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錦嚇得差點坐到地上,現在滿京城姓沐的就只剩下兩位了。一位在皇宮裡當皇上他媽,一個就只能是——
“國……國公爺,請恕下官有眼無珠!未曾遠迎,失敬失敬!”
孩子堆裡,有個小胖妞不覺往羅小言身後縮了縮。呃……她最近學跳舞學得挺好的,又不想回家了怎麼辦?
沐劭勤瞟了歐陽錦一眼,嘿然冷笑,“歐陽大人講的好笑話,我是有眼無珠看不見,您若是也有眼無珠那可是怎麼當的官呢?”
歐陽錦額上那冷汗頓時下來了。
他怎麼忘了這位平國公可是個瞎子?當着瞎子的面說自己有眼無珠,那是不是讓人以爲他是在故意譏諷他?
“國公爺,我真不是這個意思。”歐陽錦真是覺得渾身有嘴也說不清了,左顧右盼也沒個人給他解圍,最後只得自己想了個招兒,“這大冷的天,您,您快請屋裡坐吧。”
沐劭勤不動,只問,“原來這破園是歐陽大人的?”
歐陽錦倒是想認,可看了念福一眼,卻只敢道,“是,是犬子的。”
他還記得,上回他要趕這丫頭走,兒子曾當衆說過,這園子是這丫頭的。歐陽錦當然不信,可兒子既然非要這麼說,應該也是有一定的倚仗。所以歐陽錦在這裡耍了個滑頭,他是想着,念福既跟他兒子交好,必然會顧及到他的名聲,只要她不否認這房子是歐陽康的。那他身爲歐陽康的爹,也算是這裡半個主人了。
沒想到念福卻是半分不給面子的道,“大人只怕記性不太好,大少爺早跟你說過吧,這所園子本是我的。只因你家大少爺爲了修園子出了不少力,象是東邊那塊,是他拉了同學來修的,西邊那邊,是他拉了先生來修的,所以這園子我就不收他錢。讓他及你家這麼多人都住下了。也讓他拿來招呼他先生和那幫朋友們。可是話咱們還得說清楚,這地盤是我的就是我的,可跟你們姓歐陽的沒有半點關係。”
歐陽錦氣得無語,心說這丫頭怎麼半點情面不講?
情面?那玩意兒多少錢一斤?歐陽康可半點也不在乎。他在樓上聽着。只盼着念福說得越狠越好。最好絕了他爹那份花花腸子。省得有事沒事往這兒跑。
當着堂堂平國公的面,歐陽錦真有些下不來臺了。他想着沐劭勤既然說要來拜訪小友,那無疑是自己兒子。現在她居然當着貴人的面這樣下自己面子,不覺忿然道,“死丫頭,你別以爲我不知道,這所宅子一共三千兩銀子呢,你哪來那麼多錢買下?要不是我家出錢……”
“才三千兩麼?”忽地,沐劭勤又出聲了,往旁邊看了一眼,淡淡道,“去咱們府上取六千兩銀子來,不管這宅子是誰買下的,加倍買了送給祝姑娘。”
宛如一道天雷降下,把歐陽錦給砸懵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平國公要買房子給這個野丫頭?他幹嘛對一個鄉下丫頭這麼好?六千兩啊,說給就給了?
有人撐腰的感覺真好!尤其還是個財大氣粗還後臺極硬的!
念福只覺膽氣愈壯,叉腰上前,理直氣壯道,“歐陽大人,你聽明白了沒?這園子是我的,不管我是怎麼弄來的,總之它就是我的。你要有疑問,只要你有證據,儘管上衙門告我去啊。要是沒有的話,請你以後不要再有事沒事到我家來,還說些亂七八糟的話!你兒子歐陽康,住在我家,就算是個房客。天底下沒個說,房東和房客之間還要讓人說三道四的。歐陽大人,我奉勸你一句,你也這麼一大把年紀了,還好歹是個當官的,能不能別滿腦子都是些齷齪想法!”
看歐陽錦被噎得臉紅脖子粗,她還要撇過小嘴輕哼道,“我是客氣,才喊你一聲大人,喊你兒子一聲大少爺,你可別真把我當成你家下人了!”
歐陽錦給堵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額上青筋都爆起了,再看一眼在場衆人,厲聲道,“既然如此,那我家的人也不好在你家打擾。所有的人都給我聽着,立即收拾了行李,馬上隨我回去!”
不好意思,沒人動。
歐陽錦急得發狠道,“要是誰眼下不走,回頭我立即喚人牙子來賣掉!”
不好意思,還是沒人動。
下人們纔不怕咧!還巴不得趕緊把他們賣了,到時求念福買下來,以後也好踏實留在這裡幹活了。沒見平國公都來替沐姐兒撐腰了麼?六千兩咧,要買多少個他們纔夠?
沐劭勤確實動了這個念頭,纔想說話,念福搶先一步了,“歐陽大人,你只怕有件事還沒搞清楚。你兒子自離了你們家門,住到我這裡,可是一分錢也沒交過,還白吃白喝了這麼久。這京城的物價我不說大夥兒也都清楚,象我這麼大,這麼漂亮,這麼好景色的一座園子,住一天的錢只怕都夠買一個人的了,對不對?”
點頭,一幫子人很是配合的努力點頭。完全忽略了那麼大,那麼漂亮,那麼好景色的一座園子的本來面目。
念福得意洋洋又道,“不過我這人好說話,早跟你兒子說好了,他帶着人給我幹活,我就便宜點讓他住下了。既然您眼下要把人帶走,那也行,不過就請把這欠我的房租飯錢都清算一下吧。唔……鍾管家,你算算大概得多少?”
鐘山一本正經的想了想,“怎麼說,三五千兩也是跑不掉的吧。”
“你,你這是訛人!”歐陽錦氣得渾身直哆嗦了。
念福纔想刺他兩句,可沐劭勤發火了,“歐陽大人!你也是爲官一任。請不要信口雌黃!既然是說好的,那就是你情我願的事情,怎麼能叫做訛人?不想住也沒人請他住,既然住下了,難道一個堂堂的男子漢大丈夫,還要對一個小女子失信嗎?你要是沒錢結賬,我可以借你,但絕不允許你再說這樣的話詆譭我這位小友!”
這樣的雷霆之怒,別說是在場的僕役們受不了,當即就撲通撲通跪下一大片。就連樓上的歐陽康也頗有些承受不住。
沒想到平國公看起來這麼斯斯文文的一個人。發起火來很嚇人啊!可他爲什麼要對他家念福這麼好,還拿銀子出來砸人?
雖然歐陽大少也覺得很爽,卻也忽然有了一種深深的危機感。除了年輕貌美,他還有什麼拼得過這位大叔?他總不會是來跟自己搶人的吧?
樓底下。歐陽錦的腦子很是轉了幾個彎才總算是明白過來。
沐劭勤的小友不是他兒子。人家從頭到尾都是來看那丫頭。護着那丫頭的。只恨自己真真是有眼無珠,半天竟然都沒有反應過來。這,這簡直是自取其辱!
明白過來的歐陽錦再也沒有臉面留下。連連告罪着就想走了。可沐劭勤卻不肯這麼輕易放過他,把他叫住,“聽說,皇上今日下了恩旨,撫卹府上大公子及祝姑娘的損失,府上的東西自然由你處置,可祝姑娘的東西還請送過來吧。”
原來如此!
念福瞬間明白了,怪不得出事那麼久歐陽錦都不露面,可今天卻突然露了臉,原來是皇上發了慰問品。黑了自己東西,居然還敢上門來耀武揚威,簡直是叔叔可忍,姐姐不可忍!
“歐陽大人,你兒子欠我那麼多房租飯錢,近來他受着傷,又花掉了一大筆,皇上既然發了東西,你怎麼也不快點送來?想來你這做官的,也不至於連這點子東西也要昧下吧?”
“當然,不會!”畏懼平國公的權勢,歐陽錦生生從牙縫中擠出話來,“我回去就讓人把東西送來!”
“好啊!”念福一使眼色,頓時鐘山就帶幾個人站了出來,“這樣貴重的東西,還是我們過去取吧,省得路上給人弄壞了也說不清楚。”
念福認真點頭,“咱們窮家小戶的,比不得那些富人家,還指着這些東西過年呢,都穩妥些。”
沐劭勤卻淡然道,“何必如此麻煩?”他召手把自己的長隨召喚一個過來,“你陪歐陽大人去取下東西,聖上恩賜,都有數的,斷不至於出錯。”
歐陽錦心內吐血,他原還指望着皇上的賞賜好過年。眼下看來,卻是半分好處也撈不着了。
只是國公爺,你這手伸得也太長了吧?
沐劭勤卻只恨手短,不能一下子就摸到那個他心心念念惦記了好幾天的女孩。趕走了歐陽錦那個討人嫌的傢伙,他柔聲問聲,“丫頭,你近來可好?”
親切隨和,春風拂面的態度,完全象是換了一個人,讓剛剛還震懾於他的威勢的小胖妞都頗不習慣了。
“好着呢!”念福很自然的就上前攙扶着他進屋,“您的傷好了麼?我纔想着做了小雞燉蘑菇給您送去,沒想到您就來了。”
“真的?那咱們這算不算是心有靈犀?”
“絕對算!”
念福說這話,一半是討好賣乖,另一半也確實是發自於真心,“我剛種蘑菇時,就想着若能成就要給您送去了。今兒剛結出第一茬來,您摸摸,才摘的,可新鮮的不是?您要不介意,就留下吃個飯吧。不過我還要請先生師傅他們都過來,行麼?”
“當然可以呀,人多還熱鬧。”這孩子是真孝順,心地也好。沐劭勤歡喜還來不及,怎麼會介意?
可樓上的歐陽大少很介意,都心有靈犀了,那他可怎麼辦?可眼下人都進了屋,就是豎着耳朵也聽不到下面說話的聲音了,歐陽大少這個急呀,簡直象熱鍋上的螞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