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剩一個小時直播時間，李雲輝反覆跟衛逸維確認他的腳沒事，能夠正常行走。
不遠處，孔亞身後跟着助理俞銘，但顯然俞銘推着他過來的。
孔亞臉色極其難看，看了幾眼衛逸維，周圍還站着導演和其他藝人，他對着衛逸維彎下腰，說了句對不起。
衛逸維大方地擺擺手說沒事。
直起身來時，孔亞看到不少人在拍照和錄像，臉色稍微好了一點。如果在節目鏡頭裡道歉，不僅承認了自己的錯誤，而且有作秀之嫌，最好是讓現場的工作人員發出去。看來俞銘也沒那麼沒用。
此時孔亞還完全不知道，公司已經打算放棄他，並且準備好了兩位十八歲的小年輕代替他上這檔節目。
當天直播結束後，孔亞毫無疑問成爲第二期七十二小時直播的話題之王。
微博上多個話題都跟他相關。
孔亞手指僵硬地坐在車裡刷微博，咬牙切齒地盯着屏幕。這個什麼白花花開是跟他有仇吧？上次潑水也是她發了個視頻，瞬間霸佔熱門，這次又是她，通過多個倍速分析，還原了他陰沙軍的那一頂，還有踹衛逸維的那一腳。
不過白花花開也沒亂黑他，她認爲第二腳其實孔亞出腳的方向是想通過勾住衛逸維的小腿，把對方放倒。但因爲在扭打中兩人位置發生了變化，所以不慎一腳踹到衛逸維的腳踝。而衛逸維的腳踝曾經在踢足球時受過傷，想必孔亞也不知道。
這纔是孔亞在看到醫護人員捲起衛逸維褲腳時臉色變了的原因，因爲顯然他腳踝腫得很可怕，還有一道舊傷痕，像動過刀。
視頻第一段放的是沙軍差點被頂殘那一下，沙軍起身時，行走姿勢明顯不對。
UP主分析是這個角度很刁鑽，如果不通過慢速，很難看出孔亞用膝蓋去頂沙軍的重點部位，毫無疑問，這在任何遊戲中都應該是沒有爭議的犯規。
第二個片段是衛逸維，UP主慢速後的分析結論則是，無心之過。
“涵雨，你的視頻又火了！”
冉涵雨正在專心致志打遊戲，肩膀被室友拍了一下，她沒回頭，快速搓動鍵盤，把對方強火擊潰，看到屏幕上顯示win，她才籲出一口氣，摘下耳機。
“那不是應該的嗎？”她的視頻不僅在簽約駐站的網站上播放率很高，就連她的微博也有三十萬粉絲，加上她這個人恰恰是個綜藝節目迷妹，在七十二小時之前，她也關注不少國外的綜藝節目。只是國內綜藝關心得比較少，尤其擅長鏡頭分析，送上的都是乾貨，被無數技術小白奉爲大大。而冉涵雨並不覺得自己是大大，她主修法學，剪輯只是追CP發展出來的附加技能。
不過人的虛榮心是一種常態，她認爲，適度虛榮沒什麼不可以，別人叫你大大，難道你還要說，不不不，我遠遠不夠大。就像別人誇你漂亮，你只要大方說謝謝就好，總不可能說，不，我特別醜。這是膈應誰呢？
“不過掐得好厲害啊，還有很多人罵你，你不怕別人人肉你？”
冉涵雨無所謂地說：“人肉是犯法的，放心吧，網上打嘴炮越厲害，基本都是慫包，真正的犯罪分子，他根本不會在那兒亂噴，而是在搜索信息悶不出聲幹票大的。”
“咬人的狗不叫。”
“是這個理兒。你還有事沒啊，我打遊戲了啊。”
“哎，問你啊。”室友坐到冉涵雨的桌子上，把手機鎖屏一下劃拉出來，上面是秦寶最近拍的一組寫真，“他有二十一歲？”
“對啊。看着特小是吧？”
“特別像我高中時候的校草，當年我們學校一大半女的見到他都臉紅。”
“沒準就是你們校草，你們校草叫什麼？”
“肯定不是，不姓秦，我還在微信上問過了，確實不是。哎，好帥啊，都怪你，自從追那個直播以後，我就天天沉迷在一股瑪麗蘇的氣氛裡。對了，他的劇什麼時候上？好寂寞啊。”室友一聲仰天長嘯，“還有一週纔有七十二小時了，我好想死，有沒有他早期的圖啊，給我發點兒高清大圖唄。”
“等會兒我打包發你郵箱。”冉涵雨爽快道。她就喜歡這種全世界爲她老公中毒的樣。頓時遊戲也顧不上玩兒了，上網蒐羅自己沒見過的圖，打算和珍藏一起給室友，順手去水印，黑科技，她最會。
最開始孔亞一看白花花開發的視頻就要氣炸了，而且臉漲得通紅，臉皮發燙。因爲她基本上還原了真相。
但劃拉開評論，他瞬間就覺得白花花開對他很仁慈了。
下面一水兒的衛逸維的粉絲說：“UP主眼睛瞎了嗎，他踹我家逸維那一腳明顯也是故意的，視頻大神，你不是作弊吧？”
“真不知道孔亞怎麼混到今天的，以前誇他那些人是發通稿的嗎？”
“還好我家寶跟聞爺一個組，嚇得寶寶一身冷汗。”
“秦寶粉絲能別亂入嗎？跟誰家都想看到你們寶寶一樣。對了，這個UP主也是秦寶的粉，會不會是職黑啊，上一次孔亞潑開水那個視頻也是她做的，視頻不會有剪輯吧。”
孔亞眉峰稍微舒展了點，手指點開這條評論下的回覆。
“當然是剪輯的啊，姐姐，那是直播，你要看沒剪輯的去TV平臺看回放啊。我已經對比過了，負責任地告訴你，人家UP主真的是路見不平，誰規定秦寶的粉絲就不能做孔亞的視頻了？你粉個愛豆，連正義的權利都被剝奪了嗎？”
“而且UP主說了後面孔亞踹衛逸維應該是無心之失，如果你認爲這個是職黑，那可以說，全網現在你就只能找到這一家爲你們法令孔說話的人了。”
孔亞一把把手機砸在座位上，把旁邊打瞌睡的俞銘嚇了一跳，剛坐上去機場的車，他就戰戰兢兢捏着手機生怕經紀人找他。
等了半小時都沒人，才放鬆下來，由於太困，就睡了過去。
“怎麼了？公司來電話了？”俞銘女兒這幾天生病在醫院，他老婆在照顧，他自己在死命工作，生怕一點兒風吹草動又要重新跟藝人。
孔亞完全沒感受到助理的慌張，暴躁道：“沒有。”
沉默片刻後，孔亞又說：“我最近是不是點兒背，明天有行程嗎？沒有的話你開車，我去雲慶寺燒個香。”
明天是週日，恰好孔亞沒有行程，按說應該在家好好休息一天。俞銘本來計劃明天去醫院陪女兒，老婆唸叨好幾天了。
“怎麼？不樂意？”混跡娛樂圈這麼多年，一看俞銘的神色，孔亞就知道他不想去，剛在網上受了氣，現在助理也要給他氣受。孔亞黑着臉摸着手指上一枚玫瑰金的戒指冷笑道：“行啊，明天不來，下週就別來了。”
俞銘連忙賠笑跟孔亞道歉。
電話響了。
俞銘更是尷尬，是他的電話，孔亞顯然是憋了一肚子火沒地方出氣。誰讓他就是個沒什麼身份地位的助理呢？受點氣算什麼，人在江湖飄，哪能不受氣的啊。好好跟孔亞道個歉也不會真的炒了他，只是這個電話來得相當不是時候，再一看孔亞鐵青的臉，俞銘心道：哪個祖宗啊這麼會掐點兒。
孔亞在車裡點起了煙，前面司機不敢說話，一旁俞銘接電話剛開始還小心瞥兩眼孔亞，往後皺眉把手機拿開一些，看清楚是經紀人打來的。之後語氣變得格外鄭重嚴肅。
最後俞銘保證道：“放心青哥，保證完成任務，謝謝青哥提攜。”
孔亞想着心事沒注意，吸了幾口煙，那股怨氣也消散了一些，等俞銘掛電話，還爲自己剛剛發火的事跟他道歉。
俞銘倒是樂呵呵的：“沒事，沒事，以後多照顧好自己。”
孔亞壓根沒聽清他在說什麼，還在想燒香的事情，隨便燒點肯定不成，明天去雲慶寺外面那條專門賣各種禮佛用品的商店問問清，有什麼轉運可以燒可以戴的，好好拜拜。
他今年可以說相當不順，被人黑成鍋底灰就算了，上個節目他不僅沒圈粉，還大批脫粉回踩，剛剛上微博看見又掉了近二十萬粉絲。還有些什麼私信他說對他很失望的小姑娘。
孔亞不禁嗤之以鼻：你認識我嗎？我認識你嗎？輪得到你來失望，我打拼到今天這個地位，都是一步一步踩着別人上來的，這一路誰他媽幫過他嗎？喜歡的時候要死要活，不喜歡了就各種委屈。又不是他求她們喜歡的。
這時候的孔亞，已經完全忘記當年剛進圈收到第一份來自後援團的禮物是何等欣喜若狂，當時他還很謙遜地鞠躬感謝，眼眶發紅，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品嚐到當明星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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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點，秦寶纔到家，剛進門，卓秋紅就催促他去洗澡。
“洗澡水都給你放好了，再不回來就涼了。給你放的西柚味浴鹽，你大哥前幾天帶回來那個，你最喜歡的。”
秦寶禮貌地笑道：“謝謝卓姐，我去洗澡了。”
秦飛國在客廳裡看報紙，聽見樓上關門的聲音，急不可耐地把報紙放到一旁，打開電視。H臺在放重播，昨天直播時公司有事開會，他現在還沒看完。
電視里正在播聞容羲給秦寶糖吃那段。
卓秋紅也在旁邊看。
“卓姐，你說，這聞容羲是不是對咱們秦寶太殷勤了點兒。他是想幹嘛啊？”
卓秋紅慢條斯理地剝出一個橙遞給秦飛國，把手擦乾淨，才笑眯眯地回答：“三少這麼有禮貌又好看的年輕孩子不多，聞容羲是個大明星啊，比三少大一輪，大概是看我們三少這小年輕不錯，照顧照顧。再說了，他這個地位的人，用得着對三少獻殷勤嗎？再怎麼樣，三少在圈子裡也還是新人。”當年卓秋紅是國內第二名的師範大學畢業，到秦家幫忙是一個偶然的機會，親戚介紹的。結果這份兼職比她的正職工作掙得還多，索性把原來的工作辭了，過來專心照看秦家老三。
那時候秦寶還是個自閉症患者，卓秋紅學的是幼兒教育，對他充滿同情。到現在卓秋紅和秦家三兄弟相處起來，已經不是家人，勝似家人。
秦飛國煞有介事地想了想，是這個理，就不再糾結，專心看節目。後面被秦寶傻得差點笑哭，有一種地主爹看自家傻兒子的糾結感。
其實他這個大哥，也差不多是大半個爹了。
洗完澡秦寶下樓吃了點水果，喝完卓姐燉的補湯，又跟秦飛國聊了會天，才上樓。
照例是寫日記，但是今天出奇地不想進秘密空間。可能是這兩天跟聞容羲待在一起，三次元的接觸讓他仍有些微微震撼，這個時候，他寧願安安靜靜地思考而不是看聞容羲的影像資料。
那是聞容羲啊。
李明參加變形節目的最後一期，跟聞容羲匆匆一面，當時對方摸了摸他的腦袋，讓他好好學習。在參加節目之前，李明根本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完全不同的另一種活法，參加這個節目以後，他比從前更加努力奮發，那時候聞容羲已經在資助他上學。
這份來自陌生人的善意，讓他對這個世界充滿憧憬和期望。鄉里學校牆上寫得最多的一句口號就是：知識改變命運。
他要用知識改變命運，他想有一天正大光明地把聞容羲這些年資助他的學費，還給他。李明知道聞容羲幫助他不是爲了獲得回報，但他想要回報他，這是一個窮苦少年在讀書年代最大的願望和動力。
到死之前，李明還是有點遺憾，終其一生也沒能找到報答幫助過自己的那位明星的機會。
所以在自閉的秦寶的私密空間裡，看見那麼多聞容羲的海報一時間齊刷刷盯着自己，嚇得他差點尖叫。
就好像自己隱秘的心事被人看到了。
後來當然是越來越不要臉，三五天就要進空間看一次聞影帝，那是他的秘密基地，他可以在裡面毫無顧忌地看聞容羲的一切影像，也可以照着聞容羲的表演去模仿和揣摩怎麼表現一個角色的喜怒哀樂。
如果不是聞容羲，他大概不會想到進娛樂圈。即使當時秦寶的書房裡攤開的一本時尚雜誌上就刊登着《盛世》這部電影的海選計劃。
這時，秦寶感到有些疲倦，七十二小時所有遊戲做完很消耗體力，又坐了好幾個小時的汽車和飛機，他打了個哈欠。
在牀上打開微博，想找兩個段子看看睡覺。
新粉絲數目不斷跳出來，秦寶點開設置增加粉絲不提示。原本他的消息提示就是互相關注的人才提示，所以艾特他或者評論他的數目倒不是很多，他點開隨便掃了一眼。
就在這時，秦寶手指突然僵硬了。
一個給他做造型的熟人轉發了剛纔他還在回憶的聞容羲的微博。
聞容羲：很高興認識這位小朋友，他比你們看到的更加善(hao)良(pian)、溫(ben)柔(zhuo)。＠秦寶不是個寶寶 ＠會上天的七十二小時
配圖則是他給秦寶吃的那盒糖。
秦寶頓時有點懵，整個頁面上出來的幾條微博都是熟人轉發聞容羲的微博，有的調侃，只有一個提到說聞容羲關注了他，攛掇秦寶趕緊回粉。
秦寶面紅耳赤下牀去喝了口冰水，關機，上牀，睡覺，把手機丟到離牀相對較遠的沙發上，扯起被子矇住頭搭建起棉被結界。
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