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第三十三章:面對

李銳東醒來的時候已是早晨,發現自己正躺在一所不知名的房間裡。環顧四周,落地窗上陽光斜斜地照進來,成堆的畫紙和鉛筆隨意地堆放着,卻在逆光下顯得錯落有致

——這是我最神秘的一次早晨。後來李銳東這樣形容。

腦袋還是疼,不知道躺了多久。我希望我救下她了……戰況怎樣了?誰纔是贏家?或者我應該先明白這裡是哪兒?

李銳東想了一會,自然沒有答案,也想不起來……現在也許應該搞清楚這是哪兒……只覺得好似外面有陣交談聲。

“胖子,打算什麼時候把你同學帶走?”門外先是響起了渾厚的男中音,緊着着一聲吉他撥絃的響聲。

“他醒了自己會走。”黎米的聲音,睡不醒那種。

“呃……他可以一覺睡到世界滅亡!嗚呼。”清澈的男聲,然後李銳東聽到的一聲鼓點。

這是開樂隊嘛?李銳東想着,從牀(應該說只是牀板)上爬下來,低頭看了下自己——還是穿着原來的那身衣服,鞋子也沒脫。摸了下腦袋,傷口是被包紮了,但還是痛……

隨即咣噹一聲,李銳東的右手碰到了一個畫架,幾乎一個人高的畫架帶着一張全開的巨幅畫作隨即應聲而倒!

李銳東看了下那張超大的素描,只是畫了個女生的雛形。鵝蛋臉,長髮,毫無特點。唯獨一雙長長的眼睛勾勒得格外仔細,單眼皮下睫毛很長,令眼神中飄散的冷漠與輕蔑顯得更加濃重

幾乎是同時,陳舊的房門被吱呀一聲推開了。

李銳東驚地回頭,便見到陽光照在一個胖子猙獰的的臉上,以及後面瘦高的長髮男——手上還拿着吉他。

胖子正是黎米,而長髮男則是黎米舊時的鄰居蔡有博。

“你不要動就沒事了。”還好後面的蔡有博及時發話並按住了黎米的肩,否則真不知道黎米會不會上來找李銳東拼命,“你的同學在狂躁這裡。”

“伐可,她一走你就醒了,太不浪漫了。”黎米掙脫蔡有博的手,嘀咕着走過去,把畫擺起來。

她……?李銳東心底彷彿一陣觸動,她來過?也許我的努力沒有白費,雖然……

剛想問什麼,卻被黎米打斷道:“你最好可以趕上下午的課,否則老週一定會讓你的大表哥來一趟學校的。我反正請假了。”說着黎米把車鑰匙丟給了李銳東。“就停在樓下,已經充好電了。”頃刻間李銳東眼中黎米的身影光芒萬丈無比高大。

這……李銳東心想,雖然黎米平常老不正經,一臉臭屁,但義氣什麼還是有的。“真不知道該怎麼謝你,還有你的朋友……”李銳東看着黎米身後的蔡有博。

“雅馬哈四代哥,蔡有博。”“‘荒地武裝’樂隊隊長,叫我老蔡吧。”兩人表情神同步化作殭屍臉,“謝什麼謝?給煙抽就行!要薄荷味萬寶路!但你最好速度回學校。”

真是好同步的表情……李銳東心想着,嘴裡說道:“嗯,改天一定帶一條來。”告別後揣着鑰匙走了出去。

離開前,聽見客廳裡一名頂着斜劉海的秀氣男生用清澈的聲音說道:“裙下之臣。”

身旁的板寸男用戴着手套的右手,持着擊鼓棒在架子鼓上敲了一下。

李銳東返回學校時,正是第三節課課間——也就是眼保健操時間。

8班教室內一如既往的繁華,許慶依然逃課,孟宇依然翹着腳看着新一期故事會只是身邊多了歐陽芳雲陪同,男生們玩着手機或iPad,女生們趁機補補妝順便聊會八卦但都有在等着眼保健操結束以便抽根菸。

看起來似乎昨天的事並沒有發生過,除了有的人身上添了一點兒新傷。可是如果足夠仔細,聽着不難發覺一些細碎的交談。

“其實東星四中聯手起來也不怎樣了,還是我們家孟宇厲害點!”

“這是,猛男軍團發揮還是很好的,但血慶人生就有點慫了,唉……”

“哪有!許慶還是很帥的啊!不過人家一直都被那個飛機頭保護着,嗯嗯~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到我呢?”

“飛機頭?似乎除了被方丈衝進來時磕到下巴外都沒怎麼受傷。方丈很帥啊,那英雄救美浪漫得……嘖嘖嘖。要不是孟宇在後面拖住黃毛仔,估計真的英雄氣短了。”

“光頭就是有勇無謀的主,看看人家‘很帥 的許慶……哈哈,不知道哪撿的頭盔,這叫‘裝備精良’啊!”

但是這些聲音,在李銳東走進教室的那一刻,幾乎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停止了交談,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李銳東的身上。

這種感覺李銳東從沒經歷過——怎麼說呢?彷彿全世界都在注視着你,他們爲你靜止,等你的反應。這通常不是什麼好事,尤其在學校裡。

而另一旁,吳麗影向胡欣冉擠了擠眼睛,隨即胡欣冉被推出了人羣。緊接着人羣很配合地以一個圓圈向四周散開,但這樣也形成了一堵牆。

這……難道是要讓我表白?李銳東看了下四周,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自己。明知逃不了了,索性便站在原地,看看接下來的狀況見機行事。可是表白是不行的,這可不是面子問題!關係到李銳東能否在TK留下來!

這是學校裡一條不成文的規定,也是TK裡一直廣爲流傳的傳說。爲了保障升學率,嚴肅校紀校規,TK總是有許多奇怪的規定,例如不能把鑰匙掛腰帶,不能戴有兩種顏色的眼鏡,不允許學生騎自行車以外的代步工具等等,而其中最危險的一項,便是不允許公開的戀情。如果說前面的情況最多落個留校察看的話,那這個將會面臨最嚴重的處罰——將其中一名“轉移學習環境”,約等於開除!

楊揚曾說過,李銳東看起來很沉穩,實際上也是。

空氣停頓了一會兒。也許只有幾秒鐘,但在李銳東的眼裡看來彷彿走過了一個沒有盡頭的走廊……理性的情感矛盾不斷,但最終冷靜仍然佔據了上風。所以即使現在關了門只有八班的人在場,李銳東不會選擇鋌而走險,又怎麼會忍心傷害眼前的女孩?

想到這,李銳東也有了心中屬於自己的計劃。最簡潔,也最保險。

“嗨,早上好!”於是在全班同學的注視下,一句能讓人噴掉一升血的神奇答案,李銳東也就這樣敷衍地交給了全班同學。

胡欣冉又怎麼不知道這個規定?可是看着李銳東頭上的紗布,想起當天李銳東奮不顧身的行動。心中縱有萬分感動,但放在此刻,也只能報以一個感激的眼神,輕聲說道:“嗯!你也是。”

李銳東點了點頭,堅定的眼神中閃過的一絲溫柔隨即被深埋在睫毛下,取而代之的是以往的面無表情。轉頭看向各位同學,便轉身離開回到自己座位上。

尷尬的局面瞬間消失無蹤,伴隨着上課鈴聲與雜亂的腳步,又是一節課開始了……

在這之後,當人們提起這件事,孟宇分析道:“和尚肯定喜歡她!至少你在某個方面會對她有好感。”

“必須的啊!能爲一個人挺身而出不容易,但他做到了!最近在網上的傳說中有個殺手叫肖子迪,衝刺速度奇快無比,李銳東簡直是肖子迪二世!”後一旁黎米十分激動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下了這個結論。

這不難理解,因爲每個人心中都會有個重要的人。這就是爲什麼黎米現在只敢想想,而在十二年後他居然也做了更可怕的事……

可惜李銳東直到現在都不確定有沒有答案,也許冷靜過分的人都這樣。一邊按部就班地做,一邊不承認爲什麼要這麼做。

但是這樣卻總有人還是能找到通向未來的路。

TK得到了暫時的寧靜,便是走過了2011高二上半學期的期中考。成績發下來的那天,人們最近的努力情況也一目瞭然了。

李銳東的成績趨於穩定提升。他有屬於自己調整方法,處變不驚,保持在一個嚴謹和冷靜的狀態上。所以靶場的大戰對他的影響似乎並不值得一提,而對胡欣冉感情的不確定也在對於學習的確定中被放置在了一邊,拿下年級31也是情理之中。

孟宇的成績卻因爲戀愛似乎得到提升了,可是基於孟宇不做思考的廣播室表白,即使謝主任不追究,也很難確保其他領導不會插手,這段時間孟宇也是隱約感覺到了什麼,或許是想通過成績的提升來得到學校的寬容。

楊揚的地下戀情並沒有這些壓力,但尹莉盈的失蹤讓自己更是難以不自責。後來的一段時間楊揚也通過丁宇升打聽尹莉盈的情況,據說那天晚上尹莉盈騎着楊揚的車子獨自踏上了往蔑都的南方行走的路程,一路充電,途徑數個小鎮,之後悄無聲息地回到了學校參加期中考試。楊揚每天在思念與反省中度過,成績卻直線下滑。

林松辭了班長後的成績依然優異;錢正華在中上游站得還是很穩;陳鷹穩坐年級文科前200的交椅,可惜文科只有356人,如果不是111分的超高分英語他也許就是那“100勇士”了;倒是黎米的成績掉得厲害——但是基於黎米發揮從未穩定過,所以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轉眼間期末考將至,TK學園也進入了好學生模式,於是平常課間最受歡迎天台此時也荒涼了許多。

但是這時,李銳東卻獨身走上了天台。

2011年12月中旬,秋季的第一陣寒流席捲TK,伴隨着樓下人羣熙熙攘攘的喧鬧聲,李銳東最後看了一遍手中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

“放學後天台見,如果不來或者讓我看到了其他人……你的小女友的住在哪?”

我真的很想親口告訴他,這種事情還是不要把女生拉進來纔好,懦夫。李銳東心裡想着,將手機收回口袋,深吸了一口玉溪……

這條短信雖然是陌生號碼,但是想想就知道除了龔欽龍以外不會有其他人了。龔欽龍招惹了李銳東之後無規律遇到了各種煩心事,楊揚、王傑明、丁宇升也都讓龔欽龍各種不好受,當然他們的事或多或少都與李銳東有點關係。龔欽龍自然把這些事算在了李銳東頭上。

且身爲李銳東在TK唯一的仇家他具備了一個小人必備的兩點——是人,而且手段夠卑劣。

——大約兩個星期前,李銳東在例行做司機送胡欣冉回家時,就注意到了有一夥奇怪的人騎車尾從TK尾隨了兩條街。雖然以李銳東的車技甩開他們並不難。而且只要還在穿梭者車坊附近,表哥孫景文和那幫狐朋狗友隨時帶着扳手就可以來幫忙。就沒太在意。

但是自從那時開始,幾乎每天他們都在跟着,並不對李銳東動手。甩開幾次後李銳東才意識到他們十有八九是衝着胡欣冉來的……作爲李銳東最不屑的學習仔,胡欣冉沒有理由會惹上那幫人,反覆思量,只有一個可能!

正好國貿修路完畢,所以從上週開始,李銳東便拒絕再接送胡欣冉上學。但無可避免地還是讓龔欽龍找到了她的住址。

也是該做個了斷了!李銳東心裡想着,聽着由遠至近的腳步聲,將第三根菸也扔在地上,狠狠地踩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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