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當天, 上午十點,聞容羲就按響了秦宅的門鈴。秦寶親自去大門口接他,聞容羲穿得休閒, 鐵灰色長大衣裡搭着白色高領毛衣, 深重的眉眼裡含着天然的一股威勢, 宛如古堡中走出的王爵。
聞容羲走過來, 順勢摟了一下秦寶的腰, 很快鬆開。
迎面秦含輝走了出來。
秦寶看到秦含輝,登時耳朵通紅髮燙,抿了抿脣:“二哥, 你們見過的,這是聞容羲。”
“酒會都不容易請到的人物, 來我們家過年, 蓬蓽生輝啊。請。”秦含輝沒有要進去的意思, 側身讓聞容羲上去。
“還有人要來?”秦寶問秦含輝。
秦含輝心不在焉地看了一眼表,嗯了聲, 讓他先上去陪聞容羲聊天,秦寶剛要走,又被一把扯了回去。
秦含輝不自在地捏脖子上香檳色的領結,臉頰微紅:“怎麼樣?”
秦寶笑着說:“帥呆了!”
秦含輝:“謝謝。”
秦寶知道誰要來了,估計秦含輝想方設法讓婁菲今天放假, 來這裡過年。婁菲說過今年忙沒時間回去過年了, 秦含輝是風娛的大老闆, 換個人跟着鳳江小分分鐘的事。
秦飛國難得熱情地接過聞容羲帶的禮物, 請他隨意坐, 進去書房放東西。
聞容羲四處看了看,半晌, 說:“你家裝修的風格……”
當初爲了裝修,秦飛國和秦含輝沒少打架,結果弄成了沒有風格,半中半西,牆上既有油畫,牆角又有半人高的纏枝龍爪菊塗釉春瓶。
“很特別。”聞容羲絞盡腦汁地想了會兒,露出微笑,“很有特點,有什麼背後的故事嗎?”
“中式是大哥想的,西式是二哥的主意。”秦寶把電視聲音調高,去給聞容羲泡茶,“喝茶嗎?還是咖啡?你想喝什麼?果汁也有。”
“我自己來吧。”聞容羲起身走到秦寶身後。
秦飛國從書房出來,恰好看到聞容羲和秦寶在泡茶,秦寶側過頭微微擡頭在跟聞容羲說話。
秦飛國眉毛皺了一下。
他們兩個看上去有點太親近了。
緊接着秦飛國整個人僵硬住了,不遠處的兩個人毫無察覺,秦寶臉微紅地垂着眼,踮腳在聞容羲側臉飛快親了一下。
秦飛國臉色一黑,嘴角抽搐。他想了想,退回書房,瞥到聞容羲送的兩份禮,秦飛國走去拆開,一個是拳頭大的玉獅子,另外一個扁盒子裡是一幅油畫,作者是一位世界名畫家,還活着,一幅畫也要六位數。
這個架勢,聯想到剛纔看到的一幕,秦飛國坐到書桌後面,打開電腦,呆坐了一會兒,給秘書撥了個電話,讓他把自己那個微博號賬號密碼發過來。
秘書正和女朋友在買給丈母孃的牀上用品,掛電話後,看見女朋友翹着小嘴兒,不太滿意地抱怨:“都除夕了,還有工作啊?”
秘書低頭親了一口女朋友的額:“沒有,我們老闆的微博號,讓我告訴他賬號密碼。”
“你老闆可真是個廢人,這都要別人幫忙記。”
秘書心裡叫苦不迭,轉了話題:“你媽媽喜歡藍色嗎?”
“是咱媽。”女朋友不滿地拿手指戳秘書沒良心的胸口。
“是是,咱媽。快選,不然趕不上午飯了。”
書房裡,秦飛國起身特意鎖上了門,打開自己的微博號。看到名字他一口茶就忍不住噴了出來——隱形的老闆。
“………………………………”秦飛國按捺住給秘書打電話的衝動,在設置裡把自己的名字改了,改來改去改成了“秦老大”。這個暱稱還被人註冊了,想來想去,秦老大001、002都太low。
網頁彈出綠色的勾表示可以,他的暱稱定格在“正版秦老大”。
秦飛國一時沒忍住還給自己開了個會員,弄了個頭像掛飾,突然想起來要幹嘛,連忙隨便選了個會員背景圖。
他在搜索長條裡試着輸入了“秦寶”。
第一個V號就是秦寶的號,他在公司電腦上已經輕車熟路偷窺過好幾次。
搜他的微博。
秦飛國搜了一下聞容羲,眉頭稍微鬆了點。
在秦寶的微博裡沒找到和聞容羲相關的內容。秦寶幾千萬的粉絲,關注他肯定注意不到,於是秦飛國把兩個人都關注了,去看聞容羲的頁面時,發現有提示他和聞容羲的共同好友是秦寶。
秦飛國的面色變來變去,面無表情地又在聞容羲的微博內容裡搜秦寶,看到他圈了幾次秦寶,最早的一條是半年前七十二小時錄製的時候,聞容羲發了一盒糖。秦飛國盯着綠色的糖盒子,想起來了。
當時在節目裡聞容羲讓秦寶過去吃糖,盒子一模一樣。
秦飛國嘆了口氣,靠在椅子裡,片刻後重新撲到電腦前,重新搜了秦寶。
這次他沒有進秦寶的頁面,而是拖着鼠標光標往下移。
一條掛着#聽琴夫夫#話題名的微博閃進秦飛國的視線,他面部肌肉緊繃,下巴線條剛硬起來。
這條微博發出的時間在好幾個月之前,當時秦寶在外地拍攝一部電影,那是一組聞容羲帶着秦寶在拍攝基地附近吃燒烤逛小攤的照片。如果以秦飛國直男的視角來看,這裡頭的舉動純屬好哥們兒,但結合剛纔看到的情景,秦飛國臉色就難看極了。
往下拖了會,秦飛國臉色越來越難看。
除夕的重頭戲在晚上,中午草草吃了一頓,說是草草,也有一桌子十多個菜。
秦寶沒想到除了婁菲,李天辰也來了。
接近午飯的時間李天辰纔到,說是寒假不回家,只有來秦家蹭飯了。
午飯吃得其樂融融,不過秦寶還是發現秦飛國臉色有點不對勁,而且之前秦飛國向他問過不少關於聞容羲的問題,還特地讓卓姐按聞容羲的口味做菜,今天態度卻不冷不熱。
下午聞容羲跟着秦寶上樓。
秦寶奇怪地往他後面看了一眼:“大哥,有事嗎?”
秦飛國面無表情:“沒事不能去你房間坐坐?”
秦寶一頭霧水,看了一眼聞容羲。
聞容羲眉毛動了動,勾起脣角:“一塊兒坐坐,正好能和你大哥聊聊。”
就在聞容羲和秦飛國對視的剎那,秦寶莫名打了個寒顫,感覺哪裡不對勁。
秦飛國跟在兩人身後,警惕而防備地看聞容羲把秦寶拐上來想幹嘛,結果秦寶主動打開了電腦。
“要加郭總?”秦寶問。
聞容羲就繞到他的身後,從秦寶身側伸出手去。
秦飛國走過去,拽開聞容羲:“你幹嘛?”
聞容羲:“………………找我經紀人的微信號。”
秦飛國環胸抱臂,揚起下巴,挑釁揚眉道:“手機不能找嗎?”
聞容羲只得站直身,從手機把郭茂裡的微信號找給秦寶。
秦飛國像個監視探頭在旁邊看到秦寶加了一個微信,微信裡的人很快發了語音,秦寶拿起來聽了一遍,然後功放出來。
“我已經到了,現在連嗎?趕緊的,我還要回家過年!”那人邊說話邊喘氣,旁邊還有個年輕男人的聲音,說了什麼聽不清。
秦寶一臉疑惑地看了一眼聞容羲。
聞容羲讓秦寶在電腦上登微信。
“這是幹嘛?”秦飛國一肚子狐疑,電腦響起視頻提示音,秦寶突然想到,聽聲音郭茂裡在外面跑,可能是……
他心跳了一下,轉過去看聞容羲。
聞容羲示意他看電腦,順便讓秦飛國坐。
秦飛國坐下以後纔不滿地嘟囔:“這是我家……”
視頻裡郭茂裡在搬東西,隱約可見遠處連綿的羣山,冬天荒涼的田地,四野露出蒼黃的地面,間或風把雜草吹得搖來擺去。
郭茂裡抱下車好幾箱大紅紙盒包裝的年貨,秦寶看見還有醃臘小乳豬,不遠處就是他家的小房子,但跟從前不太一樣了,翻修成了兩層樓房,刷了白亮的新牆。
郭茂裡喘着粗氣出現在鏡頭裡,直起腰,擡腳踹攝像:“手機拿好,動來動去身上有跳蚤啊!”
孫金委屈地看着他。
秦寶哈哈大笑:“誰和郭總一塊兒去的?”
郭茂裡對着鏡頭說:“我侄子,不說了,我們先進去,待會兒坐下再跟你們連線。”
手機屏幕一黑,但沒掛斷,被孫金揣進兜裡了。電腦傳出搬東西的聲音。
“怎麼想起來讓我看這個?”昨晚他纔在想他媽怎麼過節,聞容羲就讓郭茂裡去送年貨了,他不會知道什麼了吧?秦寶眼皮子一跳。
“不給你大哥倒杯水?”聞容羲問。
秦寶這纔想起來,下樓去倒水,秦飛國要喝茶,聞容羲的咖啡,秦寶自己打算也喝咖啡,他一閃身出了門。
秦飛國的視線離開那扇門,看聞容羲。
聞容羲也看着他。
兩相對視之下,聞容羲嘴角勾出一抹笑意。
秦飛國說:“你和我弟到底什麼關係?娛樂圈是很亂,但有我這個大哥在,誰也別想佔他便宜。聞總,如果你要玩,這次就找錯對象了。及時收手,大家還可以做朋友。”
聞容羲眼底閃過極不易察覺的一絲意外,往沙發上靠了靠,揉捏手指。
“大哥看到了?”
秦飛國眉毛一皺:“不了,怎麼好意思做聞總的大哥。”
“我不是在玩,而且,秦寶是個人格健全的成年人,我想有些事,你不如耐心一點,等他自己跟你說。如果我是你,就不會輕易下定論。”
“所以我是我,你是你,我的弟弟絕對不能跟男人不清不楚,將來他會有個溫柔美麗的妻子,享受兒孫繞膝的快樂。”秦飛國語氣強硬地說,眼前的男人讓他感到威脅,他有點控制不住自己想提高音量,但秦飛國知道,不能讓其他人聽見。
外面傳來腳步聲。
秦寶端着兩杯咖啡一杯茶上來,把盤子放在矮几上,茶給了秦飛國。
屏幕裡還是暗的,那些東西夠他們兩個人搬好幾趟。
“這裡,有點眼熟。”秦飛國反應過來,坐正了身,探頭皺眉思索片刻,忽道:“我開車帶你去過,好像是……你捐助的一個腎衰竭患者,我陪你去看過一次。”
聞容羲說:“以前我資助的一個學生,他媽媽腎衰竭,正好秦寶捐助了她的治療費用,後來那個學生出意外,當時我在國外,他遇上了困難,上山去挖藥材出的事。算是我的一個遺憾,很巧的是,秦寶彌補了我這個遺憾。”
秦飛國冷嘲道:“我弟弟善良,他還捐助了其他幾名腎衰竭患者,不是因爲你才幫助有困難的人。”
秦寶看上去像在發愣。
秦飛國沒來得及阻止,聞容羲伸手揉了一把秦寶的頭,說:“下次帶你一塊兒去探望李明的媽媽。”
秦寶擡起頭,眼角微微發紅,嗯了聲。
秦飛國受不了地站起身。
秦寶和聞容羲同時回頭看他。
“來了來了,快點看視頻。”秦飛國如釋重負地指向重新亮起來的電腦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