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葉將渾身是血的十代扶起, 讓那小小的身體靠在自己的懷中。
好冷啊……
輕輕撫着十代的後頸,冰涼的觸感告訴他,懷裡的這個身體早已失去了鮮活的生命, 消逝在黑暗遊戲中, 不……
是我殺了十代。
他爲了救我, 將被尤貝爾控制的那部分靈魂強行剝離肉體。而我, 趁十代被靈魂撕裂的劇痛侵襲, 倒在地上無法行動的時候,殺了他,結束了遊戲。
紅葉將手中的陷阱卡次元壁放回了十代腰後的卡包。
現在想來, 原本就只有這一條路可走。
“十代,是你贏了……”
那麼, 這就是你應得的。
————!
紅葉脫力般跌坐在地, 各色的光點不斷變換着色彩從紅葉體表飄出——一定很難受, 他的身體不由得縮了起來,更緊地擁着懷裡的孩子
庫裡庫裡——!
羽翼栗子球拼命擠進紅葉和十代之間, 揮舞着兩隻小爪子奮力地想把兩人扒開。
“沒事,羽翼栗子球,其實……我早就已經決定了。”
庫裡……
“雖然我的本意,並不是想害死十代……我想幫他。”
但卻出了意外,沒能救出十代, 反而被他救了。
羽翼栗子球停下了動作, 擡頭看着主人, 輕輕喚了一聲也鑽進了紅葉的懷中陷入了沉默。它沒有繼續試圖說服紅葉, 因爲太瞭解自家主人了。
既然主人都已經這麼說了, 都已經做到這個地步了,也就沒有回頭的餘地了。
它展開背後的白色羽翼, 點點磷光將它的主人和懷裡的那個人類孩子的身體籠罩——
“我,響紅葉,在此將元素精靈使的權責轉移給遊城十代,這個孩子在今後將以元素之力行使元素精靈使的責任和義務。”
十代的靈魂還沒有消散,但身體上的重傷足以致死,人類畢竟是物質界面的生物。但如果物質基礎完好的話,靈魂依附肉體復原……只是時間問題。人類的肉體,原本就是由元素構成的,而元素精靈使的第一項特權,就是元素不滅。
有了這樣的體質,想死也不容易。
一枚醞釀着各種色彩的光球在紅葉的胸口凝聚,彷彿水珠般動盪着,緩緩地向十代胸口飄去。
“夥伴……十代,麻煩你照顧了。”
庫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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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再看下去了。
從回憶中醒來的十代,剛一睜眼就對上了一雙正擔心地看着他的大眼睛。
庫裡庫裡……
“嗯,我知道。”
那是你的記憶啊,夥伴。
像抱着布娃娃般摟着羽翼栗子球的十代將臉埋進了被子裡,以掩蓋臉上的淚痕。
“嗯嗯……我知道……不知道爲什麼呢,心裡又難受……又有點開心。”
庫裡庫裡。
“但這還是改變不了我被紅葉先生殺掉的事實啊。”
庫裡?!
(哎?!——)
“哦,不是不是,夥伴你別急啊,我不是這個意思。”十代蹭着枕頭,安撫着急得幾乎炸毛的羽翼栗子球:“如果紅葉先生什麼都不做的話,也許我就不會在那個時候死……我是相信紅葉先生的。”
將最後這句話說出口,羽翼栗子球才安靜了下來,收起爪子,困惑地對着十代眨眼。
“我可沒見過紅葉先生做過什麼‘無謀’的事……其實他早就注意到我身邊的尤貝爾了吧,既然決定在那個時點和尤貝爾衝突……也就是說,必須是那個時點才行,而且和尤貝爾的衝突是必須的。”
雖然……我不知道我的死是不是也是必須的……
“原因呢,爲什麼?對了……那個時候,我也已經注意到我的存在會給身邊的人帶來危險,甚至,已經有了自閉的傾向。”
十代在這裡頓了一頓。
“我想……這不是紅葉先生希望看到的。”
“他希望我能像其他孩子那樣開朗活潑,過着如普通孩子那樣的生活。”
迷迷糊糊地說到這裡,十代閉上了眼,似乎因爲睏倦陷入了沉睡,但靈魂卻悄然潛入了自己的心之房間。他在黑色的地面上躺了好一會兒才爬起來,推開自己房間的門,倚着門框,看着走廊對面緊閉着的房門。
十代猶豫着是否要去打擾一下對面的霸王,向他訴說一下自己亂成一團的思緒。
最後十代還是決定暫時不去,獨自一個人沿着沒有盡頭的昏暗走廊邊走邊思索。也許只有周圍一成不變的景色才能讓十代冷靜下來,思考問題。
——但……這樣的理由,值得他冒這麼大的風險?
——單從結果來看,紅葉先生從那次“意外”之後一直都昏迷不醒,也不知是不是因爲元素使的權責被剝離的副作用,如植物人般躺在牀上,已經七年了。
——而我……
——我算是“死而復生”?
想到這裡,十代暗暗地自嘲道。
——天知道我和記憶中的那個孩子還是不是同一個東西。
而且,當時能夠與尤貝爾對抗的也只有身爲元素精靈使的紅葉先生了。他冒着連我都有可能被波及的風險向尤貝爾攤牌,正面衝突……
想到這裡,十代的腦子裡卻冒出了兩個詞——
快刀斬亂麻。
長痛不如短痛。
似乎抓住了一些思緒,十代突然停下了腳步直愣愣地看着前方,一直都飄在十代背後的羽翼栗子球也被十代的突然剎車弄得不知所措,卻也不敢發聲打斷十代的思路。
對……
我想,我知道紅葉先生的想法了。
如果不趁那個時候驅逐尤貝爾,我遲早都會遇到生命危險。也許是被尤貝爾殺死,也許是因爲尤貝爾的原因被別人殺死。
既然知道這樣的事,紅葉先生也不會坐視不理。
——而且……當時紅葉先生的身體情況也不樂觀,
這是十代事後才知道的。
他打算放手一搏。
如果能成功,就能將我從尤貝爾的陰影下解救出來。如果失敗……下場也不會比死亡更糟糕。紅葉先生已經做了他能做的一切,如果就算這麼拼命依然無法將尤貝爾打倒,那也是註定了。
他沒想到,死的會是我。
都說計劃趕不上變化。
如果我和尤貝爾一個死去,一個消失,那紅葉先生所做的一切都是無用功……不但是無用功,還得擔上殺人的罪名。
不能否認的是,的確是紅葉先生殺了我。
但也不得不承認,也是紅葉先生救了我。
而且,我能活到現在,元素使的靈魂之力功不可沒。
好像一切都清楚了,十代鬆了口氣,繼續沿着無盡走廊向前走了起來。雖然粗略地理了理思路,還有許多細節不太明瞭……至少紅葉先生的那部分算是清楚了。
——但……
——很明顯,我還遺漏了什麼。比如……紅葉先生爲什麼會認爲尤貝爾會對我不利。
——這個疑問,也許去問尤貝爾的話會更直接,但我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哎?
好像……不太對勁。
十代從思索中回過神來,突然發覺周圍一成不變的景色……似乎變了。
他停下了腳步,發現自己的所在已經不是無盡走廊了,而是一大片漆黑的區域。回過頭,走廊就在十代背後不遠的地方,突兀地截斷了。
“這裡是什麼地方……”
如果不是明顯比這裡要亮堂的走廊成了十代的路標,十代鐵定會在這一片漆黑中迷失方向。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靈魂中居然還有這樣的地方……十代沒有急着退回去,而是站在了原地四處打量。羽翼栗子球似乎也很困惑,扒着十代的肩膀,好奇地四下觀望。
啪啪……
背後傳來只有兩聲的腳步,似乎是故意發出聲來引起十代注意的。
十代回過頭……
呃,視線裡空無一人。
“喂,我在這裡啦!”
視線裡出現了一條白嫩的手臂,拼命地往上伸,揮啊揮的試圖讓十代發現自己。
十代一低頭這纔看清了近在眼前的正體……
居然是個小男孩?
小男孩有着一頭棕色的短髮看上去即精神又可愛,他穿着彷彿是從童話故事中走出來的小王子般可愛的服裝,紅色的披風一直拖到地上,用一個金色的扣飾釦在左肩,藍色的正裝上邊邊角角都紋着金邊,用一根暗紅色的腰帶紮緊,腰帶上還彆着一把短劍——顏色和造型都很可愛,十代一眼看上去就認定了那是玩具劍。
小傢伙似乎是認爲自己身高的被十代鄙視了,琥珀色的靚麗眸子有些不愉地瞪着十代。
小孩子?爲什麼會在這裡?
而且這個外貌……
“喲,我們是第一次見面吧?”小傢伙叉着腰,聲音清亮地說道:“不過和你不是第一次見面了,羽翼栗子球。”
庫——裡——!
羽翼栗子球衝着小男孩齜牙。
“哎?”
好像……關係不是很好的樣子?十代看看小男孩,又看看羽翼栗子球,一臉莫名。
“呃,你是……?”
十代蹲下身來,湊到小男孩跟前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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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代……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隨着元素之力不斷被抽離,紅葉的臉色也越來越糟糕,他終於知道了:如果不是元素使的力量駐留在身體裡,壓制着病情的發展,他早就病死了。
而現在……
算了。
紅葉深深地吸了口氣,但窒息感依然揮之不去,難受得連眼前的景色都發黑了。
“哦,真的可以嗎?把它給我?”
懷裡的屍體,突然發話了。
紅葉一驚,卻下意識地把十代抱得更緊了,低頭一看,卻對上了一雙因爲死亡已久而瞳孔擴散的棕色眼眸。
“你……?!”
不是十代。
紅葉下意識地覺得,這個看着自己的人……從他眼眸中傳遞出的信息,好像比十代還要年幼。
是個……更小的孩子。
“十代”看了看浮在自己胸口的光球,失笑道:“不要把它塞進來哦,不然很快就會被我吞掉……嗯,消化掉。”
羽翼栗子球警惕地看着“十代”,乾脆兩爪一攬把光球抱在了懷裡,往後退了一下。
“十代”染血的嘴角掛着微笑,將紅葉從身上推開,輕鬆地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紅葉無力地橫倒在腳下。
“你是……”
紅葉費力地喘息着,下意識地揪住了十代的褲腿,也許是想阻止他離開,也許只是因爲窒息得很難受。
“我啊……‘宇宙之暗’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