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洋生於1949年,沈正輝上一次在這裡見到他的時候他還掛着少將軍銜,現在已經換成中將軍銜了。據沈正輝所知,王安萍有兩個伯伯,還有一個姑姑。她的大伯和二伯都已經以少將軍銜退役了。大伯從事軍隊教育事業,已經不擔任具體職務了,二伯還在保利公司工作,不過馬上就不擔任具體職務了。王安萍的姑父從事的是理論研究工作,坐的是冷板凳。現在看起來,王家在第二代唯一剩下的有發展前途的似乎就只有這位目前就任平京軍區副政委的王海洋了。
不過即便是這樣,王見勝一瞪眼,王海洋還是卸下了領導架子,在他父親面前裝出了一副乖兒子的樣子。
“爸,我和小沈說正事呢!”
“你的意思就是你爸我說的不是正事?”老頭子露出意興闌珊的表情來,“去去去,去吧,你們說正事去吧。”
“安萍,陪陪爺爺。”王海洋對王安萍說道,又對着沈正輝使了一個眼色,於是沈正輝站了起來。
“老爺子,我待會再來聆聽您的教導。”沈正輝說道。
“不用聽了,我的話沒人聽。”王見勝一副賭氣的樣子。
“瞧您說的,”沈正輝急忙說道,“實際上我有好幾個軍旅片的題材,拍不小說 了電影咱們可以拍電視劇嘛!”
王見勝的臉色纔好看起來。
沈正輝這纔跟着王海洋進了他的書房。這真的是一間書房,不是裝飾用的,擺在書架上的書看起來也足夠正派,包括馬列主義文庫、各種軍事題材的專著等等,倒是頗爲符合王海洋的身份。
“坐吧。”王海洋自己坐在了書桌後面,指了指自己對面的椅子。這種感覺倒是挺像審犯人似的。
沈正輝乖乖地走過去坐了下來。
“老爺子和你談什麼呢?”王海洋問道。
“好像是宣傳上的事情。”沈正輝小心翼翼地說道,他摸了摸自己的頭,“不知道算不算是自誇,我個人覺得我在這方面確實有點才能。”
王海洋哈哈大笑起來,“絕對不是一點點,不是一點點。”他從座位上站起來。在房間裡面來回踱了幾步,似乎是感覺這樣對沈正輝的壓力太大了,他又笑了笑重新坐下去,“你在這方面很有才能。”他重重嘆了一口氣,“那幾部電影的宣傳效果相當好,這段時間我剛好做了一個基層的調研,”他說道,“基層的士兵非常喜歡這種宣傳方式和手法,這是對我們的政治工作提出了新的要求啊。我們這些老骨頭也要與時俱進。”他輕笑了一聲,“總政治部也有一點新想法,想要藉助這種方式搞一套軍隊的宣傳片。”王海洋停住了說話,把目光完全注視在了沈正輝的身上。
沈正輝眨了眨眼,有些不確定地問道,“要我來?”
“怎麼可能?”王海洋哈哈笑起來,“當然是軍隊自己來搞,題材什麼的都是我們自己來。”
沈正輝鬆了一口氣。“我還真怕要我來搞。”
“這是總政治部的事情,我也不摻和。”王海洋不動聲色地說道。“你也算是給我們提供了一個新思路新想法了。”
“哦。”沈正輝舔了舔嘴脣,“這是我應該做的。”
“爺爺和你說的那些你不要放在心上。”王海洋說道,在沈正輝有些迷惑的眼神中解釋道,“老人家老了,有些想法轉變不了,他自己看不慣很多東西。但是現在又退休了,根本沒有辦法改變,”王海洋輕笑了一聲,“他想要發揮餘熱,把想法打到你身上來了。”一邊說着王海洋一邊搖了搖頭,“老小孩,沒辦法。”
沈正輝剛纔被王見勝挑撥的心思全部都放了回去。
王海洋開始重新步入正題,“當然這一次領導想要見你,還真的就是宣傳方面的事情。”
沈正輝立馬瞪大了眼睛。
“你知道這是爲什麼嗎?”王海洋問道。
沈正輝嚥了一口口水,“奧運會?”
王海洋點了點頭,“但是不僅僅是奧運會,不僅僅是。”
沈正輝眨了眨眼,“這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電視臺罷了。”
“不小了,”王海洋說道,他嘆了一口氣,“如果不是這些年你和安萍還有安然他們關係這樣密切,這一次都用不着我們家先出這次面,直接就是統戰部門和你談了。”王海洋用很是複雜的眼神看着沈正輝,“知不知道爲什麼?”
沈正輝張了張嘴。
“外界把你和我們王家都已經綁在一起了。”他這樣說道,“當然,我也不好說你什麼,即使因爲你的緣故,孫家和李家對我們有點意見。”
“真是抱歉。”沈正輝說道。
“不要說這種話。”王海洋擺了擺手,“浮浮沉沉都是正常的事情,在圈子裡面我是見多了,看透了,現在也就是爲子女鋪鋪路,盡忠職守罷了。更何況,”他盯着沈正輝,“這些年來你做的事情是不是對王家有好處,我還是心裡有數的。”中將終於忍不住還是點了一根菸,“當然,我們的這個擔保我覺得意義也不大,你也知道外聯部之類的單位是怎麼做事情的,你現在根基不在大陸,他們多少會客氣一些。有什麼事情,我會讓安萍和你溝通的,一般也不會有什麼大事情。不過,”他看着沈正輝,“底線還是要要的。”
沈正輝稍微鬆了一口氣,迴應道,“我就差在胸口寫‘忠黨愛國’四個大字了。”
“寫出來和心裡面是不是這樣想是兩個概念。”王海洋搖了搖頭,“別以爲我跟不上時代了,那部電影我看過。”
談話總算是有了一絲輕鬆的味道,沈正輝夜笑了笑。
“上面還是看重你在日本的影響力。”王海洋說道,“你小子很能折騰啊,在香港都搞得風生水起的。亞視虧損那麼多年,在你手上都能夠抗衡tvb了?”
“一時半會他們沒有來得及反應罷了。”沈正輝很是謙虛地說道,“他們家大業大,我只不過是錢多,燒起來的。”
“我可是聽說電視臺已經開始盈利了。”王海洋似笑非笑地盯着沈正輝,“沒事。不然我們也不會同意安萍去當這個董事。”
“在對外宣傳上我們也是很費腦筋啊!”王海洋繼續剛纔的話題說道,“官方媒體被別人抵制,民間的媒體影響力有限,你能夠折騰出來,這就很好。”
“我覺得這是個思路的問題,”沈正輝說道,“你要直接和別人說中國好肯定不行,要找個方式包裝一下,潛移默化地讓別人接受。”
王海洋擺了擺手。“你不用和我說這個,這不是我的工作。”他笑了笑,“我只要保證你‘忠黨愛國’就足夠了。”
沈正輝也笑了笑,“就好比您做政治工作,一味的宣貫說要怎麼怎麼樣,不準怎麼怎麼樣肯定不行,當兵的絕對要上級親自帶着訓練出來才行,真的執行一下任務。觀念一下子就樹立起來了。”
“你這樣說倒是挺對的,”王海洋哈哈大笑起來。問道,“那像我們這個級別的高級幹部又該怎麼訓練呢?”
“這個我可不清楚,”沈正輝搖了搖頭,“不過我覺得這就要看領導用人的藝術了,把能用的用起來。”
王海洋半眯着眼睛,認真審視了一番沈正輝。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你說的不錯啊!”
“對了,王伯伯,還有個事情要麻煩您一下。”沈正輝突然說道。
王海洋露出了驚詫的表情,“你講講呢。”
“是這樣。tvb去年年底的時候放映了一部講支援海外的醫生的電視劇,”沈正輝看了看王海洋的臉色,“是在非洲拍攝的,這讓我有了點想法,我很想問問,我能不能和軍隊合作,拍攝一部關於我們軍人海外維和的紀錄片?”
“你要拍攝紀錄片?”
“這是一個新思路,想試試。”
“紀錄片可是很費錢的。”王海洋說道,“而且拍攝軍隊什麼的,是不是個好的題材啊?”
沈正輝覺得王海洋大概誤解了,以爲他這個紀錄片拍攝計劃是準備屆時應付統戰部門和宣傳部門的材料,“這倒不是,”沈正輝說道,“我覺得這個題材很有意義,我們的軍隊和其他軍隊的性質不同,不單純是維護地方秩序的軍事力量,我以前看過一個軍隊內部的紀錄片,看到我們的軍隊在非洲給當地軍民修路,參加當地聯歡什麼的,同時還在當地種菜,覺得很有意思,這個算是宣傳的一個很好的表現面,所以想要問問。”
是的,既然要刷聲望成就,有什麼比製作紀錄片來得更快更好呢?宣傳部門多年的宣傳成績最終還比不上一部《舌尖上的中國》,宣傳的愛國主義教育終究比不過白皮在奧運會前赤裸裸的無恥更加教育羣衆,多難興邦,在災難和大是大非面前,醬油衆也不得不面臨着對自己的立場的思考。
王海洋愣了一下,“這個我倒是可以打個招呼,”他停頓了一下,“不過如果你有完善的想法,還是在見領導的時候提一提。”
和王海洋的會談沒有持續多長時間,過了一會兒,安萍就過來敲門叫吃飯了。這一頓飯倒是挺簡單,在場的除了王老爺子、王海洋和王安萍、沈正輝之外居然沒有其他人了,連王安萍的母親都不在。
實際上王海洋也不住在這裡,他大概是爲了特意見沈正輝纔過來的,於是在老爺子這邊吃飯的結果就是飯菜都很素,也很清淡,似乎是廚師照顧老年人的緣故。王見勝大概也知道自己家的飯菜是什麼樣子的,於是板着臉和沈正輝說道,“少吃一點好了,你們年輕人等會可以出去再吃一頓。”
“這挺好的啊,”沈正輝回答道,“很綠色,實際上我也不喜歡大魚大肉的,稍微不注意就要發胖,膽固醇、高血壓、血糖都是問題。還是這種飯菜吃起來號。”
這話說得王見勝也高興起來,“那就喝兩杯。”
一餐飯吃飯,又陪着王見勝聊了聊天,沈正輝稍微提了一下未來的電視劇拍攝計劃,亞視將會成立專門的電視劇部門,將來的電視劇將會大量和大陸合拍。這也是降低成本的辦法。王見勝聽的高興,但是吃了飯的他還是要休息片刻。王海洋這位中將也是忙人,吃了飯就匆匆忙忙地又離開了。
剩下沈正輝和王安萍兩個人在客廳裡,王安萍揚了揚眉毛,“要不然出去逛逛?”
“可以,去哪裡?”沈正輝問道,以他現在的身份走到哪裡都不安生。
“不如去頤和園吧。”王安萍建議道。
“頤和園?”
“現在這個時間,人不多的。”王安萍說道,“我們去逛也不會有人在意。”
這個倒是。沈正輝上輩子和父親來平京辦事,也是一月份去逛頤和園,那時候已經是下午五六點鐘了,臨近閉園,進去之後根本看不到人,和日後假期人山人海的狀況區別很大。
說走就走,王安萍叫來了司機一路送着兩個人到了頤和園,司機甚至幫他們買好票。就在景區外面等着他們。一路上王安萍都有些沉默,在頤和園裡面走着。目光也不在旁邊的景色上,這讓沈正輝有些奇怪了,難道不是你提議來逛頤和園的嗎?
“有心事啊?”沈正輝問道。
王安萍的反應有些平淡,只是搖了搖頭,“在想一些事情,”她嘆了一口氣。“在想我的事業到底對不對。”
“啊?”沈正輝有些奇怪地偏過頭來看着王安萍,“你怎麼了?”
“有些感慨。”王安萍聳了聳肩膀,“我在想我做的太好對我們家是不是個妨礙。”
“你怎麼會這麼想?”沈正輝略帶驚訝,“你可以說是我知道的做事情最規規矩矩的紅……”
王安萍擺了擺手,沒有讓沈正輝繼續說下去。“但是你要承認,我的家世對我的幫助太大了,好多貸款別人肯定貸不到的,我都能夠貸到。”
“你這就妄自菲薄了。”沈正輝說道,“房地產行業的利潤是很高的,銀行很願意貸款。你唯一的優勢就是銀行不會主動催着你還貸款就是了。”
王安萍揚了揚眉,“你就是因爲這個原因纔不得不把生意賣給我的不是嗎?況且,”王安萍繼續說道,“我在拿地上也有優勢不是嗎?”
“你這麼說,”沈正輝舔了舔嘴脣,“首先你要承認,在各國都有這種透明天花板的存在,想要繼續做大做強,很難不用到這種人脈關係就是了。”沈正輝攤開了手,“我在日本也必須依靠日本本地的人脈關係啊,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記得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多久的以前啊?”
“還在學校的時候吧。”
“都已經七八年過去了,”沈正輝也有些感慨,“抗日戰爭都結束了,而且你要承認,在這個世界上光靠你一個人是做不出來很多成就的,要學會和人協作。”
“是的,”王安萍長出了一口氣,“實際上當有人和我說他們對企鵝和阿狸的股票感興趣的時候,我還鬆了一口氣。”
“你想太多了。”不過在看了王安萍的表情之後,沈正輝攤開了手,“不過這也是做人的一種方法就是了。”
“這段時間,”王安萍說道,“我們家開了好多次會,討論的都是所謂的前途,家族的事情,”她看了看湖泊的遠處,“也許我是真的有點累了而已。”
“我突然之間有些不想做房地產了。”王安萍說道。
“哈?”沈正輝眨了眨眼,“那麼院線……”
“你果然就想着自己的利益,”王安萍瞪着沈正輝,突然笑了,“騙你的,不過公司確實要收縮一下,”她像是說給沈正輝聽,又像是自言自語,“你是不是說過有企鵝和阿狸的股票就可以無後顧之憂了?”
“等阿狸上市之後你就可以把股票拿去變現,”沈正輝回答道,“然後我們聯手就可以把整個香港買下來。”
“又在吹牛。”
“這倒不是,”沈正輝回答道,“把李家城在香港的產業買下來,就相當於把香港買下來了,到時候香港說不定已經比現在貶值得多了。”
“買香港幹什麼?”王安萍笑起來,“你不是早就在鼓吹香港必然衰落嗎?你有這個錢,不如買家好萊塢的公司。”
“如你所願。”沈正輝點了點頭,“甚至也許都等不到阿狸上市。”
“那麼,我要一個董事席位。”王安萍笑着說道。
“這個當然可以。”沈正輝點了點頭,“不過收購費用你要象徵性地出一點。”
“你已經有目標了嗎?”王安萍略帶疑惑地問道。
“暫時還沒有。”沈正輝攤開了手一本正經地回答道。
“你做事情,”王安萍搖了搖頭,“總是突如其來的胡思亂想,收購亞視也是這樣。”
“這次收購完全是外部力量逼迫的緣故,”沈正輝辯解道,“你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