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裡,程雙便留在了小可的病房照顧他。其實小可的傷勢並不需要照顧;程雙反而因爲過於勞累、緊張,鬆馳下來之後不久便伏倒在病牀邊睡着了。
小可輕輕下了牀,把她抱上病牀,也沒感到左肩的刀傷有多影響行動。他在程雙原本趴着的位置坐下,靜靜的看着熟睡中的程雙,心想:“這丫頭也不是第一次這樣了,睡着了還真像個熊貓一樣傻乎乎的任人擺佈。不過熊貓那貨雖然愛賣萌,玩起命來也要算站在食物鏈頂端的傢伙,程熊貓她想必也是這樣的吧!”
程雙這一覺並沒睡多久就被一個電話吵醒了。睜開眼她就看到小可在神經兮兮的盯着她。她趕緊轉過身去接電話,臉竟然有些紅了,只是背對着小可,他看不到而已。
掛斷電話後,程雙跟小可說了電話裡的內容。原來警方根據小可的提示,竟然在汪無傷家的冷庫裡發現了地下室,其中凍着幾十具拆零散的屍體。就算指控他販毒的事沒多大希望,這連環殺人的事他也百口莫辯了。
同時,省裡已經派來了一個保密級別和行政級別都極高的專家小組。小組已經到了鄉派出所,正準備向老窯口的山洞進發。
小可聽了程雙的敘述後已經笑歪了嘴,“連我都知道了,這保密級別可夠高的!”
程雙嘻嘻一笑,說她之前提醒過素城公安局的同事,辦案時進那山洞要注意防範那男低音和石室盡頭的能量場。專家組很重視這消息。自然沒把她當外人。
“本來今晚要照顧你的,”程雙兩手一攤,“又有新任務了,沒辦法!我得跟專家組去一趟老窯口。”
“姐們兒!你這是在照顧我嗎?躺在病牀上的好像是你哎?”
程雙白了他一眼,又羞怯的低下頭,起身就要走。
“是那個專家組邀你一同去山洞嗎?這也太急了點吧,大半夜的去那鬼地方?”
“這事上有很多事情,不是你拖着就能過去的,爲什麼不盡快解決呢?誰知道明天又會有什麼情況在等着你?”程雙如是回答。
小可眼珠一轉,“既然專家組沒把你當外人,你能不能求他們行個方便,也帶上我?”
“不行!”程雙堅決的搖着頭,“你又不是警察,十足是個外人。”
“如果我是公安系統的女婿——男“警嫂”就好了,那就可以算“內人”了是吧?”
“那你得先娶個女警察呀?”程雙嫣然一笑。
小可滿含深意的看了程雙一眼,卻欲言又止。程雙留下了一句“好好休息”,便轉身出了病房的門。小可愣愣的盯着已空了的房門,突然下定決心,“我偏不把自己當外人,你們還能趕我啊?那山洞口又沒寫着“遊客止步””。想到這裡他快步衝出病房,去追趕還沒走遠的程雙。
所謂的“專家組”,其實只有三個人。小可跟着程雙見到了專家組的組長。他見了那位組長便開門見山的自稱是第一個發現那山洞有問題的人,又說自己是程雙的隨行家屬。程雙氣得漲紅了臉,正要反駁。沒想到組長竟然爽快的同意了帶上小可。加上程雙和小可,這五個人只用一輛車就乘得下。午夜時分,這輛越野車從鄉派出所出發奔向了連山村老窯口。
小可也沒讓這位組長失望。因爲是音響師,所以他很形象的形容出了在山洞中聽到那低頻率的男聲、並被它暗示了潛意識,不自覺的走向石室末端的能量場這種怪現象。
那組長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雖然不算漂亮,但被學識和成熟所陶冶出的氣質、配上她那副黑框眼鏡、再加上話不多卻又懶洋洋的聲音,使她有了一種令人敬畏的神秘感。小可心想,“這組長可真是個“文青殺手”啊。幸虧我不是文藝青年。”
組長一路上聽着小可的描述,不斷的點着頭,她心裡已經對山洞石室的情況已經有了大致的判斷,因而更多了些自信,於是她推了推眼鏡,微笑着對小可點了點頭,以示鼓勵和謝意。
山路崎嶇,越野車只能在老窯口南山的半山腰停了下來。組長的副手從後備箱裡取出幾袋裝備,組長吩咐另一人守着車,並隨時待命做後援,四人便步行上了山。
小可趁組長和她的副手在前面走得遠了,才找到機會低聲的問程雙:“你說的專家組就這幾個人?”
程雙:“是啊,一抓一大把的還叫專家嗎?”
“說的也是。電視裡這專家、那專家的多如牛毛,其實都是學院派而已。真到用得着時,第一戰線也就能湊出這麼三兩個人來,還要你我來充門面才顯得聲勢浩大!”說到這裡小可不禁搖了搖頭。
到了山洞口,副手從袋子裡取出四套類似防化服的服裝分給大夥。他們各自穿上了,同時配備的還有隔音用的頭罩,頭罩頂端配有小型手電、攝像頭,腰間連着存儲設備。副手向程雙和小可介紹了頭罩裡通訊裝備的使用方法,他們各自戴上頭罩。副手又分給每人一支強光手電,他自己則跨上了一部照相機。
他的手裡還拿着幾個特殊的小玩意,小可瞄了一眼,這是類似於分貝儀和震頻儀的東西。
四人準備停當便魚貫進入山洞。這一次有了技術支援,又人數衆多,小可和程雙雖然已經在這裡經歷過兩次生死,這第三次進洞來,反而沒前兩次那麼緊張了。
小可指出了觸動機關的凹槽位置和開門方法,副手拍了張照,組長便依着小可的指點打開石門。副手在對講中向組長彙報說,“檢測到數值,26分貝、75赫茲,從石門裡發出來的。”
“進!”組長一聲令下。
石門內的圓廳和甬道太過狹窄,他們只得排成一列向前進發。雖然有先進的隔音設備和強光手電提供的光亮,但他們還是不敢冒失,以極慢的速度向前推進着。副手不斷報告檢測到的數值。這時他和組長都注意到了數據的異常——那聲音的頻率和響度在轉角處突然發生了不小的變化。
轉過那彎道,組長和她的副手便看到了滿地的屍骨,雖然早就對這一情況有了心理準備,她們還是都倒抽了一口涼氣。小可和程雙雖然已經是第三次看到這些,還是會覺得特別的不舒服,由其是前兩次來時處於弱光中,雖然感到陰森,卻並不像現在這樣看得清楚。當一副慘絕人寰的場面清晰而完整的衝激到視神經時,這種刺激對承受力還是極具挑戰性的。
那副手很是敬業。他給那些屍體逐一照了相,並逐個採集樣本,同時在本子上做着記錄。這件工作看似簡單,實際上石室中經過小可、程雙和汪無傷的一番劇鬥之後,那些屍骨大多被踩踏得凌亂不堪,已經很難分辨出具體的數目。但他相當敬業,也沒出什麼怨言,採樣本這種枯燥的事竟做的一絲不苟。
組長則接過儀器,繼續向前測着石室內的數據。她前行了幾步,見那聲音的響度數值稍有加強。但頻率卻在繼續下降着,幾乎在人類能發出的最低頻聲音附近浮動。她用強光手電照到石室盡頭處,那裡頓時大亮起來。只見盡頭處的地面上竟然擺着一張石桌,石桌的中央是一塊黑色的石頭。那石頭接近籃球大小,卻不是規則的正球體。
石室中處理屍骨的工作量很大,程雙也從副手那裡接過一套鑷子、塑料袋、標籤紙等設備,幫起忙來。
石室中氣氛很壓抑,小可便和程雙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緩解情緒,“程熊貓你還真是個全才,斂屍也幹得來?”
“痕跡學,大學時的專業知識。而且我有個朋友愛搞些醫學研究,我經常接觸這些東西。”
小可嘴角抽動着:“你朋友真噁心。”
“你也是我朋友!”
“這會兒你到是認我這個朋友了。”
組長和小可在距離盡頭處那黑色石頭不到兩米處停了下來。那具第一次曾救過小可,第二次又被他拾去一把軍刀的屍骨還靜靜的躺在那裡,只是他的腳掌骨已經被小可踩得粉碎。此時小可纔看得清楚:依骨形而言,這人生得並不高大,卻甚是粗壯,想必生前的身材必然像個大號的炮彈一般。
組長對副手說了一句,“猴子,這個屍體多取幾處樣本,他的死法有些蹊蹺,應該不同於其它那些。”
“我就是從他身上撿到的軍刀。沒那柄刀,我們倆就得死在汪無傷的手上。”小可說。
組長點了點頭,“那刀我們已經在派出所看到了,應該是倭軍的指揮刀,應該有個幾百年了。”
“那是我撿到的,回頭我得要回來,組長,您估計那東西大概能賣多少錢?”
組長沒心思幫小可估量那柄軍刀的價錢。她又注意到石室盡頭處的石壁。那片牆壁的四周都被開鑿成不同形狀的多面體,大大小小的多面體足有上千個,從三角形、四邊形到最多的正八面體。雖然大小不一,但每個多面體卻都正對着那塊黑色的石頭,組成了一個球形包繞着它。黑色石頭的表面滿是孔洞,也看不出這些大小不一的孔洞能呈現出何種規律來。但很顯然它是人工雕琢的,畢竟那些孔洞太過精細了。
組長低頭看了看手上儀器的數值,搖着頭思索了一會兒,她想得出神,竟然忘記了小可在車上的警告而繼續向前走去。小可急忙攔住她說:“別再向前了,前面非常危險。”
她聽到小可的提醒這纔想起那未知的危險,只是沒收住腳又向前走了兩步。那儀器上的數值已經令她十足的吃驚,她竟看到那儀器顯示出捕捉到的聲音頻率更急劇的下降,竟然在16到18之間來回浮動。而響度卻已經提高到150分貝。她正思索着這石室是怎麼做到將聲場控制在這球形區域裡的,突然就感到一陣噁心,頭暈。雙腿頓時無力起來,整個人便向前方的石頭栽了過去。組長慌亂中只想着“這回完了,往哪方向摔倒不好,偏偏是向前的。這一摔恐怕有死無生了。”
小可反應也快,已經一個大步向前一米多遠,並一把抓住她的後心,把將要摔倒的組長拉了回來。由於用力過猛,兩人竟同時栽倒在那具拿軍刀的屍體旁邊。
“次聲波!”組長還沒等爬起來就驚訝的喊到:“這是一部次聲波武器。”
副手還沒明白組長在一瞬間經歷的生死考量,奇怪的問:“這破石頭加上滿牆壁的多邊形,就能當次聲波武器用?這石室不像是最近建造的吧?”
組長定了定神,緩過一口氣來,她拍了拍小可的肩膀以示謝意,這才說:“什麼時候建造的我還不能確定。但打它運行之日起,就能夠定向發送暗示人向前的低頻聲音,而在石室這段盡頭處又創造了一個封閉的次聲波聲場。牆壁上這些多邊形正對着石頭,應該是用於聲波反饋增強的。石頭上的孔洞多半也是這個作用,用特殊的構造把聲音聚攏在這裡。形成極高的響度。
好險!我這樣倒進去,必然會發生大腦和內臟與次聲波共震的狀況,當場身亡。”
她又看了一眼身邊的那具完整的屍體,“他多半就是過度接近了那塊黑色石頭,腦子被次聲波震壞了,沒跑出兩步就死在了這裡。”
小可聽了組長關於次聲波武器的論述,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既而又搖起頭來,“次聲波穿透力極強,站在石門外怎麼又接收不到這個暗示信息呢?多半那石門上也有些門道。”
組長看了看手裡已經失靈了的儀器,驚魂不定的向後退出幾步,只想儘量離那不知多少年前建造的次聲波武器遠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