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芝晶瑩剔透,如深海蚌珠,光華耀眼。
草身盪漾着一道道纖細的青光,其上隱隱有幾條紅線走動不停,如滄海游龍,使得整顆草子,唯美中帶着幾絲妖異。
草子靜靜懸浮在虛空中,光暈一圈圈飄蕩着。
時間一息一刻的緩緩流走,青光卻越來越奪目亮眼。剛纔早已無影無蹤的雷電,不知何時,又在天空筆走龍蛇。不同的是,此刻天光大亮,天象更加異常。靈芝緩緩向洞口升去,這一次再也無人無力能抵擋它的飛天!
它以勢如破竹之勢,迎着一道道轟擊其身的閃電,浴火重生,飛身還擊。
呂光呆了,愣住了。
草身迸發而出的青光,讓一道道閃電,無法近身。黎青城聲色俱厲,面容繃緊,皓腕一翻,掌中發出一道形質皆有的寒冰元氣。曲顰兒白衣飄飄,裙帶飛揚,縱身就向熔漿洞穴中躍去。溪雲道人被這奇特天象給震住道心,手下道法破綻連連。然則對面七女也是無法再專一精神施展劍陣。故而片刻後,此地的所有人全都呆立着望向那個三尺見方的洞口。
似乎有什麼怪異東西,把衆人吸引住了。
他們全都想走上前去,探得究竟,一解好奇。可事與願違,衆人竟無法能向前邁動寸步。洞口周圍好像被一扇無形的鐵門給擋住了。就連曲顰兒也是沒有如黎青城意料般那樣穿過‘鐵門’。原來在曲顰兒將要跳入洞穴之際,從洞中陡然射出一道甕口粗細的青光,無比精巧的擋住了她的去路,震得的她身形亂顫。衆人此刻更是被草子散發的青光逼迫的步步後退、不能自己。
然而呂光不知怎地,在下方卻是以羽箭之勢,快速的被靈芝吸近。他的身軀彷如不受意志控制,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胸口與靈芝來了個‘心心相印’!
暴風雨後般的平靜。
晨色熹微,林草上偶有幾滴露珠凝結滴落。一切都顯得那麼神情氣和,寧靜安詳。痛苦過後,便是再生!
被驟痛襲擊的呂光,片刻之後,意識方纔逐漸迴歸本身。他的身體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玄妙之感。時間似是被無限拉長,這一刻恍如永恆!
曲顰兒俏臉煞白,猛然射出的青光,使她粹不及防,無法招架,唯有暴退數丈,來消弭青光勢頭。她白衫染上幾點泥土,讓她看起來稍顯狼狽,但是她臉色不變,神情鎮定,稍作整理,就凝神望向場中形勢。衆人均是被這從洞中氾濫而出的青芒,給打了個措手不及,每人臉上都是露出一片驚詫之色。
此刻於旁人眼中看來,不過是幾個呼吸。
他們面面相覷,就連溪雲道人也是知趣的躲在黎青城身後。
衆人四下環顧,呆滯之後,不約而同的又向洞口踱去,想看個清楚明白。
耀眼的光柱裡閃爍着紅綠兩道光芒,每道光芒佔據光柱一邊,涇渭分明,彼此不交。然則在中間依稀能看見,還有一道稍微纖細些的青芒在閃爍跳躍。衆人惘然若失,臉色因爲驚呆而顯得喪氣滿布。他們心中都盤桓着同一個問題,這異象究竟是由何物引發,居然如此勢大驚天?
莫非是那七彩靈芝……光柱璀璨,發出一圈圈色彩各異的光芒,令人目不暇接。
此通天巨柱連通天地,在這神女峰峰巔大放異彩,引得山腳下方圓百里的民衆頂禮膜拜,直認爲是天仙下凡來救濟衆生的。可在衆多修者眼中,他們卻精明的知曉,神女峰上定有異寶出世,否則不會引起這樣聲勢莫大、奇詭萬千的天象發生。在此間隙,便已有數不清的修者朝神女峰蜂擁而至,急速趕來。
……
風起風停,雲駐雲走。少頃,天色便再度晴朗起來,光柱也逐漸變得沒有先前那般奪目逼人了。
光柱好似是完成了它的光榮使命,最終也消散在天空中。至終砰然一聲炸響,宛如煙花綻放,落下星星點點的光暈。待得衆人睜開雙眼,四處環視,才發現洞口周圍數丈,竟是一片荒蕪。儼然一副寸毛不生的樣子,如同荒丘沙漠。黃沙走石,鋪滿此處。
在洞穴處不遠,有一個‘東西’四腳朝天,躺在地上,模樣滑稽,令人忍俊不禁。
等衆人走上跟前,至此方看清楚,原是一個衣衫襤褸的年輕男子。只看他全身上下破破爛爛,傷痕累累,狼狽至極,也不知是死是活。曲顰兒雙瞳一滯,臉色變幻,不似前先那樣處變不驚了。轉而露出一副關切的樣子,雙目瞪圓,定定看着前方那名男子。黎青城心細如髮,怎能沒瞧見愛徒的情緒變化,她心思玲瓏,轉眼就想清了其中的原委故事。
不過唯一令她不解擔心的是,此人跳入璇冰湖後,究竟有何奇遇,竟會來到此處,也不知那七彩靈芝是否被他……黎青城神色一變,似是對來人頗有懼意,紅袖翻飛,右手橫於腰間,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姿態。
衆人觀瞧來人,心中還無太大變化,正所謂不知者無畏。
別人但還罷了,只見方纔盛氣凌人,一副不把神女峰衆人放在眼裡前來奪寶的溪雲道人,此際卻是露出了懼色。
由此可見,來人定是一個比他、甚至比黎青城還要厲害幾分的狠角色。
精元。顧名思義:精是精神,乃修道者神魂根基,若想強大神魂,必先穩固精神,壯大精神;而元就是元氣,此乃修真者真身本源,如要精修煉氣,必要培育元氣,吸收天地萬物的生氣。試想此寶若出,這大坤王朝還不知有多少人要爲它爭個頭破血流呢?修真修道者,本就在修煉生涯中異常難有寸進。不僅僅需要朝夕勤修,更是得天賦異稟、奇遇加身,然後再輔以靈丹妙藥提升境界,如此方可事半功倍,但就此還不一定能一路通暢,晉升有望。
溪雲道人此刻是後悔莫及,悔不欲生。當初他探清此寶出世之地後,就在山下苦守,數月來風雨不斷的每日偷偷來此察看。
好恨啊!
如果我不是那麼貪心,在七彩靈芝剛一生出後,便馬上摘走,也就斷然不會有後續之事。哪怕得到的七彩靈芝不是那麼完美的存在,但起碼也比現在兩手空空要好上太多。
不是好上許多,前後那簡直是雲泥之差。溪雲道人暗恨叢生,但這時卻已經無濟於事了。其實溪雲道人只知其一,不知內裡。就算他在第一時間讓銀翼羽鶴來摘七彩靈芝,恐怕也是無法成功的。首先地底有一猙獰怪獸在保護着紅草,其次還有呂光這個最大的變數。
溪雲道人心中懊悔,他本想是把這七彩靈芝當成俗世的養豬,慢慢的養大它、保護它。最後等它成長到最巔峰時,才殺掉它,這樣他才能得到最多的好處。
誰知如今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賠了夫人又折兵,想至此處,他心中窘悶,回頭望見在地上不斷哀鳴的銀翼羽鶴,心中愈加悔怒交疊。溪雲道人不愧爲修道有所小成的人,他把眼下情勢看的分明,心知此寶他已是再無望得到了。
這電閃而至的周齊天乃大坤王朝皇室之人,倒並不是說當世修者畏懼權勢,概因那周齊天乃不世出的修真天才,小小年紀,得成名家指點,就已穩坐當世修者第一年輕高手之稱。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更令人恐懼的是他身後那人!來人身形高大,矯健異常,言語間霸道不羈,不管他人做何感想。
彷彿天地之間,唯他獨尊,一派威風凜凜的架勢,令人心神震動。黎青城還未答話,曲顰兒便冷聲說道:“癡人說夢!我是不會嫁給你的。”說罷眼角餘光掃向躺在地上的呂光。
溪雲道人趁着他們說話的時機,三步並作兩步,就想溜之大吉。行爲乖張,簡直是一點也不顧及修道名家的風采了。
周齊天目視八方,場中有什麼風吹草動,像是全都逃不過他的眼睛。他聲音低沉,虎眉一翹,笑容人畜無害,清聲道:“溪雲道人,這般來去匆匆作何,家師馬上就會來到。適時你也好與家師敘敘舊情。”
溪雲道人被周齊天識破心機,臉色露出稍許尷尬,可他毫不在意,自嘲的一笑,向後退去,他察言觀色,心知此刻最好不要多言。黎青城長袖垂下,細長的指甲因爲攥緊的粉拳,而刺的掌心微微發痛。
她在權衡此刻形勢,周齊天雖說難以打發,但也不是說沒有絲毫辦法。
可若真是那位行事古怪離奇的大魔頭來此,到時又該怎樣解釋異寶這事呢?
當代神女峰掌門竟會因眼前這青年的幾句厥詞,而顯得有些精神恍惚,由此可見,周齊天他口中的師父該是多麼厲害的一位人物。
曲顰兒對面前這威武生風的青年,不假辭色,一副冷冰冰的樣子。
然而黎青城心中則是微微有些着急,她沉吟半晌,輕聲道:“修者伴侶,婚嫁娶親,乃人之大事。此事還需從長計議,待你師父來至,我們再行商議,你看如何?”黎青城此話說的滴水不漏,八面玲瓏,令人聽之如沐春風,她自信周齊天就算存心惹是生非,也不好再接言敘話。
人事紛繁,你心縱有九竅,也難以處處周到。世間修者,多是不擅交際應酬之輩,故而彼此交談說話,直來直往者十之八.九。像黎青城這等思慮良久,開口便留有餘地的說辭,一般修者也不太懂得。
修者秉承赤誠之心,專一修真修道。爾虞我詐、弄巧玩機等諸般手段,爲衆多修者所不齒。
周齊天外表狂野放蕩,一派粗狂作風,兩臂墳起的肌肉讓他看起來更加像一個五大三粗的莽撞癡漢。
常道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表裡如一之人,那是少之又少。周齊天仔細體會着黎青城話中含義,手中金錘,倒翻騰飛,他玩弄起這般巨碩的器物,不現一點吃力。似是常人思考問題時,轉動手指的一個小習慣。
……
山風翻卷而過,掃起地上幾抹土石。
“那就依代掌門所言。”良久之後,周齊天才緩緩答道,“那異寶想必已被代掌門取走保管,擇時不如撞時,不如現在就拿出讓我查看一番,看是否有所損壞。”
周齊天面容溫和,但話語間卻字字如刀。這段說辭,是直接把那異寶當成自己所有了。
心懷不軌的奪寶者雖然可恨可唾,但這等自以爲是、盛氣凌人的強取豪奪更是讓人心生厭惡。
溪雲道人心下唏噓不已,大嘆道,罷了,一山更比一山高!貧道偷取他人之物,還曉得廉恥道德四字,可這周齊天短短數言,就硬是把寶貝歸爲己有了。
自身力量不濟就難以與人相抗衡。溪雲道人腦中清明,以他現時道法境界是不可能對抗周齊天師父的,可令他心懷不解的是,這黎青城怎麼也如此作態,步步退讓。
力壯則膽大,大膽會妄爲。
久久未曾說話的曲顰兒,被周齊天那一臉傲然,目中無人的模樣給氣煞脾肺。
特別是他那膽大妄爲的作風,更令她憤慨生厭!
曲顰兒正待據理力爭駁斥爭執,卻聽見自己師父言詞明瞭,語氣懇切的解釋道。
“此寶面目形象,本真人也是一無所知。先前你未來之時,發生的天象奇變,想必你已看的分明。那寶物現在何處,此間無一人知道清楚。不過有一人……”
黎青城裙襬微微飄動,回身指向躺在遠處的呂光。周齊天目光逡巡,望見四面朝天的呂光,心中生疑。
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此人毫無本領乃是一位隨處可見的平凡常人。
他兩腳一跺,盔甲呼啦作響,緩步向前走去,想要察看那人有何特異之處。
溪雲道人討好般的向周齊天說道:“此人是方纔通天光柱炸碎之後,從地洞深處突然飛出來的。那寶物既然生於此洞,這人定與此寶有所關聯。不如讓貧道喚醒於他,好做詢問?”
“賊子道人!此間無你說話之份,少打如意算盤。這裡乃神女峰境內,該當如何處置此人,應由我們神女峰說了算!”先前與溪雲道人沒有分出勝負的一干女弟子,全都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恨不得把這癡心奪寶偷入山門的道人給萬劍割心。潘芸更是首當其衝,是以話語不留絲毫餘地,厲聲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