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吳同志有個很有錢的親戚在離城不遠的縣城裡,吳同志一早起來,就上了往縣城去的班車,到了縣城,找到親戚的單位,把事情向親戚說了,才說了一半,親戚就聽出意思來了,慌慌張張地拉了吳同志出來,說,你怎麼什麼事情都能當着外人說,人家聽了,還以爲我有多少錢,吳同志說,難道你的家庭情況你們同事都不知道?親戚說,我告訴你吧,我以前是有點錢的,現在沒了,我也不想讓同事他們知道,吳同志心裡一涼,說,你不是因爲知道我要來找你借錢就說沒有錢吧,親戚說,天地良心,我是那樣的人嗎,回頭進去和同事說了一聲,提早下班,就拉着吳同志來家,從牀下面的抽屜裡摸出一個信袋,從裡邊拿出兩張蓋着章的白條,吳同志一看,是某個村的公章,具體落款,是村辦化工廠,寫着,今收到某某某集資款五萬元,別一張是三萬元,年利25%,時間是三年前,吳同志有些不明白,朝親戚看,親戚哭喪着臉,說,沒了,要不回來了,我的全部家產都投進去了,吳同志說,這是有公章有單位的,親戚說,那個廠已經宣佈倒閉了,吳同志說,那是村辦廠,廠倒閉了,村還在,你找村裡呀,親戚倒掛了眉毛,說,是個貧困村,想一步翻身登天的,所以當初下了大決心,背了天一樣大的債辦化工廠的,結果行情沒有摸準,產品滯銷,現在呢,村裡也不賴,承認是欠着錢的,凡是有條子的都承認,但是還不出錢,連村裡的辦公室幾間破房子也都被法院封了,封了又怎麼,仍然是沒有錢,吳同志說,你怎麼把錢存到這麼一個鄉下去,親戚說,唉,貪圖他的利息高呀,吳同志說,人家可以打官司,你也可以打,親戚把頭搖得撥浪鼓似的,說,打了官司就什麼也沒有了,現在我好歹有這兩張白條呢,有時候拿出來看看,也自我安慰一些,說不定哪天人家村裡好起來,能還我們,若是打了官司呢,他判村裡一間破屋給我,我要了幹什麼,賣又沒人要,吳同志陪着親戚嘆了氣,親戚說,碰到這種事情,我還不敢和別人說,好心的人吧,同情你,覺得你倒黴,可憐,不好心的人呢,笑話你,認爲你話該,看好戲。

吳同志在親戚家吃過飯,親戚把他送到長途車站,離開車時間還有一陣,吳同志叫親戚回去,親戚說,那我就先走了,吳同志目送親戚遠去,看着他已經微駝的背影,心裡酸酸的,想到錢沒有借到,想到早晨出來時,錢梅子巴巴地看着他的那種期盼的目光,現在他回去,可以想象錢梅子的目光會是什麼一種失望的樣子。

發現候車室對面的座位上坐着的女同志,好像有些臉熟,但想不起來是誰,吳同志正猶豫着要不要去接觸她的目光,突然就看到她向他笑了一下,就在這一笑的過程中,吳同志突然想起她的名字,吳同志有些不好意思,說,你是於小婉?

於小婉說,是的,你剛走進來的時候,我就認出你來了,我想和你打招呼,你好像不認得我。

吳同志說,我怕認錯人,無端端地向一個不認得的女孩子笑,不可疑麼。

於小婉說,什麼女孩子,我恐怕比你大呢。

吳同志朝於小婉看看,說,不見得,你哪一年的?

於小婉抿嘴一笑,說,你哪一年的?

吳同志說,錯了錯了,犯錯誤,問女士年齡,犯錯誤。

於小婉的臉有些紅,吳同志不由又看了她一眼,這時候車來了,他們一起上車,兩人座位不在一起,於小婉指指自己身邊的乘客,向吳同志說,吳同志,你和他調換一下,吳同志就過來調換位置,那人倒也爽快,二話沒說,就坐到吳同志的位子上,吳同志過來,在於小婉邊上坐下,於小婉笑了一下,說,你知道我叫於小婉?

吳同志說,我也覺得奇怪,怎麼突然一下子就叫出你的名字來了。

於小婉說,你怎麼會知道的?

吳同志想了想,有些奇怪,我怎麼知道她叫於小婉,我在哪裡遇見了她的呢,吳同志說,你是向小桐的同學?

於小婉說,我參加過市文化局舉辦的越劇演唱比賽,你是評委之一。

吳同志說,噢,對了,於小婉,我記得有你的名字,是去年,你參加複賽的吧。

於小婉笑着說,哪裡是去年,好幾年前的事情了,我哪裡進複賽了,連初賽也排在最後的名次裡,根本不行。

吳同志說,你唱的哪段?

於小婉說,天上掉下個林妹妹。

吳同志說,你唱小生?

於小婉說,我的嗓子只能唱小生,唱花旦唱不上去。

吳同志說,好像唱天下掉下個林妹妹的有好幾個,你可能這裡邊有些吃虧了。

於小婉又笑起來,說,哪裡,天生我唱得不行,我是瞎唱唱的,那時還在廠裡工作,那次也是碰巧,和幾個人在廠裡唱歌唱着玩的,給廠辦主任看見了,說,你唱得好,參加市裡的比賽吧,我說,我不行的,我是瞎唱唱,怎麼去比賽,他說,幫幫忙,幫幫忙,別的單位都已經報了名,就我們廠空着,又要吃鴨蛋了,幫幫忙,我們笑他,說,幫什麼忙,吃鴨蛋是廠裡吃,又不是你吃,吃鴨蛋,叫上面批評也好,說明我們廠不重視文化,好事,他求爺爺告奶奶了,說,幫幫忙,幫幫忙,我也拿他沒辦法,就唱吧,就去唱了個天上掉下個林妹妹,嘻嘻,出洋相。

吳同志說,沒有通過初賽?

於小婉說,根本不行,你知道誰給我打了個最低分?

吳同志猶猶豫豫地說,不會是我吧?

於小婉忍不住又笑,說,正是你呀,纔給我七點八五分,嘻,嘻嘻,我真的那麼差呀。

吳同志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

於小婉說,怎麼對不起呢,天生我唱得蹩腳。

吳同志說,那次是沒有搞好,一團糟,我記得有個叫馬麗麗,用錄音帶冒充,唱到一半,突然帶子出了問題,被發現了,哭起來,場上大亂。

於小婉說,我也記得的,哭得一塌糊塗,後來重唱,其實唱得真是很好,何必冒充呢,反而評不上了,我們大家都說,如果她不冒充,憑自己的實力,應該能上去。

吳同志說,求勝心切呀。

於小婉說,到了那上面,誰不求勝心切呢,像我這樣,瞎混混,少有的,說着又笑。

吳同志說,你是個開朗的人。

於小婉說,也不見得噢,你相處時間長了就會發現第一次接觸時會有許多假象噢。

吳同志說,你很實事求是。

於小婉說,也不見得噢,停了停又說,其實我們兩家,關係也應該算得近的,我兒子比你們吳爲大兩歲,和你們吳爲在一個班上。

吳同志說,上學上得遲?

於小婉輕輕嘆息一聲,過了一會說,學習不行。

吳同志說,不會的,男孩子調皮,貪玩,長大些會好的。

於小婉說,也許吧。

一路上竟然就說了許多話,不知不覺車就進了市裡,到了站,下車的時候,吳同志說,你到縣裡幹什麼呢?

於小婉說,我來討債。

吳同志說,你們單位怎麼叫女同志出來討債,這算什麼,多不方便。

於小婉說,也沒有什麼不方便,我也習慣了,看着吳同志,你是出差吧,我知道你們文化局常常要跑基層的。

吳同志說,不是出差,也沒有猶豫就把幾個人合夥開飯店的事情說了說,說自己在縣城有個親戚,家裡好像有點錢,打電話過來,哪知電話號碼已經改過,打不到了,專程坐了車到縣城來試一試的。

於小婉聽了,說,試了怎麼樣,恐怕也難吧,你沒聽現在外面大家說的一句話,你若是想失去一個朋友,你就借錢給他,你若是想得到一個敵人,你就借錢給他。

吳同志說,是的,他也沒有錢了,錢都集資到鄉下拿不回來了。

說話間,已經到了街頭,於小婉停下了,看着吳同志,說,你們缺多少?

吳同志說,兩三萬。

於小婉說,也不算多。

吳同志說,多是不算多,對有些人說來,這是小菜一碟,可是對我們這些靠工資吃飯的人,已經極盡全力,再也拿不出來了。

於小婉手指指前方,說,我朝那邊走了。

吳同志說,再見。

於小婉說,再見。

他們分頭走開,吳同志回頭看看於小婉,於小婉也回頭看了一下他,他們互相笑笑,擺手,走了。

這一天是週末,吳同志回家時已是下晚,沒有看到錢梅子,就急急地跑回自己家,他怕看錢梅子的眼神,進屋看到吳爲已經開了電視在看電視,聽得向小桐說,吳爲,你作業做了沒有?

吳爲說,明天星期天明天做。

向小桐說,能拖就拖噢,見吳同志進來,便向吳同志說,就這樣子,一點沒有上進心,什麼事情,能賴就賴,什麼事情,能拖就拖,滿腦筋的玩,玩,玩,電視,電視,電視。

吳同志說,吳爲,說的是誰呢?

吳爲根本沒有聽見,無動於衷。

向小桐說,我是教育不好他了,你教育吧。

吳同志去關了電視,說,做好作業再看電視。

吳爲又去把電視打開,說,跟你說了明天星期天明天做,煩不煩。

吳同志說,你今天做好了明天玩起來不是更痛快?

吳爲說,我不願意。

向小桐說,就這樣,你看吧。

吳同志有些生氣,說,你不願意?什麼叫你不願意?難道你不願意上學就可以不上?

吳爲說,我沒有不願意上學。

吳同志說,我看你的樣子就是不想上學的樣子。說着又要去關電視,吳爲大聲吵起來,吳同志說,吳爲,我和你談談,你長大了想不想有出息?

吳爲眼睛不離電視,嘴上說,什麼?

吳同志說,問你呢,長大了想不想有出息?

吳爲說,噢,什麼,出息?不知道。

吳同志說,你再調皮,我打你。

吳爲說,現在都是獨生子女,家長都寵的,捨不得打。

吳同志忍不住笑了,向小桐說,還笑,弄不好了,這個小孩。

吳爲說,我怎麼啦,我功課又不比別人差,你們自己說的我又不笨。

吳爲說到笨,吳同志突然就想到於小婉,想起於小婉她兒子的事情,不由看了向小桐一眼,說,向小桐。

向小桐正在忙晚飯,因爲吳同志沒有借到錢,她的情緒也不怎麼好,沒精打采地擡眼看看他,嘴不應心地說,什麼?

吳同志說,你有個同學叫於小婉?

向小桐想了想,又看了吳同志一眼,說,於小婉?她好像比我高一級吧,你認得她?

吳同志說,今天到縣裡在車上和她同坐一輛車,在車上我也沒有注意,下車的時候她叫我的,她叫我,我都記不起來了,好像有點面熟,還是她記得我,去年她參加市文化局的越劇演唱比賽,我是評委,我給了她個最低分,我記不得她唱得怎麼樣。

向小桐說,她從前是很活躍的,現在好像不怎麼出頭露面了。

吳同志說,當時參賽的人名字和單位都不向評委公佈,只知道幾號,要早知道是你同學,也多給她打幾分,要不讓人家說胳膊肘子往外拐。

向小桐說,她也算不上我的同學。

吳同志說,今天她說出這個事情來,我倒不好意思。

向小桐沒有再吭聲,晚飯弄好了,大家吃了,又看電視,到很晚,吳爲終於累了,去睡了,吳同志又看了一會電視,回頭看看向小桐,說,向小桐。

向小桐沒有看他,說,什麼?

吳同志說,你知道我說什麼。

同小桐說,不行,正來着。

吳同志說,不對呀,日子不對。

向小桐說,難道我騙你。

吳同志無話,管自己睡去,半夜醒來,聽到外面狗叫,心裡有些異樣的感覺,又覺得身邊的向小桐好像醒着,輕輕地叫了一聲,但是向小桐沒有吭聲,吳同志再又睡去。

早晨一起來,向小桐說今天她有個同學聚會,要出去一整天,讓吳同志在家做飯,做家務,吳同志說,什麼同學聚會,你們不是剛聚過會嗎?

向小桐說,難道我說謊?

吳同志說,不是說你說謊,只是覺得奇怪,才聚了會的,又要聚會?

向小桐說,怎麼,不可以嗎?

吳同志說,我也沒有說不可以,向小桐沒吃早飯就出門了,吳同志對吳爲說,吳爲,我們到街上吃早飯吧,省得自己動手了,吳爲說好,父子倆一起來到街頭的小吃點上,人很多,找兩個位子坐下,看老闆娘手腳麻利地做着,吳爲說,爸,你眼睛發直,吳同志不好意思,說,你瞎說什麼,吳爲說,這是正常的,男人看到長得好的女人如果眼睛發直這是正常的,如果眼睛不發直,無動於衷,這纔是不正常的,吳同志哭笑不得,說,你懂,吳爲說,我不懂,點心端上來,老闆娘向吳同志嫵媚一笑,吳爲也向吳同志一笑,吳同志忍不住叫了吳爲一聲,吳爲。

吳爲擡眼看看父親,等他的下文,吳同志卻不說話了,吳爲就低頭自顧吃。

吳同志等了等,又說,吳爲。

吳爲說,什麼?

吳同志猶猶豫豫地說,你們班上,笨的同學多不多,吳爲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說,你什麼意思?

吳同志說,沒什麼意思,隨便問問。

吳爲說,笨的同學?多,多極了,老師恨極了,罵我們,你們一羣笨死人,每次考試,總是我們班最差,把老師氣得,嘿,我們老師,聲音是女高音,尖兮兮的,罵起人來也好聽。

吳同志說,一羣笨死人?

吳爲說,是,也包括本人在內,本人也是笨死人。

吳同志忍不住笑了一下,他想象吳爲的老師尖着嗓子罵小學生的樣子。

吳爲說,我們老師想辦法治我們,把我們分成四組,優良中差,多少分以上的就坐優組,多少分以下的就坐差組,結果你曉得,我們一大半人都坐差組,坐不下了,老師氣得,嘿嘿……

吳同志說,於小婉的兒子在你們班上吧?

吳爲愣了一下,說,什麼於小婉?

吳同志說,爸爸叫維民的,一個男同學。

吳爲說,維民?姓維?沒有呀,我們班沒有姓維的。

吳同志說,不是姓維,是姓胡。

吳爲說,胡?有的,胡漢山,是我們班的,呆子,胡漢山。

吳同志說,怎麼會叫胡漢山。

吳爲笑了,說,不是叫胡漢山,我們叫他胡漢山,胖子,笨得要命,天天給老師罵。

吳同志說,是他。

吳爲說,是誰?

吳同志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說,不管你的事情。

吃過早飯和吳爲一起往回走,經過小店,小店裡管傳呼電話的阿姨說,吳同志,剛纔有你的電話,我到你家去,他們說你帶小孩出來吃早飯,我告訴電話那邊的人了,叫她過一會再打過來,吳同志說,是什麼人,有沒有說什麼事,阿姨說,沒說什麼事,是個女的,吳同志想了想,說,女的?不是向小桐?阿姨說,怎麼是向小桐,向小桐的聲音我聽得出來,吳同志說,她說過一會再打來?阿姨道,你就在這裡等一等吧,省得我一會再跑去叫你,吳同志就在小店門口等了一會,果然電話鈴響起來,阿姨接了,說,是找吳同志的,在,他在這裡,將電話遞給吳同志,吳同志拿到耳邊就聽出來是於小婉的聲音,心裡像是有點激動,又像是有點緊張,說,於小婉,是你?

於小婉告訴吳同志,昨天聽吳同志說了想借點錢的事情,回去就向幾個手頭有點活錢的朋友打聽了,正巧有個朋友,手頭有幾萬塊錢,暫不用,存銀行又嫌利率太低,於小婉跟他一說,就答應了,一年期,兩點的利,也用不着每月付息,到時候連本帶息一起還清,條件非常之好,今天就可以幫他們辦成借款手續。

吳同志捏着話筒,有些發愣。

於小婉感覺到吳同志的猶豫和發愣,說,吳同志,是不是已經借到錢了?

吳同志說,沒有,沒有,哪裡有。

於小婉說,那就是你信不過我。

吳同志道,哪裡,哪裡,怎麼會信不過你,我只是覺得,覺得有點突然。

於小婉說,你是不是要和他們商量?我等你的迴音,你最好快點給我回音,現在借錢的事情就像打仗,分秒必爭的,夜長夢多,我還擔心我那朋友昨天夜裡說好的事情,今天早晨又會變卦。

吳同志說,好的,我和他們商量一下,馬上就給你迴音。

於小婉將自己的電話號碼告訴了吳同志,就掛斷電話,吳同志心裡亂亂的,有點理不清,趕緊往家裡去,到錢梅子那裡,將事情告訴錢梅子,錢梅子聽了,心裡一陣激動,馬上就要到於小婉的朋友家去談定借錢的事,吳同志說,兩點的利,也不算很高呀,錢梅子說,當然不算高,吳同志說,那就奇怪了,她怎麼這麼積極呢,錢梅子也不管奇怪不奇怪,拖着吳同志就到小店打電話,吳同志電話打過去,果然於小婉在等着,說,好的,你們現在就來辦,我在什麼地方等你們。

吳同志和錢梅子趕到約定地方,由於小婉帶着來到朋友家,朋友剛起牀,看到錢梅子吳同志的着急樣子,說,你們急什麼,我答應於小婉的事情,怎麼會變,不會變的,我和於小婉,什麼關係呢,說着朝於小婉擠眼,於小婉說,去你的,大家一笑,很順利地就把手續辦好,事情解決了,拿的是現金,也省卻另一番手腳。

錢由錢梅子揣着,於小婉看看錢梅子,說,錢梅子,我聽吳同志講起你的事情,真是很有勇氣和膽量。

錢梅子說,我有什麼,我一個下崗女工,也是無可奈何纔出來做點事情。

於小婉說,人都是這樣,不到無可奈何山窮水盡,也想不到發奮圖強的,人是有惰性的,但也有很大的反彈,有時候被逼到絕處,就突然暴發出力量來,幹成了大事情。

明明知道於小婉是有意好話給她聽的,但是聽了心裡總是很高興的,錢梅子說,我們這是衆人一起辦的事情,要靠大家出力。

於小婉說,是的,我看到你們這種精神也很感動的,現在外面的人,一個個你爭我奪,只怕好處給別人搶了去,自己呢,最好力氣呢少出一點,風險呢少擔一點,錢呢,越多越好,像你們這樣,幾個鄰居,能夠同心協力辦飯店,真是不容易,我如果早一點碰見吳同志,早一點知道這樣的事情,說不定我也來擠一腳,也不知你們歡迎不歡迎,看錢梅子和吳同志都有些尷尬,又說,當然,我也只是說說而已,你們都是親戚,自己人,我算什麼。

她這樣說了,錢梅子倒不好意思,說,於小婉,你對我們的幫助,我們不會忘記的。

於小婉說,下面的路還長着呢,有什麼要我做的,只管招呼一聲,我總是要盡力的。

錢梅子就下意識地看吳同志,吳同志也真的不明白於小婉是怎麼回事,纏着磨着要幫助他們,一時竟也無話可說,心裡仍然是虛虛的。

於小婉說,錢梅子,下一步要進貨了吧?

錢梅子說,是的。

於小婉說,進貨呢,你要掌握這麼幾點,一就是價格,價格一定要控制,第二呢,是貨源的廣泛性,也就是說,貨源要廣,品種要多,才能豐富多彩,第三,就是它們的新鮮程度,這也是很重要的,一定要保持新鮮,現在吃飯的人都講究個口味,菜如果不新鮮,口味就做不好,還會違反衛生防疫的規定,當然,還有其他許多,我這只是隨口一說,總之呢,你的進貨渠道一定要搞好,要暢通,進貨渠道的問題解決了,其他問題,諸如價格啦,貨源的豐富啦,新鮮不新鮮啦,都能迎刃而解,如果你的進貨渠道不解決,下面一系列的問題就會跟着來。

錢梅子說,於小婉,是不是你也開過飯店?

於小婉說,我哪裡開過飯店,我這樣的人,幹什麼事情都不行的,東一榔頭西一棒的,吳同志瞭解我,我幹不成事情的。

錢梅子說,那你對這一套很在行呀。

於小婉說,我也是平時聽人家隨便說說,隨便聽聽,瞭解一些,也不多,只是皮毛的東西,具體幹起來,要複雜得多,這個你們具體做事情的最有體會了。

錢梅子覺得於小婉確實懂一些關於開飯店的事情,只是不大相信如她所說只是別人隨便說說,她隨便聽聽聽來的,錢梅子又朝吳同志看看,吳同志的眼光向她表示,我也不明白。

說話間就來到岔路口,吳同志支支吾吾地向於小婉說,於小婉,你幫了我們這麼大的忙,叫我,叫我,不知說什麼好。

於小婉說,我又不是白送錢給你,是借錢,兩點的利,也算是高利貸了,說着向吳同志和錢梅子揮揮手,遠去了。

錢梅子看出吳同志略有些留戀的意思,問吳同志這個於小婉是什麼人,吳同志說了說從前的事情和昨天到縣城碰見她的事情,錢梅子聽了,覺得有些奇怪,說,她對你也不算很熟,怎麼肯幫這樣大的忙,吳同志突然就有點心虛,不敢看錢梅子疑問的眼睛,支支吾吾地說,我也不太明白,我昨天跟她說了說我們急等錢用的事情,哪知她這麼熱心,今天就替我們解決了,錢梅子似乎從吳同志的眼睛裡看出了什麼,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吳同志更加心虛,說錢梅子你笑什麼,錢梅子你笑什麼,什麼意思?錢梅子說,難道我不能笑?吳同志說,你笑得很不對頭,有什麼意思在裡邊,錢梅子說,奇怪了,有什麼意思在裡邊,你說有什麼意思在裡邊?吳同志說,反正,錢梅子你別朝歪裡想,沒有什麼事情的,錢梅子說什麼叫沒有什麼事情?看吳同志的窘相,又忍不住要笑,吳同志說,錢梅子,於小婉借錢的事情,詳細的你不要向向小桐說好不好?錢梅子說,到底心虛呀,吳同志說,心虛是不虛的,只是因爲於小婉替我借錢這事情,我自己還沒怎麼想得通,向她說不清楚,怕她囉嗦,你知道的,向小桐一囉嗦起來就沒個完,問起來,你就說是我的一個老朋友,別說男的女的,錢梅子說,她要是問男的女的呢?吳同志說,你就說你沒看見人,錢拿到了,人沒見着,錢梅子笑,說,好吧。

事情很順利地就解決了,向小桐也沒有詳細打聽借錢的對象是個什麼人,只知道錢借到了,難題解決了,很高興,以爲真是吳同志的一個什麼朋友幫的忙。

錢梅子心裡便隱隱約約地有些不太好的感覺,又辨別不出是一種什麼感覺,是擔心吳同志和這個奇奇怪怪叫人說不清的於小婉會有什麼事情發生呢,還是擔心其他什麼,她說不清心裡的滋味,只是想,我不管別的,我只管做我的飯店,把我的帳管得緊緊的,不讓別人有一點點空子好鑽,反正進出的財務都在我手裡,帳號也抓得緊緊的,不給別人經手,連碰一碰也不能,錢梅子想,如果真是個騙子,就看她怎麼騙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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