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沒什麼?”歐陽老師竭力隱忍,可青蔥一般的少年心事,又豈是他說瞞就能瞞得住的?
念福一時會過味來,臉也紅了。
這小子在動她的歪腦筋!
可惡!
忽地,樓下來人請他們去吃飯了。
“唔……那今天就到這裡吧。”扔下句話,歐陽老師逃也似的跑了。
留下的念福更加羞惱,可爲什麼,心裡竟有幾分甜絲絲的,連嘴角還要忍不住向上翹起?
哦哦,她纔不會爲了那個沒出息的傢伙打她主意就高興呢,她又沒有毛病,幹嘛要招惹那人的注意?可要是連長得這麼帥的傢伙都注意到自己,那是不是證明自己還有幾分小小的魅力?
心情莫名的好了些,甚至連得知父親過世的傷痛都減輕了許多。
人生便是如此,再傷痛也還是要往前走下去。與其哭着,不如笑着。就是父親在天有靈,只怕也會希望如此吧。
念福這一夜,睡得很踏實。
就算尋父的結局沒那麼盡如人意,可最終知道了結局,總比成天懸着一顆心要強,不是嗎?何況她爹還是那樣一個有本事的人,連蘇先生這樣的名士都會爲了如何填補他留下的詩詞頭疼,女孩心裡其實挺驕傲的。
爲自己,也爲蕙娘。
她爹是個好男人,他是個有才華的好男人,最重要的是,他到死都沒有辜負過她和她娘。這對於她們母女來說。就是最好的結局。
平國公府。
男人獨自在深沉如墨的夜色中不斷撫摩着一支老舊的銅簪,也直到此刻,他纔敢放任自己所有的情緒,任它們奔騰呼嘯。
那塊滷豆腐他確信自己不會吃錯!
那是他妻子的味道,雖然略顯稚嫩,還差了幾分火候,可那千真萬確跟她如出一轍。
可爲什麼,所有人都說是他糊塗了?
難道他真的又犯了魘症?
不,他腦子清醒得很,不象剛被救起的那會子。因餘毒未清。總是犯迷糊,除了記得要去他妻子,什麼也想不起來。
長姐以爲他瘋了,慌得問也不問他的意思。就作主給他娶了妻。過繼了孩子。直到御醫慢慢解了他的毒。他才漸漸清醒過來,可那時木已成舟,完全沒有了轉寰的餘地。
“可是。可是他們都說你死了,那麼今天的滷豆腐到底是誰做的?這根銅簪又是怎麼回事?還有我們的女兒……那孩子,她又怎麼能把咱們家裡的情況說得那麼清楚?”
男人喃喃自語着,象是陷進一團濃得看不到邊的迷霧當中,驚疑不定。
這一刻,男人無比痛恨自己被那場劇毒毀掉的眼睛。就象是在眼前放下層層的簾,除了光,什麼也感受不到。
如果他能看得見,那時候就能看到擺出的菜到底是不是那四樣,認出它們的來歷。可惜,他看不見。
不過有件事他們不知道,他們都以爲那四樣菜是他最愛吃的所以才念念不忘,其實他們錯了,他之所以對那四樣菜念念不忘,是因爲那四樣菜是他們成婚當日的四道菜。
因爲正在逃難途中,所以只得一切從簡,就爲了換回幾個雞蛋和那些乾貨,讓女兒女婿的婚宴不至於太過寒酸,岳父悄悄把他珍藏多年,原本當作棺材本的一塊老玉都拿去賣了,換了這些菜,還有給女兒女婿的大紅新衣。
這份恩情,他一輩子都會記得。
而這件事,除了他和他的妻子、岳父岳母,再沒有第五個人知道。爲了怕鬧矛盾,就連後來找回的大舅子一家都給死死瞞在了鼓裡。
男人緊緊握着手中的老銅簪,臉上的驚疑漸漸被堅定取代,
“只要你還活着,只要還有你的消息,我總會想法找下去!其實你沒有死對不對?你還活着對不對?”
而另一邊的院子裡,幽幽的燈下,盧媽媽把白天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跟譚夫人悄悄稟告了一番。
“……您是沒見國公爺當時那個臉色,整個人象是吃了什麼返老還童的靈丹一般,精神得了不得!要不是老奴見機得快,那個賤丫頭一準得露餡。”
譚夫人冷笑,“她也不傻,真要是露出什麼馬腳,最先倒黴的就是她!不過那是什麼人弄幾個破菜在那裡討人嫌?”
“就是不知呢。去時就不見人影,除了些香燭紙錢,什麼也沒留下。本來還想尋個人打聽打聽,可荒山野嶺的,問也問不出個究竟來。”
譚夫人微一挑眉,“不過是幾道菜而已,也算不得什麼大事。”
盧媽媽道,“夫人可不能大意,國公爺已經生出疑心來了,萬一他要私下去查些什麼……”
“那就讓他去查!”譚夫人笑得有幾分陰森,“明兒我就進宮去一趟,謝謝太后娘娘的賞,順便也提一提他又有些犯糊塗的事。”
盧媽媽會意的點頭,“夫人既有對策,那老奴就放心了。”
譚夫人又瞟了她一眼,“你這麼一心替我着想,我不會忘了你的好處的。”
盧媽媽忙道,“老奴心裡明白的。只有夫人好過了,纔會有老奴的好日子過。咱們好不容易纔走到今日的地步,老奴就是拼死也不會讓人妨礙到夫人。誰要是跟夫人過不去,那就是不讓老奴有好日子過。但凡老奴還有一口氣在,必要跟他拼個你死我活!”
譚夫人笑了笑,卻不再多說什麼。讓盧媽媽下去,收拾歇息了。
只是獨自擁着孤衾,便是再暖,心也是寒的。
可手指撫過那些華麗的絲綢,忽又緊緊抓緊,這些都是她不惜一切才抓到的,她無論如何不要放手,不要再過回從前的日子。
盧媽媽的話雖俗,但何嘗不是她的心聲?誰要是不讓她有好日子過,她必要跟那人拼個你死我活。她是平國公夫人,任誰也無法取代!
一大早,里仁坊的破園裡就熱火朝天的忙活起來了。
余三勝快到中午找來的時候,就見沐姐兒正對一個垂頭喪氣的黑大個豎起三根手指頭,“已經第三回了,拜託,你能不能爭氣點?”
墨雲望着被自己再次煮糊的米飯,羞愧萬分,囁嚅着道,“姐兒,我就不是這塊料,要不你換個人試試吧。”
可念福卻跟教她寫字的歐陽老師一樣,堅決要誨人不倦,“要是連你都學得會,我再教其他人豈不更快?再來!”
墨雲苦着臉又去洗米生火了,余三勝看着好奇,“沐姐兒,你這是又想做什麼?”
“喲,餘師傅來了?正好給我提點意見吧,我想找些新門道,可是怎麼也教不會他煮飯。”
念福已經想過了,想做冬天裡的生意,還是得做熱乎乎,有油水的飯菜才行。京城的飯館雖多,但哪有一家做快餐的?而幾大集市人流量大,有時爲了圖省事,很多人都是買幾個大餅或者包子了事,若是她能做出方便快捷,隨到隨吃又熱乎乎的快餐,是不是能解決大家的大問題?
當然,她這在時候不可能做出一次性的飯盒來,但這時候的土陶沙鍋可便宜得很,才幾文錢就能買到個質量不錯的,用來煮飯再好不過。到時備好熱菜往裡一放燜一會兒,就是份很好的午飯了。
要是有些客人要帶走,沒關係,多收幾文錢就任他連鍋也端去。等還回來時,只要完好無毀,就能折算進下頓飯錢,不也相當於變相給她招來了回頭客?
至於快餐的菜,就更容易了。
便宜又好吃的麻辣燙啊!具有廣泛的羣衆基礎,又豐儉由人,到時弄兩隻大鍋熬好湯底往那兒一擺,要吃什麼任選。
當然,她也會準備一些滷肉叉燒給有需要的客人,再熬一鍋熱氣騰騰的大粥,基本上就齊全了。唯一可惜是這時候沒有粉絲,否則又多一味好料了。
眼下唯一麻煩的就是煮飯,這個確實要點水平,念福不是沒想過拿大鍋煮了再分進小沙鍋裡,只是那樣的飯委實不好吃,而且保溫性會差很多,所以眼下必須想辦法解決這個煮飯問題。
余三勝聽說,按下自己的事,先來看她,不,是看墨雲怎麼做。
先用塊豬皮擦了擦鍋,再放洗淨的米和清水,然後擱爐上燒。大火燒開後及時換到一旁的小火區,慢慢焐。等聽到裡面的米噼裡啪啦炸香,聞到米飯焦香時,飯就好了。
可墨雲愣是聽不出飯還沒好與熟過的聲音區別,重新又煮的三小鍋飯,一夾生一糊了,還有一鍋,乾脆連沙鍋一起燒炸了。
捂臉!蹲這裡等半天也沒等到好吃的旺財也受不了的將小屁股一扭,興趣缺缺的走了。等這傻蛋做飯,不如找人玩去!小狼崽子還不知道交新朋友是要請示家裡大人,所以犯錯也是可以原諒的。
見此情形,余三勝連連搖頭,“沐姐兒,你就別難爲他了,這個實在太難。眼下你還只是三口鍋,等到真正做起來,最起碼要同時看上二十甚至三十爐的火,別說是他,連我也不敢保證萬無一失。”
那可怎麼辦?如果沒有這沙鍋飯,她還能用什麼做出特色?這時代的人不象現代,大家花錢在外頭吃飯,還是以裹腹爲第一需要,如果光賣麻辣燙,沒有主食,只怕生意會差上許多。
怎麼辦?念福苦惱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