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姓乃如今的安南侯國國姓。此族世代承襲安南侯爵之位,在荒、蠻二州,地位超然,家喻戶曉。
綵衣的話,使衆人立刻陷入了沉默。
呂光的嘴並不笨,但是在這種情況下,他實在是不知該說些什麼。
即使他自幼生活在朱雀大街,以前從未離開過京城,但他也是不止一次的聽父親說起過‘巫師有’的大名。
因爲,這個人太有名!
他的威名甚至比當朝武后,還要大上幾分。
沒有錯,巫師有便是七十年前,獨自一人闖蕩十萬大澤,並安然無恙從內走出的絕頂強者。
誰也不清楚他的實力究竟有多強。
即便把現在的劍無涯放到當年,恐怕也不敢說能勝得過巫師有。
天下十九州,以十萬大澤最爲兇惡奇險。
那裡面不知藏有多少上古異獸,瘴氣沼澤遍地皆是。
而巫師有單槍匹馬,孑然一身,竟然在其內如履平地的走了個來回。此人的傳奇故事,直到今日,仍在被世間的修真者爭相傳頌。
白鬼深深的望了一眼綵衣,幽然道:“巫師有…我雖未和這人見過,但他的名聲,我知之甚詳。當初就是他降服了我的天敵。”
呂光疑惑道:“你的天敵?”
白鬼長長的嘆了口氣,道:“萬物相生相剋,縱然我的妖身本體,是上古靈獸螣蛇,但也終歸逃不過運理天數。”
綵衣沉思了一會兒,隨後神情一震,動容道:“師父,您的天敵莫非就是那位十萬大澤中的王者,黑尾猿雕?”
白鬼神情凝重的點了點頭。
綵衣驚異道:“難怪您一直小心翼翼的壓抑神魂念頭,不敢靠近蠻州。那頭異獸最擅長吞噬道人的神念之力,簡直是道派的天生剋星。”
呂光猶疑道:“黑尾猿雕,怎地我從沒聽過世間有此奇獸?”
白鬼苦笑道:“你當然不知道它。”
呂光目含不解的盯着她。
綵衣輕聲解釋道:“此獸自從被我主人鎮壓後,已在十萬大澤深處沉睡了六十多年。”
久久不曾搭腔的姜顏,這時忽然插話道:“不錯,我也曾聽家父提及過此妖,它成名甚早,乃是一個修道者。可能和東海龍仙的年齡相仿,可它卻不在天下妖仙之列。”
白鬼哂然笑道:“七大妖仙,聽起來威名赫赫。其實只不過是虛名罷了,像那金蟾仙童,在黑尾猿雕面前,便不堪一擊。”
呂光看了她一眼,道:“它既在沉睡之中,你爲何如此怕它?”
在他的印象裡,白鬼乃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超然鬼仙,幾百年前長生殿道術第一的左護法,其念頭浩瀚如煙,令人恐懼不已。
但此刻聽她話裡的意思,這頭黑尾猿雕獸好像縱使是處於沉睡之中,也是有力量能重創於她。
這不禁讓呂光感到大爲詫異。
白鬼面露苦澀,卻未說話。
倒是綵衣緩聲應道:“只因黑尾猿雕念頭一動,便能任意飛往荒、蠻二州的任何一個角落。大周立國後的近三百年來,靖道司不止一次派遣高手,前往十萬大澤,欲要找到此獸的本體,將其格殺,但毫無例外,從未成功過。”
呂光更驚:“這怎麼可能!尋常鬼仙高手的神魂,最多離體幾百裡地。哪怕是東海龍仙,也不過是能神魂出殼千里左右。難道此獸的道境,比我還高,比東海龍仙還高?”
白鬼搖頭嘆息道:“此妖的道術倒並不見得有多高明,關鍵是……欸,它其實是紫霄道門的護法神獸,天賦異稟,其神魂能無視天象環境,自由出入於所有地方。就算是那精血濃郁的‘天網血羅’之陣,也萬難能困得住它。”
綵衣頷首道:“七十年前,這頭異獸爲害荒州百姓,我主人一怒之下,扛劍殺入十萬大澤,將其妖身用北海寒冰給凍住封印。這才換回了荒蠻二州的太平景象。只是近些年,它已能時不時地甦醒過來,釋放神念,傷及進入十萬大澤的修真者。”
呂光恍然道:“原來如此。”
綵衣微笑道:“只要不踏入蠻州,不太大肆運轉神念之力,料來它是感應不到師父你的魂念。”
白鬼憂心道:“可惜它對我的神魂印記,十分熟悉。那時我曾和它在蠻州水雲窟有過一場大戰。因此之前與鍾氏一族對戰時,我纔不想使出全部修爲。”
呂光怔了一下,隨後安慰她道:“無妨,萬事有我呢。”
白鬼勉強笑了笑。
姜顏見飯桌上的氣氛慢慢變得沉重起來,她話鋒一轉,朝綵衣道:
“怪不得你剛纔吞吞吐吐,有些爲難的樣子。確實,如果讓其他人知曉‘巫師有’是你的主人,和你有這樣一層關係,只怕全天下的修真者,都得聞風而動,前來尋你。”
綵衣苦笑道:“我倒並不是怕告知給你們。事實上,我是不想再提起過去的事情。何況,主人他也並未傳授過我什麼氣功。”
白鬼奇聲道:“他沒教過你功夫?”
綵衣道:“沒有。”
白鬼眉頭皺起,道:“據聞他氣功已至化境,‘巫雲氣場’更是名動天下。可惜,可惜了。若是你能學得他幾成功夫,想來現在很可能便已成就了金剛不壞之軀。”
綵衣道:“從前我也是那麼想,但現在我更想成爲鬼仙。”
白鬼滿目憐愛的看着她,笑而不語。
收拾完碗筷,三女去了另外一個房間休息。
呂光坐在椅子上,神遊物外。
……
今夜星光燦爛,最適合神魂夜遊。每當天上的繁星閃爍耀眼之際,虛空裡的靈氣,就會變得稀薄輕淡起來。
呂光閉起眼睛,謹守道心。
剎那間,魂兒幽幽,飄飄蕩蕩的向屋外飛去。他方纔就已打算好,趁此時機,仔細查探一下這奇奇怪怪的巫浪城。
此刻有風。
呂光乘着風,在夜空下像是一隻魚兒,暢快自如的遊動着。
他穿過那朵經年盤桓在巫浪城上空的濃重烏雲,使自己的本命神魂,沐浴在璀璨的星光之下。
站在九天之上,透過烏雲,俯瞰地面,隱約可見巫雲山山腳下,有座富麗堂皇的宮殿,正在閃着燦明的光芒。
呂光心念一動,那裡應該就是綵衣所說的安南侯府。
神魂飛遁,只在一念之間。
一座宮殿矗立在呂光眼前。
他正要朝殿內飛去,不想寂靜之中,耳畔驀然響起嗡嗡顫音。緊接着一根黝黑閃亮的羽毛,從天翩躚而落,在他面前起起沉沉。
流光一閃,那根羽毛瞬即化成了一隻外貌怪異的鳥。
黑色的不知名的鳥。
黑鳥開口道:“你是何方道人?”
呂光吃了一驚,連忙摒棄雜念,靜定道心。
呂光道:“你又是哪一派的道人?”
黑鳥不答,頓然一股磅礴浩然的神念之力,化爲一個旋轉不停的黑色漩渦,朝呂光絞殺過去,彷彿要將的全副神念給吞噬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