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藤先生看向顧天恆,心道怪不得這樣像,他與他父親還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這些年他雖然閉關,卻也有耳聞,顧天恆修爲低微,遲遲不能突破。
他天資低下,根本就是辱了三爺門風。
但如今一看,眼前的少年,身姿挺立,神情肅然。
雖然修爲不高,但能越階一戰,勝過高出他數階的修士。
這樣的天資,委實難得。
古藤老怪看向臺下的顧天恆,說道:“顧天恆,有人道你壞了大比規矩,你覺如何?”
顧天恆直直看向古藤老怪,回道:“晚輩承認自己確實動手了,不過即爲修行者,就一定有拔劍的時候。”
“若是旁人可輕易辱之,那我所修行的意義是什麼?”
蘇雲舟臉色微沉,陷入沉思,剛想開口,就聞臺上傳來一陣拍掌聲。
古藤老怪笑的恣意,下首衆人見之,不敢輕易出言。
都說這古藤先生性格古怪,如今一看,果然如此,連有小輩公然挑戰他的權威,他也能容忍,不怒反笑?
他看向顧天恆,非但不怒還連連點頭道:“你說的不錯,我輩修行者,總有出劍的時候。”
“不過這種膽敢輕易侮辱你的人,就這樣輕易放過了嗎?”
話音未落,這古藤老怪那如刀劍般的眼神就直向趙二。
趙二的面色在這一瞬間,就灰敗下去,他幾乎站不穩跪倒在地,瑟瑟發抖道:“古藤先生,晚輩是在與他玩笑呢!”
“晚輩知錯,晚輩真的知錯了。”
蘇雲舟見上首古藤老怪,晦暗不明的顏色,心中同樣一涼,連忙低首,恨不得自己消失在現場。
古藤老怪穩坐於高位之上,像是對下首磕頭不停的趙二,視而不見一般。
他看向顧天恆,從懷中扔下一把利刃道:“殺了他。”
下首修士皆驚,趙二雖然多嘴多舌,卻也罪不至死吧!
趙二聞之,更是嚇得渾身顫抖,他向四處望去,原本與他交好的朋友,皆斂聲屏氣,不敢多言。
可不是誰都敢領教金丹大能的怒意的!
爲了趙二,將自己也陷入泥潭,實在是愚蠢。
趙二見求救無門,膝行至顧天恆身側,說道:“顧爺,我知錯了,我是豬油蒙了心,舌頭打了結,才說出這樣大逆不道之言,實在該死。”
“可求您看在咱們同爲修士的份上,放我一條生路吧,我真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顧天恆把玩着手中那把泛着極寒之光的匕首,低頭道:“殺人不血刃,果真是把好刀。”
趙二的臉色慘白,無一絲血色,見顧天恆打量着手中的利刃,他嚇得連連磕頭。
“顧爺,我真的知錯了,您饒了我吧,我父母膝下只有我這麼一個兒子,我要是死了,他們該如何活啊!”
“求您饒我一條小命吧,我真的不敢了!”
顧天恆原本殺意蔓延的雙目,聽聞父母這兩個字,徒然柔 軟下來。
他看向高臺之上的古藤老怪道:“古藤先生,多謝您的好意,可他尚有父母。”
顧天恆失去生父,自然清楚,那種骨血分離的痛苦。
古藤老怪諷刺一笑,道了句:“婦人之仁。”
又看向下首一衆修士,搖頭道:“後兩關卡,也不必再測了,你們之中,沒有人有資格能做我古藤老怪的弟子。”
話閉,他旋身就走,蘇雲舟一驚,不顧心中對於大能的恐慌,直言道:“古藤先生留步!晚輩明明已經以青木弓正中石靶了,爲何沒有資格進入下一測試?”
古藤老怪,連頭都未回,冷言道:“你的修爲戰力,確實算是中上,可卻動了不該動的心思。”
蘇雲舟臉色一白,隨即無言,若是方纔他不道顧天恆私鬥,是否有能進入下一關卡的可能?
可顧天恆的勢頭太猛,若是不將他除去,自己後兩關如何能爭得魁首?
顧天恆看似輕飄飄的一箭,其中蘊含的東西太多了。
勁力的掌控,真氣的控制,還有那超強的戰力,都不能不讓他心生警惕。
古藤先生快步走回自己的小院,一衆修士呆愣在此處。
過了數息,顧天恆眉心微皺,旋身離開。
看着顧天恆的背影,蘇雲舟恨得牙根發癢,若不是顧天恆的出現,他又怎麼會敗?
若不是他,自己又怎麼會連進入第二關卡的機會都沒有?
蘇雲舟死死盯向顧天恆的後心,眼中有恨意,但也不得不說有對於他這個人的欣賞。
敗落三房之子,能在各房壓制之下,成長成現在的樣子,委實不錯。
不過即便如此,這顧天恆也不要妄想能超過自己!
顧天恆,山水有相逢,下次再見之日,就是你死於我槍下之時!
他冷哼一聲,旋身離開。
而向山上行去的顧天恆,心中煩悶,忙了半天,被一句婦人之仁打回了原處。
他看向自己幾乎沒有知覺的右臂,嘆了口氣,可剛行一步,就聞身後有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顧天恆眉心一跳,是誰?
蘇雲舟?
不,以他的修爲戰力,他根本不屑於偷襲。
趙二?
他方纔被嚇得不淺,不會這樣快,就跟上來。
這腳步聲細碎清脆,不似女人,不似男人,倒是很像幼童。
他保持步伐頻率一致,微微側頭,以餘光向後望去。
一道瘦小的黑影,身高不過他的膝蓋高,看不出修爲幾何。
顧天恆猛然回頭,顯然給跟在他身後的小娃娃,嚇得一驚。
那小娃娃雙目圓瞪,眨巴眨巴他那雙大眼,說道:“小修士,你行的倒快,我們先生有請呢。”
這小娃娃,正是方纔古藤先生身邊的童子。
顧天恆心中雖驚,卻下意識認爲古藤先生不會暗害自己。
畢竟以他的修爲,碾死自己可以像碾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
又何必大費周章的將他請回去呢?
而今日聽這位古藤先生的話語中,彷彿認識自己的父親。
顧天恆雙掌握拳,今日若有機會,他一定要問清父親的死因。
他要變強,他要爲父報仇!
那小童像是被他周身徒然爆發的殺氣嚇到,連忙擺起那雙肉乎乎的手,說道:“小修士,你不必緊張,先生是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顧天恆看向那小童,歉意一笑。
說也奇怪,那小童不過四五歲的年紀,人還沒有膝蓋高,步速竟絲毫不在顧天恆之下。
兩人很快就到了古藤老怪的宅門,那小童先是輕敲了兩下竹門,隨後對顧天恆說道:“去吧,先生已在裡面了。”
顧天恆點點頭,推開竹門,向其中行去。
一道細窄的甬道,映入眼簾。
明明是白日裡,卻漆黑如死夜,沒有蛟油燈,沒有螢燭,四周一陣窸窸窣窣的細微聲響。
顧天恆將手放在溯光長劍的劍柄之上,緩緩向中行去。
雖然伸手不見五指,但修行者五感皆靈,顧天恆還是能避過這其中的障礙。
草木的氣味濃郁,那窸窸窣窣的聲響,正是藤蔓生長所發出的聲音。
顧天恆走了約一炷香的時間,他眉心緊皺,突然發現不對。
這不是通向古藤老怪的甬道,而是幻境。
幻境推動,以至於他一直在原地踏步。
顧天恆的心情有幾分不悅,開口道:“古藤先生既然找我來,又何必裝神弄鬼呢?”
顧天恆的話音剛落,四面各處,就傳來那古藤老怪的桀桀笑聲。
“哈哈哈哈,肖似其父,能這麼快就發現你在幻境之中,確實不易。”
顧天恆將手中的溯光長劍出鞘,警惕的看着四周。
黑氣,迷霧,還有無窮無盡,一直生長不停的藤蔓。
看來不能破境而出,他也無法見到這古藤老怪了!
顧天恆面色微寒,他沒有馬上就出劍,而是細細觀察這幻境之中的三樣事物。
黑氣,迷霧,都是不固狀,只有藤蔓是不停生長的。
他雖少遇幻境,卻也知道,在這幻境中,即便做的再真實,再精細,也是假象。
其中必定有一個可以突破的陣眼,若是強行突破,也不是不可。
只是這樣一來,對於施境者與困境者雙方,都會造成極大的傷害。
輕則識海混沌,如插 入利刃,重則走火入魔,遭受反噬。
那古藤老怪修爲高深,只是不怕,可他不過練氣二重,強行破境的代價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