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安娜一面尖叫着往他胸前衣襟上擦拭手心裡的鮮血,一面覺得腿間發涼,低頭一看立刻恢復尖叫:“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要死了!”
“向小姐……”警察對於她反應有些愕然。
向安娜完全像是癔症發作,胡言亂語瘋婆子一樣尖叫掙扎,情緒緊繃到某個頂點,雙眼翻白開始抽搐。陸見森抱緊她,未免她咬到舌頭,情急之下將手塞她嘴裡。她的咬勁非常大,陸見森皺眉悶哼望着憔悴的她,心裡痠疼厲害,一把摟緊她輕輕安撫:“安娜,不要怕,我在這裡。”
醫生將鎮定藥劑給向安娜注射完,她才消停鬆嘴滿滿昏睡過去。
醫生說:“陸先生,我替你處理下傷口。”
“沒關係。”陸見森搖頭,挨着病牀邊坐下,望着安寧沉睡的向安娜,指尖輕輕撫過她眼瞼下的青黑。才短短几天,她都有黑眼圈了,到底經歷了什麼纔會變成這樣。警察深知現在不能得到想要的重要訊息,只好先打道回府,去調取“紅衣舞者”的國際檔案。醫生在給陸見森包紮手傷時說:“向小姐的病情非常不樂觀,她的承受能力已經到了極限,處在崩潰狀態,我建議去找心理醫師來協助治療。”
他點頭,眸色黯淡。
陸見森出了趟醫院,下午時候許廖帶着鮮花水果來看望向安娜。阿美的死亡,警方在碧月天也取證調查,他當時還在外省出差得知這個消息連餐會都爽了,直接飛回來。他是哭過的,眼眶紅鎬泛着血絲,站在病房外很久才敲門進去。向安娜剛吃過藥,靠在病牀上發呆,像具沒生氣的木偶娃娃。
“安娜。”他叫了聲,她沒反應。
許廖將東西擱在矮几上,坐過去說:“我得到消息第一時間趕回來的,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什麼事?”她茫然學着重複這句。
許廖有點急:“該是我問你那天到底發生什麼事?阿美爲什麼會死!誰殺了她?”
向安娜渾身一抖,眸光終於有點神采,卻是恐慌無措的神采,直楞楞看着許廖,嘴巴發抖:“誰死了?阿美死了、怎麼死的?誰是阿美……”
“你有沒有看清楚,是誰殺了阿美!是誰!”
許廖也沒控制住情緒,說到阿美他心裡泛起無窮無盡的心痠痛苦,控着安娜的雙肩全然忘記她還是虛弱的病人,一個勁得搖晃質問。向安娜本就受不了刺激,被這麼又吼又晃的,嚇得臉色慘白大聲尖叫。腦子裡反覆重現那晚的情景,血淋淋的人、血淋淋的內臟,她痛苦的捂住耳朵,尖叫着:“小丑,是小丑!!”
“什麼小丑,誰是小丑!”
她驚慌得貓着腦袋亂指:“誰是小丑,你是小丑,她也是小丑,全部都是小丑!他來了……他要殺我了!要殺我了!!”
尖叫聲終於令護士趕來,有人一把拉開許廖,埋怨道:“你怎麼能刺激病人,她的精神狀況本來就很糟糕。”
許廖完全也喪失理智,瞪眼喝道:“你告訴我,到底誰是小丑,爲什麼要殺阿美!”
向安娜抱頭亂竄,赤着腳尖叫,醫生護士都沒能攔住她,東躲西竄的逃出病
房。VIP區頓時亂成一團,醫生護士追趕她,在她的眼裡扭曲成當晚小丑的樣子。她還陷在那場捉迷藏裡,想要逃想要躲。人剛衝出醫院大門,就被路上行駛的車子撞飛在地。陸見森那會兒正驅車到醫院,恰好看到這一幕。
親眼見到,向安娜被撞彈飛嗡然倒地。
醫生護士都嚇得愣在當場。
“……”陸見森慌張拉開車門,因爲緊張下了車直接單膝跌跪在地,掙扎着爬起來衝過去抱住倒在血泊裡的向安娜。她本就瘦了很多,手背枯瘦青筋顯露,此刻蒼白的脣角正有鮮紅蜿蜒淌入脖頸。
“安娜……”
她這會兒倒是清醒了,睜開滿是溼氣的眼睛,張嘴想要說什麼,可腥甜衝口而出將她想要說的話吞嚥住。渾身因爲疼痛痙攣,皺眉悶哼耳朵嗡嗡作響。只依稀能聽到陸見森對着趕來的護士醫生怒吼,被擡上推牀時,她的視線模糊不清,可卻感覺到陸見森哭了,叫她名字時絕望且陣痛。
手術室的門緊閉,燈盞亮起。
陸見森渾身的血,頹然靠在牆邊,雙手都在顫抖。他不該離開醫院,應該好好陪着她的。許廖站在手術室外對於剛纔發生的一切都還沒消化過來,愣了好久才慢慢走近,“對不起,大少。”
陸見森置若罔聞,靠在那捂着腦袋。
“我不該來問她關於阿美的事,我不知道她會變成這樣,對不起……”他話剛說到一半,就被陸見森擡眸戾然盯上。下意識覺得危險還沒倒退一步,陸見森已經衝過來給他一拳。許廖沒能抵抗,被揍撞在牆邊拎起衣領。
現在的陸見森如地獄來的惡鬼猛獸,眼珠發紅嗜血,咬牙切齒得吼他:“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不會放過你。”
許廖吸氣點頭:“對不起。”
陸見森鬆開手,推倒他後坐在長椅上,視線久久注視着手術室門。
這一等足足等了近兩三個小時。
醫生出來告訴他,“手術很成功,但考慮到向小姐之前的精神狀況,我建議康復後接受心理治療。否則康復後還會維持那種狀態,拖不得啊。”
“我已經聯絡了在美心理權威傅博士,他明晚就到。”陸見森說。
醫生點點頭:“那最好,這段時間病人需要靜養,不要再刺激她。”他說完特意看了眼站在不遠處的許廖,後者一臉窘迫得低垂下腦袋。傅博士來到A市,在向安娜還沒醒時先通過陸見森的描述來揣摩病況,一直等向安娜轉醒幾次的催眠複述,她都沒能挺過去,發狂發癲像個潑婦整個人在精神的摧殘下人愈加消瘦。
眼眶都凹陷進去,臉頰瘦的都沒肉了。
傅博士最後在排除法下,選擇最後一個方案:“我建議實行深層次得遮蔽式催眠。”
但結果並不成功。
無果之下,他突然想起一個人:“或許那個人能幫到你。”
“誰?”
“在心理學上有很深的造詣,據說是個天才,我們稱呼他爲Dr·N。但這些年他的行蹤非常神秘,據說是在環遊世界,能找到他又不一定會接手病人。”
陸見
森沉眸:“我一定會找到他,不惜一切代價。”
送走楊博士是在三天後,找到Dr·N是在七天後。
並沒有傅博士口中那麼乖戾,相反得知這起病例後直接就答應了,並且先約定了時間要和陸見森碰個面。地點是Dr·N選的,很古色古香的茶樓,雕花門樓,拾階而上並是茶香四溢。服務生將陸見森領導一個小包間內,裡頭放着悠遠古琴,嗡然有韻。一個男人背對着門坐在那正在洗杯沏茶,霧氣騰昇之間新茶嫩葉的味道沁人心脾。
這是上好的大紅袍。
“Dr·N?”
聞言,那人站起身笑意盈盈得轉身,這倒是令陸見森怔住:“是你。”
“很高興又見面了,陸先生。”
“你就是Dr·N?”
聶路宇聳肩呵笑:“我興趣愛好廣泛,什麼都愛學,而且一旦接觸一樣就必須要學到最好才肯罷休。先坐吧,我們來好好聊一聊關於安娜的事。”他一面引坐,一面給陸見森沏茶。
難怪一得知病例和病人,他輕而易舉答應了。
陸見森落座下來,聽他說:“我是個陶瓷藝術家,也進修心理學,哦對了,我還喜歡當導演,自導自演。”
“聶先生真是博學。”
他笑:“但怎麼都不及陸先生討女人歡心。”
陸見森低笑幾聲,並不想和他胡謅這些事,直接切入正題:“我來這裡只是想了解關於安娜治療的事,其他的,我一概沒興趣。”
“這件事你儘管放心,安娜和我也是相交一場的摯友,我是肯定要治好她的。你之前傳給我的那些傅博士的推薦治療方法,的確遮蔽式深層治癒療法是最可行的,但你知道什麼是遮蔽式治療法嗎?”
“我聽傅博士說起過,是將這段痛苦藏匿起來。”
聶路宇說:“不錯,引發她恐懼、痛苦的那部分印象需要遮蔽藏匿,才能令她康復。而且很不巧,關於這部分的遮掩印象裡,有陸先生你的存在。”
他心裡不安:“你什麼意思?”
“陸先生那麼聰明應該知道我話裡的意思,安娜崩潰恐懼不僅來源於那晚發生的事,她妹妹的死、以及腹中孩子的死亡都是,而你在這段崩潰的印象裡都參與過。我替安娜治療,必然是要給她一個乾乾淨淨的記憶空間。”
“你想讓她忘記我。”
聶路宇抿脣淺笑:“這是必須的,我在治療,否則她只能繼續這麼瘋癲發狂下去。當然決定權在您手中,您纔是她的未婚夫。”
他刻意將未婚夫三字吐字很重。
陸見森捏緊茶盞,眸尾輕跳,驀地低笑出來:“聶先生看來早有打算。”
他沒反駁,算是默認。
而他也算準了,陸見森不會不答應。
果真,在沉浸半會兒後,得到他的允肯:“好,請你治好她。”
“陸先生果然愛得深沉。”聶路宇淺笑起來,頗爲讚許他的決定,並乘勢開了個條件:“不過我有個附加條件,我要你在這一個月裡必須儘快結婚。當然結婚的對象不能是向安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