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任軒轅,一直抱着畏懼心的,即便這個人對她百般好時,她依然不敢掉以輕心。
有時候,她亦會因無力的現實對他深惡痛絕,可此時此刻,她覺得,這也是個可憐人,爲了愛的人守候百年而不得,即便知道真相卻還任由自己沉浸在幻想中。
那個蓉兒,若是知道有這麼個人苦苦等候,可會瞑目?
嘩啦啦的鎖鏈響,將衆人引去了目光,那是個赤腳的中年男子,一頭亂髮花白,身上穿了件不太合身的粗布衫子,像是從誰身上胡亂扒下來套在自己身上的,除此之外,他的皮膚白的近乎透明,大約是常年不見陽光失去了血色。
手腳上的鎖鏈,隨着他的走動發出嘩啦啦的聲響,他目不斜視的徑直走到乾涸的月湖底,在任軒轅面前站定。
衆人沉默的看着,沒有一人發出聲響,這個其貌不揚的人,可是打敗任軒轅的存在啊,這是不是意味着,這個人比任軒轅更可怕?
“你……爲非作歹橫行霸道近百年……也該去了……”
嘶啞的聲音自那人口中傳出,似是許久沒有說話,這一句話說的分外艱難。
一動不動的任軒轅手指突然動了一下,所有人面色皆變了變,下意識的向後退了退,接着便見任軒轅掙扎着,似要站起身。
赤腳男子緩緩擡手,雲瑤只覺腰間一鬆,軟劍驟然被那人橫空吸了過去,接着只聽“噗”的一聲,軟劍刺入任軒轅脖頸,不過一恍然的功夫,那顆頭顱飛了起來。
頭顱伴隨着驚呼聲在半空中骨碌碌的旋轉,最後不偏不倚,正落在雲瑤面前。
師兄們下意識的擋在雲瑤面前,雲瑤卻搖了搖頭,擡步走至那顆人頭前,蹲下身子。
那雙銀白的眸子,兀自睜着,直直的看着雲瑤,空洞的好似能透過她看向極遠處,良久,一滴眼淚滑落,眼睛閉上。
一代梟雄,就這般,魂歸黃泉。
到生命的終點,也只能喟然長嘆,不能挽回的終不能挽回,逝去的早已逝去。
微風撩起雲瑤額前碎髮,她眼睫微擡,軟劍出現在視野。
她微微一頓,擡起眼睛。
一夜大火,不知黑夜白天,可那一剎那,黎明破曉,有疏朗朗的陽光劃破雲層投射下來。
雲瑤一瞬不瞬的看着眼前人。
白髮飛舞,形容憔悴,可那雙眼睛,卻有着歲月磨礪的深邃,筆直的鼻樑尤見年輕時的英俊,只是歲月輾轉,再不復昔日風采。
她感受到了一絲絲親近與熟悉,這大抵來源於血脈那絲久遠的牽連和羈絆。
百年風雲,這羈絆以另一種方式傳承了下來,雖飽經腥風血雨,但終究未能腐朽。
“真是像啊……”
他看着雲瑤,嘶啞開口,僵硬的麪皮扯出一絲溫和的愛憐,似憶起了許多許多的過往,那些過往,或開懷或憂傷,但都曾經存在。
雲瑤心潮澎湃,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他將月關同心遞了過來,雲瑤頓了頓,恭敬的接下,剛想說什麼,卻見他已然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