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健根本不想搭向先生這個話，他和之前的事情一點關係都沒有，並且他發愁的事情不是沈正輝不投資，而是投資的比例。林健想着《無間行者》賺錢，他本身錢又不多，想着拉別人投資自己就賺少了，想着自己投資多點，又怕虧了。他找沈正輝是糾結着融資的問題，想借錢而不是拉投資，偏偏他手上又沒有足夠的好東西，就想着把尼古拉斯謝拍的幾部爛片打包賣給春日映畫，這正像福田光美所擔心的那樣，香港這幫傢伙把春日當成垃圾桶了。
林健上了廁所就回去了，向先生想的時間長一點，覺得即使是坦誠地說上一次的事情自己沒有關係也不能在這個場合，最好單獨找沈正輝出來談才行。他打了好幾個電話，重新回到飯廳，發現剩下的幾個人正談笑風生。
沈正輝正在縱論香港票房，經濟發達的地區娛樂業也發達，這是一個自然規律。所以北美的票房一向是世界票房最重要的票倉，香港這個彈丸之地，在經濟騰飛的時候依託輻射臺灣和東南亞的能力打出了東方好萊塢的名號，但是一旦失去了東南亞票倉，香港的衰落也就是可以預見的了，這個時候，大陸這個人口衆多的大市場幾乎就是唯一的選擇了。這個道理說出來不值一文，有眼光的人都能夠看得見，只不過長久以來香港人養成的優越感一時之間丟棄不掉，導致他們顯得始終缺乏某種眼光。
“所以很有可能大陸的電影發展也會很快，快到能夠趕上香港，到那個時候，就沒有香港電影什麼事了。”
怎麼可能，在場的人都在心裡嘀咕，鍾小姐仗着是女人，大着膽子問道，“沈先生覺得大陸的電影什麼時候能夠趕上香港？”
“我聲明一下，香港電影是衰落不是死亡，就好像臺灣電影一樣，說不定是不是還給你一個驚喜，但是整體上看，顯現不出競爭力來。”沈正輝舔了舔嘴脣，“所以香港電影也還有好導演和好演員，只不過逐漸……嗯，不能說邊緣化，你們應該有體會吧，這些年香港的製片量減少的程度，總票房縮減的程度這些。”他把目光投注到了朱家富身上，“所以說朱先生很有眼光，特效鏡頭是電影發展的未來方向，做這一塊比直接拍電影風險低得多。”
朱家富露出了自得的笑容，不過他似乎要顯示出自己對於老婆的愛，繼續追問，“沈先生還沒有回答我夫人的問題呢，你覺得大陸的電影什麼時候能夠趕上香港呢？”
“不用說大陸什麼時候趕上香港，”沈正輝認真地說道，“香港自己的拍片量跌破50的話，你覺得它的地位和名氣還與它的實力相匹配嗎？”
“跌破50部？”在場的人都對這個數字有些吃驚。
“包括合拍片嗎？”坐下來的向先生問道。
“呵呵，不包括。”沈正輝笑了笑。
“那麼未來跌破50部還是有可能的。”向先生牽強地笑了笑，“畢竟未來合拍片肯定是主流，就像沈先生說的那樣，大家都衝着大陸的票房去了。”
沈正輝笑而不語，大家於是不再討論這個話題了。
臨到離開的時候，林健先拉着沈正輝到一旁私談。
“老弟，你要幫幫我。”林健開口就是這樣，“《無間行者》這個計劃我非常有興趣，但是我手上的錢真的湊不夠，四大影帝這個陣容根本就是燒錢。”
“但是不這樣拍根本沒票房，你也看到了《決戰紫禁之巔》是什麼樣子了，單憑一個天王根本扛不起來一部大商業片的。”沈正輝說道，“你想讓我提高投資額？40%已經是極限了。”
“能不能想辦法在日本幫我搞到短期貸款和融資？”林健問道，他隨即補充道，“我可以拿亞視的股份作抵押。”
亞視——不虧死嗎？
“如果是亞視的控制權還算有點意思，單單一部分亞視的股份沒有什麼意思。”沈正輝無所謂的看着他，“貸款和融資的話，最好你自己和福田社長談，看看她的意思是什麼樣的，我沒有更多的權限了，我又不是日本人。”
林健一副你玩我，你自己的馬子都搞不定的樣子讓沈正輝看了覺得非常不爽，他保持着僵硬的面部表情，想要顯得自己非常強硬。
林健嘆了一口氣，“那我想辦法吧，這個計劃看來要推遲一下了。”
“你可以找這四個影帝談談，”沈正輝建議，“讓他們以公司的名義出面，把片酬算成投資，這樣下來資金的壓力就沒有這麼大了。”
林健當然知道可以這樣做，這樣做的話，自己風險也小，但是賺的也少。他不像沈正輝可以看到《無間道》成功的未來，這對他來說不啻於一場賭博，賠了，還算有點起色的環亞說不定就爬不起來了。
沈正輝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再考慮考慮，記住，自己的事情要找福田社長。”
林健略微點了點頭，懷着滿腹心事走了。
向先生又走過來要和沈正輝私聊。
猶豫再三，向先生還是覺得上次的事情和沈正輝說開了比較好，他努力顯得非常坦誠和友好，“沈先生，你和王安萍小姐關係很好嗎？”
“她是我同學的姐姐。”聽到向家這麼問，沈正輝就開始琢磨這傢伙準備說什麼了，“我們在生意上也有不少來往。”
“唉，”向先生先嘆了一口氣，“沈先生，你知道的，我現在是正經的商人，但是別人總說我過去是幹黑社會的，在香港這種地方，爲了做生意，不得不結交三教九流，有時候你認識的人腦子傻了，做點壞事，就讓你跟着受牽連。”他做出一副苦臉來，彷彿自己真的是被冤枉的一樣，“王小姐是什麼身份，她在香港有腦子的人連碰她一根手指頭都不敢，別說黑社會，就是地產商們見了她都是客客氣氣的。上次的事情，真的和我沒有關係。”
沈正輝只是笑了笑。
看他這個樣子，向先生越發地顯得真誠的，“真的，沈先生，那件事情發生了以後，香港警方起碼找了上千人喝茶，調查了一圈下來，真正幹這個事情的早就跑路去越南了。”他低聲湊在沈正輝的耳邊說道，“還沒有出公海就被全部打死了，和我們一點關係都沒有。”
沈正輝舔了舔嘴脣，對着向先生笑了笑。
向先生急忙表態，“我們是真心希望能夠繼續和春日映畫合作的。”
沈正輝抿嘴，最後說道，“向先生，我只是春日映畫的一個小股東，我也願意和香港的電影公司合作，但是公司的決策權確實不在我的手上，我會把你們真誠的態度反映給福田社長的，不過我這一次來香港，真的僅僅是爲了自己的這部新片罷了。”
向先生一臉尷尬和無奈的表情和沈正輝握手，還不斷說，“沈先生，請相信我們。”
別提信任這種傷感情的話，大家就是爲了賺錢才湊在一起的，如果賠錢的話，就沒有相信的基礎了。沈正輝抿嘴擠出滿臉的笑容，“永勝是香港非常有實力的電影公司，我們希望並且努力推動和永勝合作的關係。”停頓了一下他說道，“向先生有空的話不妨到東京去和福田小姐談談。”
向先生走得心懷惆悵。
朱家富和老婆等到了最後，朱家富迎上來，“沈先生，走吧，我送你回去。”
“朱先生，麻煩你了。”沈正輝對他點了點頭，又看向朱太太，“打擾你們了。”
“這是我們應該做的。”朱太太溫婉一笑。
“朱先生，你有沒有興趣到大陸去開公司，我們可以合夥。”上了車子，沈正輝試探性地問道。
“大陸啊，呵呵，”朱家富笑了笑，“我香港的公司我都忙不過來了，再開大陸的公司，有心無力啊！”
也是，你就和你的老婆好好享受你最後的幾年時光好了。沈正輝微微一笑，不再提這件事情了。
朱家富把沈正輝送到了自己的公司，然後再帶着老婆離開。在回家的路上他總覺得有些奇怪。
“你說既然那個姓沈的不看好香港電影，他爲什麼還在香港投資？”朱太太很好奇地問自己老公。
朱家富哈哈大笑，“人家明明說的是香港本地電影不行了，這就是外埠電影打入香港市場的好機會，春日映畫的策略很清楚啊，打入臺灣和香港，輻射大中華地區，他們起的是和好萊塢競爭的心思，所以想在港臺先把籬笆紮緊，這也是他們爲什麼要跑到香港來找你老公我幫他的片子做後期。”
“是這樣嗎？”朱太太瞪大了眼睛。
“當然，你不關心這些，你看看今天他在餐桌上把林生和向生釣成那樣，我敢肯定，最後在林生和向生放低姿態的情況下，他們還是會合作的。”
“哦……”朱太太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怎麼，你想復出拍片？”
“哪有，拍片那麼累。”
與此同時，在先濤公司的辦公室裡，一幫日本人和一幫香港本地人正雙眼通紅地盯着電腦屏幕，一楨一幀地審閱着每一幅膠片，陸陽見到沈正輝走進來，只是點了點頭。
“怎麼樣？”沈正輝問道。
“已經審了一半了，”陸陽長出了一口氣，“以後這個特效最好就是劇組的一個部門，不然溝通起來實在是太痛苦了。”
“我們這是第一次，吃點苦，以後就有經驗了。”沈正輝看着一副一副圖畫閃耀連接起來的畫面，心中充滿了滿足感。
——
明天回家了，應該可以正常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