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米知道他的想法,便主動解釋道:”我沒有選擇了,他隔絕了我,不僅讓我無法運用你的感知,所有以前我從你感知中偷來的力量全都流回你的感知中,所以你的感知纔會變得強大,但我也變得軟弱無力,這些天我試着修養,卻毫無幫助,你剛剛修練有成,我不只連一點好處都得不到,甚至覺得更加虛弱,你偶然的感情激動,更幾乎毀滅了我,在你的意志之下,我已經變成了一個外來物,這種感情波動再來幾次,只怕我就要被解離了,我沒有多少時間,只好儘快來尋求你的諒解。”
“什麼感情波動?”黎東不解
“像我上次醒來的時候那樣激動。”
“喔!”黎東一愣馬上又理解,心裡不免有點羞怒。上次他和文心在一起,拉米突然跑出來攪局,那感覺非常不好。
拉米趕緊解釋道:”那時我受傷沉重,正在沈睡,我並不知道那時發生了什麼,直到我感受到毀滅的危機而強迫自己醒來…那時我有跟你報告…我沒有任何偷窺您私人生活的意思。”
“但是你已經做了!”黎東怒道
“如果您覺得困擾,我可以封閉自己的意識,變成一個純粹的智能體,只要您同意讓我留在您的感知中休養。”拉米知道黎東真的生氣了,連忙急急地道
“我爲什麼要養一個對我有敵意,又一直想要害我的…怪物?”黎東忿忿地反問
拉米沒有回答,他從黎東的心靈中已經知道答案,他嘆道:”確實,我沒有資格求取您的諒解…”拉米變得很悲傷,他默默地垂着頭,散發出一種濃重的哀傷氣氛,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擡起頭說:”我知道你不肯原諒我,所以我就快要死了,我想把我最後的遺產留給你,經過了這段時間的相處,我認同你是個高尚的人,我死後一切成空,不如把這好處留給你。”
黎東懷疑地看着妖怪狀的拉米,覺得拉米又開始唬弄他了,他連問問這好處是什麼的興趣都沒有,直接搖頭拒絕道:”對不起,我對你的財產一點興趣都沒有,你還是留給需要的人吧。”
拉米顯得很驚訝,他叫道:”你不要?這怎麼可能?那可是一個神的秘密啊!只要你得到這個秘密,或許你就能成爲一個神!”
黎東搖頭道:”我對成爲神沒有興趣,我比較喜歡當人,我不想變成像你一樣的怪物。”
“你可以不用變啊!”拉米似乎覺得黎東的想法很荒謬。
黎東還是搖頭:”總之我不想跟你發生任何關係,你知道我不相信你,我也不認爲你會真心給我什麼好處,你知道我從來都不是個貪心的人,我不貪求你什麼。”
拉米能感受到黎東的堅拒之意,他的哀傷更加濃郁,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拉米又說道:”我瞭解了,那我請您幫我這個臨終者最後一個忙…你讓愛德華把我卸載,我有些東西要交給他。”
“您認識愛德華大人?”黎東意外地問,照理說,被調製的智能體應該不會對它的調製者有什麼印象,就算有,也只是製造者權限而已,聽拉米的語氣,似乎跟愛德華很熟,而且對他也沒什麼敬意。
“嗯!我是他的老朋友,雖然他並不知道我跟着他來了。”拉米苦笑着,他對黎東躬身道:”那麼…非常感謝您…我以後不會再煩您了…再見了。”拉米的形體漸漸淡去,那些聚合的感知消散無蹤。
黎東瞪着拉米原先的位置發呆,他感受到這次的拉米不同了,跟以前那個吵着跟他要感知權限的星不同,也跟爲他服務的智能體拉米不同,這次的拉米變得比較”嚴肅”,或者說是”莊、嚴”,此刻的他似乎充滿了一種遲暮的死意,看來他真的快要滅亡了,但…究竟是誰讓他受了這麼重的傷,逼得他必須出來”交代後事”呢?
黎東楞了一陣,便收拾感知退出了學習機。他一在學習室中醒來,就感受到一波波的暈眩、頭痛和濃濃的倦意,他知道這是感知修練過度的結果,掙扎着爬起來後,黎東跌跌撞撞的在想要去找愛德華,但他頭暈腦漲的,根本沒辦法直直走路,試了幾次後,他只好靠在學習室的牆腳下,打開視覺介面對愛德華髮出通訊要求。
愛德華似乎在忙,頭昏眼花的黎東癱在牆腳聽着通訊待接的聲響響了很久,通訊終於被接了起來了,愛德華不滿的聲音說道:”幹嘛呢?我知道你醒了,但我現在沒空。”
“拉米說要你把他卸載!”黎東暈呼呼地說
愛德華楞了一下,問道:”拉米是誰?”
“你幫我安裝的智能體。”
“你的智能體恢復了?”
“我上次醒來不久就恢復了,但他的狀況很怪,好像快死了。”
“快死了?什麼意思?”愛德華滿腹疑惑地問,他從來沒聽過智能體會死的。
“我也不知道,他說要你把他卸載,他有東西要交給你。”黎東頓了頓,又想起一件事,繼續說道:”他還說他是你的老朋友,雖然你不知道他跟着你來了。”
“老朋友?”愛德華一個瞬移,出現在黎東的身邊,他沉聲道:”你怎麼了?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
黎東對他苦笑道: “沒什麼,感知修練過頭,有點頭暈…”
愛德華伸出感知幫他檢查了一下,果然只是感知使用過度而已,他不再管黎東,大聲說道:”收到命令的下級單位,請回報自身代號!”
拉米的聲音響起道:”斯塔智能體第18版,系統編號1800000001,代號拉米瑞茲01,向至高權限者報到。”
愛德華道:”接受你的報到,進行智能卸載,收斂成移動模式,執行脫離程序!”
“進行智能卸載,收斂成移動模式,執行脫離程序!”拉米覆述道,過了一會兒,拉米突然換了一種蒼老的聲音,鬆了一口氣地說道:”啊…自由的感覺真好…”
愛德華頓時如中雷擊般愣住,那蒼老的聲音說道:”好久不見了,莫里哀…”
愛德華雙膝一軟,跪下叫道:”吾主?是您嗎?是您嗎? “淚水從愛德華的雙眼流下,瞬間就匯成了小溪。
“是我,莫里哀…又過了六千年了,總算又見面了,但…這可能是我們的最後一面,很抱歉,我再也撐不下去了,是跟你道別的時候了。”
“不要!吾主!請不要離開!請不要離棄我!求求您~~”愛德華大喊道,他不斷的用頭撞地,把地板敲得碰碰作響。
“很抱歉,莫里哀…這是命運的安排,我們都感到無奈,雖然我躲藏在你的感知中,靠着你對我的信仰又苟延殘喘了六千年,但這一切都沒有意義了,斯塔人的復興已經成爲泡影,我的魂魄消磨殆盡,這一縷殘魂又受了重傷,實在沒辦法支撐下去了,你…放下這個責任吧,別再進行這無意義的努力了,我們斯塔人…終究逃不過法則的審判。”
愛德華跪在地上不斷的哭泣,他感受到大神慈愛地撫慰着他,就像他兒時感受到的一樣,大神在他耳畔諄諄叮嚀: “莫里哀,我的兄弟!把這一切放下吧,去享受你的人生,我已經耽誤你太久了,去享受你的自由…”,但愛德華心中充滿了不捨,他叫道:”不!吾主!沒有您就沒有斯塔人,也就沒有我,我一個人孤伶伶的活在這世上又有什麼意義呢?”
“莫里哀,我的兄弟,放下悲傷吧,很抱歉,我必須把最後的希望寄託在你身上,你站起來,接受我的傳承吧。”永恆之神拉米瑞茲沉重地道
但愛德華跪在地上哭個不停,他叫道:”不!吾主,我情願把靈魂奉獻給您,求求您不要放棄斯塔人!”
拉米瑞茲嘆道:”傻孩子,你還不懂嗎?不是我要放棄斯塔人!是這個世界徹底厭棄了我們斯塔人,我們的靈魂…唉…註定有去無回,我要你的靈魂又有什麼用呢?你找個人接受我的傳承吧,任何人種都可以,只要你看得順眼就好。”
透明結晶狀的輔助智能體漂浮了起來,愛德華大叫道:”不要啊!吾主!求求您!”
“住手!”三個聲音同時響起,空間一個波動,丁偉明和一個年輕人同時跨出來。
丁偉明顯然對那年輕人也出現感到驚訝萬分,那個有着一對鋒利劍眉的年輕人指着散發着光芒的斯塔智能體道:”停止你愚蠢的舉動!他承受不了你的神火,你會殺了他,即使你的神火只剩下一點餘燼。”
拉米無奈地道:”但是我要死了,我不希望我的神火消逝。”
年輕人一臉嚴肅地道:”至少你也找個合適的人,你這個同伴渾身罪孽,碰到你的神火,難免燒得一乾二淨,他剛開始走上正途,你難道就要這樣讓他神形俱滅嗎?”
拉米停頓了一下,哀傷地問道:”請問我還有其它的選擇嗎?”
“信仰之路啊…真是愚蠢到了極點…”那年輕人喃喃地罵道,他轉頭對丁偉明說道:”你來承受他的傳承吧,你的能力雖然還不夠,但以你身上的功德,肯定可以撐過神火的焚燒的。”
丁偉明熟悉這世界上各種知識,他當然知道信仰體系和這種文明類型的進化方式,他連忙拒絕道:”別傻了,那可至少要到衛星級才能碰的東西,我才小行星級,你要我去死嗎?”
“我說你不會死,你就不會死!”年輕人罵道
“放屁!我腦子壞了才相信你這沒人性的傢伙!”丁偉明根本不相信他
“你不用逼他,他確實承受不住,更何況…這可不是一份禮物。”另一個聲音說道
丁偉明和那年輕人都轉頭望向虛空,那裡什麼也沒有。
虛空中傳來嚴厲的聲音喝道:”你這孽障還不知錯嗎?”
拉米的年老聲音哀求道:”我知道錯了,這位大能,我不敢祈求活命,只懇求您留給斯塔人一絲生存的機會。”
那聲音冷冷地道:”你知道錯了?你騙得了我嗎?到這個地步了,你還想着騙人害人?果真是無藥可救!你自己想想,這些年你變成了什麼樣子了?哪還有一絲一毫慈愛?”
空中的智能體流露出一種可憐兮兮的感知,拉米的聲音哀求道:”可是我想要活下去啊!只要有任何一絲機會,我…”
“你就會去爭取?不擇手段的爭取,甚至殘害別的生命都毫無愧疚?這是原來的你嗎?偉大的拉米瑞茲陛下?你當初立下那個契約的時候,可有想到今日?”虛空中的聲音責問道
拉米哀求道:”對不起!我感到無比的懊悔,但已經於事無補了,我鑄下了大錯,但那只是我一個人的狂妄和無知,請取走我的靈魂,不要毀滅我的種族!求求您!”
“我救不了你,你爲了獲得力量,用邪惡之血污染了族人的血脈,他們必須在法則下滅亡,現在你又試圖在我這裡做同樣的事,我不會允許你這樣做的,你所謂的傳承根本不該存在,沾染到你的想法的人都會在法則的監督下走向毀滅。你最後的機會已經消失,現在!出來接受法則的審判吧!”
一股力量從空中浮現,射中了懸浮着的智能體,只聽”啪”的一聲,那智能體爆散成無數晶晶閃爍的粉塵,一個怪物的形象浮現了出來,他渾身銀刺,拖着一條強壯的長尾,無數的感知火焰從它的軀體冒出來,在空間中形成一絲絲閃電火焰,那些閃電火焰像一道道枷鎖把它死死地捆縛住,還不發出電光斷擊打焚燒它。那怪物用那蒼老的聲音哭道:”不要!不要讓我這樣子死去,請賜給我最後的憐憫,讓我用斯塔人的模樣死去!”
那空中的聲音說道:”這是你內心真正的模樣,你我都無可選擇!”
那怪物哭道:”莫里哀,我的兄弟,請不要看我,忘了我現在的模樣,求求你!”
愛德華拜倒在地上哭道:”吾主,不論您是什麼模樣,您全都是我至高無上的主!”
驀然,一股強大之極的壓力降臨,所有人都被壓得喘不過氣來,但愛德華死命扛住了壓力,他拼了命地跳起來擋住了那怪物,叫道:”請取走我的靈魂,不要傷害吾主!”
虛空中突然冒出一道閃電,”啪啦”的一聲擊中愛德華,愛德華慘號一聲,重重地摔落地面,他被打得渾身冒煙,全身不斷的抽搐,雖然渾身麻痹,動都不能動,但仍然張大嘴巴,試圖呼喚他的神明。
只見空中的怪物突然燃燒了起來,它的魂體急速縮小,一瞬間就消失不見,但那些閃亮的智能體粉塵卻沒有消散,空中的聲音說道:”從哪裡來就回哪裡去!”一股能量一卷,那些粉塵散發着光芒,撲向一直斜倚在牆腳發楞的黎東,黎東猝不及防,被那些粉塵黏了滿臉,他拼命的伸手揮打,也不知道打掉了多少,他胡亂地打了幾下,發現粉塵都消失了,他跳了起來,看看自己的手,抹抹自己的臉,什麼都沒有,甚至連一點異樣都沒有。
在所有人面面相覷中,那壓力瞬間就消失了,那年輕人嘆道:”他走了…”。丁偉明點點頭,扶起了癱瘓的愛德華,低聲說道:”請節哀…不要怨恨,這是法則的審判…”他雖然還沒有資格接觸法則,但也猜到了剛剛出現的大能是誰,李錦離開之前曾經交代了這類的事。
愛德華連哭泣都做不到,眼睛裡卻不斷的淌出眼淚。
丁偉明嘆了一口氣,抱着愛德華一個瞬移,帶他去接受治療了。
那年輕人看看黎東,對他說道:”你現在需要去修練能量,快去補充一點食物,然後就去修練吧!”,也不等黎東反應,一下子就不見了。
黎東完全不能理解剛剛發生了什麼事,他的輔助智能體剛剛被毀了,還發生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跑來一些莫名其妙的人,說了一些他聽不懂的話,不過至少有人給了他正確的建議,他應該休息一下,吃點東西,然後趕快去修練能量。
黎東扶着牆站起來,發現他完全不暈了,這真奇怪,剛剛還暈到走不動路,現在卻一點都不暈了,頭痛也消失了,只是肚子有強烈的飢餓感。黎東像夢遊一般的走出學習室,直接去餐廳吃飯,他吃掉了五人份的食物才覺得有點飽,又多吃了兩人份的食物才滿足地離開餐廳,然後不由自主地走上了修練區,開始坐下來修練。
黎東閉着眼睛,很自然地走起了全身的大循環,這次的循環很奇怪,他的能量通過的地方,那個地方就像着了火一樣發燙,而且火焰還向四周蔓延,黎東有類似的經驗,因此並不停下循環,反而堅持着完成循環,幸好那灼熱的感覺沒多久就隨着火焰的蔓延而分散消退,他一路循環,身體一處處地發燙,當他把四肢的循環全加入大循環中,他的全身都發燙了起來。
黎東的狀況卻很奇怪,他好像睡着一樣,但卻又似乎清醒着,恍惚之中,他感覺到身旁很多人來來往往的,但他卻沒有留意那是誰,在這種奇異的狀態下,他的能量循環卻一點都不紊亂,反而運作得更有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