去,一個窩在廚房做飯,一個窩在臥室看重播的春晚,出來上個廁所都輕手輕腳,生怕打擾她們寫作業被嚴朵瞪眼睛。
寫着寫着,嚴朵習慣性地開啓了心神凝聚。
技能開啓的一瞬間,她愣了一下,但很快她就撇開雜念,投入到專注狀態。
居然自怨自艾了那麼久,根本就不像她平常的性格,據說青春期的少女身體激素水平不太穩定,心情容易受到影響,尤其是例假前後。順便說一句,前天她例假剛結束……說不定這個說法還挺有道理的。
她現在應該好好想想送習茵一個臨別的禮物纔對,如果雜貨店能刷出一個讓人儘快適應新環境的道具就好了,可惜她十幾天沒有登錄遊戲,就算刷新出了合適的道具也一定被她錯過了,果然人太感性了也不太好,沒事矯情個什麼勁啊!
問題是顧睿蕊要在她家住幾天,這幾天她肯定又不能登錄遊戲,真是叫人頭疼。
結果這個問題立刻就被小舅給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