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去問怎麼了,因爲不關她的事。況且陸見森在心情不好時,更不能去觸碰。吃完晚餐,到車裡他都是沉默的,老翁有些奇怪,以爲她兩又吵架了。
車開到閆臨路時,他突然說:“停車。”
“大少爺。”
陸見森只說:“你送她回去,我一個人走走。”
說完開車門,下去往反方向走。向安娜扭頭去望,發現他的背影在路燈光輝下竟然格外寂寞,這一點不像陸見森。老翁也發現不對勁,“向小姐,這是怎麼了?”
她搖頭,“我也不知道,只是在餐廳遇見一對老夫妻後,他就這樣了。”
老翁似乎明瞭,嘆了聲氣搖搖頭。這激起了向安娜的好奇心,“他是因爲那對夫妻才這樣子的嗎?”
老翁沒明說,只告訴:“這是大少爺的心結,或許是一輩子的。”
什麼心結呢。
她追問,可老翁再沒說下去。陸見森手下的人和他一樣,看似謙和實則嚴謹,對誰都保有十二分的警戒。她自然曉得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又不想過多關注陸見森的事,索性就不問了。
回去後,安娜趕了篇課題已經10點多。陸見森似乎還是沒回來,她捏了捏痠疼的肩膀,拿了浴袍去洗澡。洗完出來時,似乎聽到後院池塘裡傳來噗通聲。她這個房間,開窗能望見後院,頗有盛夏賞荷的意境。那記噗通聲挺大,令安娜開窗一看究竟。這一看着實嚇到,露臺邊的地盞光線幽幽,照亮出池塘裡水波晃動。
似乎是有人掉進去了……
安娜趕緊披上外袍出去,近了才駭然道:“……陸先生?”
照理說池塘不深,以他身高站起來只到腰際。可他怎麼都站不起來,晃悠幾下再次摔進去,錦鯉都被嚇得四處亂竄。他試了幾次索性不再動彈,安靜躺在池塘裡跟泡澡一樣。
向安娜皺了下眉,蹚水去攙他。
一靠近,就聞到好濃的酒氣。
他一個大男人,分量在她之上。安娜試了幾次都不能將他拉出來,而陸見森也壓根沒想出來的意思,更令她不好辦了。她沒辦法,只好衝着屋裡喊管家。沒一會兒西屋的燈全亮了,傭人管家紛紛跑出來,見這情景均是嚇一跳。錢管家問:“這是怎麼了?”
“先把他拉出來。”
安娜在衆人合力之下,纔將沉甸甸的陸見森給攙回臥室去。錢管家在衣帽間裡拿了睡袍,“勞煩向小姐了。”
“你讓我給他洗澡啊?”
錢管家呵笑,“我們……不太方便。”
“那老翁。”
“老翁年紀大了,一把老骨頭可別把他給折騰散了。”
“有沒有別的法子啊?”
錢管家搖頭,“沒有。”
向安娜瞥了眼牀上醉醺醺的人,只好點點頭,去浴室裡放熱水。等水放滿了,出去推他,“陸先生,洗澡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醒了,眼睛半睜着,嘴巴里不曉得嘟囔着什麼,翻了個聲又睡下了。她覺得陸見森比孩子還要難弄,起碼孩子不聽話抱起來就能去浴室,可
她抱不動他。
她又推了幾下,“起來洗澡了。”
他衣服上全是水跡污泥,牀單都沒幸免。他這個人最愛乾淨,假使酒醒瞧見這樣非把自己給氣死。安娜哀怨得拖拉拽扯都沒令他轉醒,趁着陸見森熟睡,安娜跟發泄似的,掄起枕頭往他身上砸。
放肆得,做着平常不敢做的那些事。
他大約覺得疼,睜開眼翻了個身,嚇得她半死,直挺挺立在那不敢動。好在他只是睜眼看了看,繼而再度睡去。她這才鬆口氣,起身去浴室拿盆子打滿熱水,擰乾熱毛巾給他脫髒衣服擦身子。
他身材真好,六塊腹肌、人魚線結實,是能令女人都垂涎想要犯錯的。安娜給他擦到一半,正想該怎麼辦擦xia半身,猶豫伸向皮帶鎖釦時,手腕被猛地拽住。
陸見森突然醒來,眼峰銳利。
“……我、我只是給你擦身體。”她結巴解釋,他掙扎着坐起身,像是不認識她一樣盯着她看。盯得安娜頭皮發麻之際,他的手慢慢擡起嚇得向安娜往後縮,他的手很冰,涼得她覺得牙齒打顫。陸見森的表情很痛苦,很悲切,像是要哭了一樣,嘴裡哽咽不成調:“對不起,對不起……”
她怔住。
這樣的陸見森令她驚嚇到。
“對不起,我不該失約。”他一把抱住她,腦袋抵在她頸窩裡,低沉顫音。有溫熱滴落在她脖子裡,她整個人發矇,曉得這個對不起根本不是對她說的。
到底是誰,能讓陸見森這麼失態又痛苦。晚餐時遇見的那對老夫妻,又是他的什麼人呢?
陸見森維持着這個姿勢很久,直到呼吸平緩下來,才曉得他這次真睡着了。第二天,陸見森就把這個失態過往給忘了,恢復一臉的冷若冰霜,只有向安娜對他愈加疑惑了。
可她不能表現的太明顯,陸見森身邊的人也絕口不提這件事,以致於她憋得慌,火速解決完早餐就去學校了。學校校門口堵着一堆男生,教室門口也是烏泱泱的。她正奇怪發生什麼事了,被韓伶俐給拖到走道安靜處,“往這走。”
“還要上課的。”
韓伶俐說:“哎喲,你要進去非被那羣人給淹沒。”
“怎麼了?”
她努努嘴,“文化祭表演那天,有人把黑天鵝獨舞給拍攝下來傳網上了,這下可好,別的學校的那些男生都來一瞻芳容。學校論壇一度癱瘓,你可真牛。”
原來是這樣。
安娜慶幸被她拉走,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她想了想,不禁後怕,要是喬辰一看到那視頻該怎麼辦?正想着,拐過林蔭小徑,就瞧見不遠處站着一個高大身影。
她心裡猛地窒住,捧着書的手都在發抖。
“怎麼了?”韓伶俐見她臉色不好,停下來問。
她愣愣的望着前頭,眼見着喬辰一臉色難過的走過來。她很想拔腿就跑,跟上次一樣,可腳下卻像生根一樣,動都動不了。喬辰一不敢置信得看着她,“真的是你。”
韓伶俐見勢頭不對,道了聲先走後撤了。
向安娜趕緊跟上去,手腕被
拉住,“安娜。”
這兩個字,彷彿帶着某種痛意。
“我一直在找你。”
她沒說話,也說不出來。只是僵直站在那,像根木頭一樣。喬辰一的眼睛都是紅的,看着她,“你既然在A市,爲什麼不聯繫我!”
一下子想被扼住命脈,她整個人都在顫抖,好半天才說:“因爲不想見你。”
喬辰一不相信得扳過她的身子,“爲什麼?那天你分明來找我了,爲什麼要跑開?你是不是被什麼事難住了?”他說完,想到什麼,手勁有些發力,“是不是陸見森?是不是他!”
她疼的皺眉,目光如炬盯着他,“是,我和他在一起,我們甚至都已經……住在一起了。你所有該想的,不該想的一切都已經發生了。”
“可你不愛他。”
她輕笑,“我也沒有想象中那麼愛你。”
喬辰一似乎在發怒,眼裡都是,“你不是那種人,你一開始就在拒絕他。是怕我擔心,怕我去找他對不對?你在擔心我。”
“不對,我是自願跟着他的。我需要錢,需要好的生活。我不想爲了安陽的醫藥費、手術費甚至學費生活費而勞心勞力的。我還年輕,我想上學我想過從前的生活。再也不想滿身污穢在下水道里鑽來鑽去,在餐廳後廚裡蓬頭垢面的洗刷盤子。既然他能給我想要的生活,我爲什麼不接受反而要去過那些沒人想過的生活。”
他吼道,“我也可以給你那樣的生活!”
“你不可以!”向安娜厲聲喝道:“即便你想,可喬家呢?你們家族最看重門當戶對,怎麼可能接受我。況且,我也並不想接受你的好意。”
他的手漸漸鬆動,無力垂下。
是了,喬家長輩根本不會容許。
“你不要再來找我了,我一點不想見到你。你的出現只會增加我的負擔,我不想讓他誤會。”向安娜索性將蛇蠍拜金女演全,冷冷拋下這句話,往前走。他也果真沒跟上來,一直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向安娜捂住心口覺得鑽心的刺痛蔓延到全身,眼淚不爭氣得往下掉,未免發出聲只能死死咬住嘴脣。
咬得舌尖舔到腥味。
她奔跑出去,心情低落又沉悶沒注意到拐角過來的幾個學生。呯的一聲,學生手裡的保護着的瓷器摔個四分五裂。她受驚愣在那,那些學生比她更震驚,活像被剜了一刀一樣。
“糟了糟了!”A學生抱頭哭腔。
安娜無措地看着那堆碎瓷,“對不起……”
學生B憤怒道:“對不起有什麼用!你走路怎麼不長眼啊!這是聶路宇先生的作品,校長磨破嘴皮子纔得到授令拿來學校展覽!這下全完了!”
安娜更慌了。
竟然是聶路宇的作品,這個享譽全球的天才陶瓷家塑造出來的作品,每一個都能在A市繁華地帶買下兩個房子。並且,聶路宇的作品從來只有單件,獨一無二。
那兩個學生已經急哭了。
向安娜蹲下身去收拾碎瓷片,聽到其中一個說:“這怪不得我們呀,不行,我去找校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