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景明話音一落,虞二姑娘麪皮已經有些發白了,虞二奶奶在砸碎了茶杯後,幾乎是騰的站了起來,一邊虞三姑娘也豎眉瞪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虞景明:“虞景明,這話是真是假?”
“真假我不好說,不過是董家大少奶奶親口跟我說的。”虞景明一臉正色的說。
虞二奶奶深吸一口氣瞪着戴壽鬆:“大哥,這事你曉不曉得?”
“我哪裡曉得這些事體。不過,對這事我是不信的,有些事情你們不清楚,我給你們說一說,你們也曉得這回董幫辦那批走私鴉片被卞維武揪出來的事情,事後,董幫辦雖然擺平,但有了這回事情,對於董幫辦,洋人那邊多少有些不信任了,所以這回,洋人那邊的一些業務就越過了董幫辦,直接交給我們榮興商行打理的。爲這個,董幫辦跟榮大少爺拍了桌子,說榮大少爺挖他牆角,你們想想,這種情況下,榮家怎麼可能向董家推薦玫瑰。景明,你也是個聰明的,別中董家的離間之計。”戴壽鬆臉色有些難堪的道。
這事體他還真知道,雖說董幫辦也是榮興的股東,但原先董幫辦只把榮興當跑腿的,如今洋人越過董幫辦直接跟榮興合作,就等於是榮興從董幫辦手裡搶了一部份利益出來。
只是董幫辦經營了二十年的東西,又哪裡那麼輕易想拿走就拿走的,洋人雖然把業務交給了榮興,可這後面的關係和渠道還在董幫辦手裡啊,不摸清這些東西,業務的主動權就依然掌握在董幫辦的手裡。所以,他們纔想讓玫瑰進虞園做交際,摸一摸董幫辦後面的路子。
只不過董幫辦在這一塊混到現在,精的跟狐狸似的,哪裡會看不清這些,自然毫不客氣的拒絕了。
倒沒想到虞景明居然曉得這事情。如今事既然沒成,戴壽鬆也不想讓虞二奶奶這邊的人有什麼誤解,自然是矢口否認的。
戴家大舅這翻推託的話說的在情在理,虞二奶奶鬆了口氣,虞三姑娘狠狠的瞪了虞景明一眼,就曉得虞景明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虞景明笑笑,見戴家大舅推的如此乾淨,嘴角不由微翹,二奶奶一心想靠着這個大哥,卻只怕這個也是靠不住的。
“這是不是董家的離間之計那我就不曉得了,我也就提一嘴,沒有自然是最好的。”虞景明笑笑說,反正現在這東西也沒法真正去求證了,接着虞景明又說:“我的事情呢,多謝大舅關心,不過我的事情是可以自己做主的,再退一萬步,寧波那邊還有九爺爺和九奶奶,另外我父親的遺囑還在,一些事情王大伯和王大奶奶也是可以幫我出出主意的。”
虞景明不軟不硬的道,但無疑已經很明確的說了,戴壽鬆不是虞家人,插手不了她的事。
“行了,算我一片好心變成驢肝肺。”戴壽鬆一臉悻悻,這大年夜的,真是討了個沒臉。說完,自顧自的抽菸。
“打牌,打牌。”一邊的愛珍笑笑揮揮手,化解僵硬的氣氛。
虞景明笑笑,她倒不是揪着不放的,這一篇便也揭過,正好輪到虞景明抓牌,抓上來一張九萬,這是單牌,虞景明便打了出去,沒想恰恰正是二姑娘需要的牌。
“二姑娘,胡了。”明月就站在虞二姑娘身後幫她看牌,她們手上的牌就是單胡九萬,明月這會兒便一臉興奮的提醒虞二姑娘。
從剛纔虞景明說話起,虞二姑娘的心思就不在牌上,她一直在出神,之前大姐說榮太太向董家舉薦玫瑰的事情雖然被大舅胡弄了過去,但二姑娘心中隱隱覺得,這事八成是真的,雖然也是曉得玫瑰這個人的,而她也是做了飛蛾撲火的準備的,只是便是有這樣的準備,聽到這樣的消息,都不由有一種情何以堪的感覺……
正想着,就被明月的叫聲驚醒過來,才曉得胡了,虞二姑娘甩甩頭,將那些情緒拋掉,到得如今已沒有退路,不如少想,眼不見心不煩。
“胡了,給錢。”虞二姑娘將牌攤開,衝着幾人笑着說。
“喲,果然是準新娘了,已經連胡好幾把了吧,都說準新娘的運氣好的沒邊,果然不假,不但牌桌上贏錢,只怕開年後,南匯那裡又會有一大筆進項了。”戴娘子湊過來笑嘻嘻的說。
南匯那邊,自從要重新確定鄉自治公所的地址後,各種消息就滿天飛,直到年前的時候,突然就有消息爆出,說是南匯鄉自治公所的新地址在南匯西頭,一時間,以德三爲首的那一派鄉坤便開始在南匯西頭圈地,其中自免不了一些侵佔和強買強賣,於是南匯鄉民一片人心浮動。但南匯西主的地價房價卻實實漲的飛起,而據說這還是第一波,年後還有一波行情……所以戴娘子纔有這一說。
虞景明這時卻在琢磨着戴娘子這話只怕又是衝着她來的,她只笑笑的看着。
戴家大舅整日裡泡在南匯,長青從南匯西頭撤資的事情肯定瞞不了戴家大舅,只是這樣的事情本可以直說,偏戴娘子卻又這般彎彎繞繞,反倒顯得心中有鬼似的。
長青那一桌正好一局麻將打完,大家便歇一歇,吃着茶,長青這會兒聽着戴娘子的話,先是同虞景明相視一眼,最後咳了一聲,站起身來:“二奶奶,二姑娘,南匯西頭那邊的投資我在年前已經全部撤出了,這是所有賬目進出的資料,還有我還了銀行貸款取回的虞園地契和房契,還請二奶奶和二姑娘過目。”
長青這話簡直是一石激起千重浪啊。
“咣噹……”是杯盤砸下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