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肅肅,風雪翻滾連天,浮雲敝日,蒼茫接連幾萬裡。放眼望去,四處樹木蕭蕭枯草敗葉,昨日的明媚燦爛彷彿最終屈服於強勁的深冬之下,消失得無影無蹤,唯獨留下破敗不堪的世間任由飄雪寒風肆虐。
然而,令人倍覺壓抑的其實並不只有天氣,還有瀰漫的硝煙。取得宋威信任的龍沐庭在派出殺手刺殺宋鏗的當晚揮師而出,和圍城之兵血戰數日,雙方各有傷亡。而領兵出征的宋鏗經過奮力追趕,終於在瓜城攔截下侯輝,雙方頓時亦陷入你死我活的爭鬥之中。
襄國戰亂先起,晏國緊隨其後,這讓兩國百姓議論紛紛的同時也疲於奔命,惶惶然的想尋找處安身之所。四方小國見勢力最強大的兩國都已經打得不可開交分身乏術,靜觀許久的他們亦紛紛暴露出良久的野心,打着報仇或助威的各種旗號***擾入侵襄晏兩國邊境。
驟然間,整個天下狼煙滾滾,將天幕遮得嚴嚴實實的同時亦將塵世包圍得密不透風。沙場之上黃沙亂舞,戰馬嘶鳴,刀兵相接,你爭我奪,血色滿衣,屍體堆積如山。而其它地方,難民如潮,哀鴻遍野,饑荒和難以預測的災難讓所有百姓哀嘆悲泣。
經過宋鏗的精心部署和全力阻截,侯輝所帶來的兵力差不多已全部被控制,而接下來所要做的就是牢牢牽制住龍沐庭所領導的兵馬。
一場前所未有的對決在宋鏗和龍沐庭兩人之間展開,這讓依舊在皇宮內醉生夢死的宋威也開始不安,隱隱約約的,他有種自己的統治快到盡頭的預感。即算龍沐庭和宋鏗也許是平分秋色,可不論這兩人誰最後贏得征戰,難道他還能安安穩穩像從前那樣坐擁大好河山嗎?
想來想去,宋威還是指望龍沐庭能取得最後的勝利——假如是衆望所歸的宋鏗贏了,他這個皇帝恐怕一天都沒得多做。而如果是龍沐庭的話,興許他還能再繼續享樂幾年。
也許是因爲整日思考這些又始終想不出更好辦法,沉溺酒色多年身體早已被掏空的宋威在開戰不久後感染風寒,臥病在牀,奄奄一息,隨時都可能死去。雅寧雖心疼自己父皇,在如此嚴峻複雜的情勢前,平日機靈的她也再沒了法子,只是將所有的埋怨都集中於隨同宋鏗征戰的月落塵身上。
自幼熟讀兵書且又有滿腔仇恨和欲/望作爲強大支撐的龍沐庭自然不是等閒之輩,即算宋鏗是沙場老手也難以在很快時間內決出勝負,因此雙方都有些吃力的時候戰局自然陷入膠着狀態,誰也得不到優勢但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留守臨州的宋果宋強在收到宋鏗的消息立即率兵歸國,因爲有他們兩員大將的增援,龍沐庭接連敗戰三場,這讓眼巴巴盼着龍沐庭勝利的宋威雪上加霜,金石難醫,最終在病榻上死去。他的駕崩讓雙方的敵視更加強烈——
宋鏗這方的將士覺得這是蒼天有眼,只要擊敗龍沐庭就能擁立他們心目中的南安王爲帝;對於另一方來說,他們就覺得是宋鏗的膽大妄爲和叛國叛軍導致皇上駕崩,而羽翼尚未完全豐滿的龍沐庭顯然很清楚宋威忽然駕崩對自己極爲不利,因此也有意鼓動己方將士的仇恨。
所以,在這個寒冷如冰的冬天,晏國儼然已陷入水深火熱中難以自拔。
和晏國的惶亂相比,早些開戰的襄國此時反而顯得有些寧靜。因爲月落塵的離開,安陵泓宇鬱結難抒,卻因爲伍太后那邊始終糾纏不休和晏國的混亂,他根本難以有時間追去晏國將月落塵尋回,只得日日夜夜思念,越發的消瘦低沉。
得到消息說臨州的晏兵已退,所有將士都在爲這個消息雀躍且振奮的想一鼓作氣攻下聖襄時,安陵泓宇的苦澀卻是鋪天蓋地的襲來。
宋鏗最看重忠孝,即算宋威再怎麼無能懦弱難擔重任他始終如一,之所以會和龍沐庭刀兵相見是因爲他對落塵的承諾吧?落塵用自己來交換,可即算攻下聖襄安定邦國又如何,她不在我身邊,所有的一切都沒有意義。
油燈昏暗,獨自坐在几案邊的安陵泓宇仰頭喝下一杯又一杯黃酒。燒痛的灼熱從心口處開始蔓延,直至喉頭舌尖,借酒消愁,這已是他最後能驅趕恐慌和思念的辦法。
宋鏗的開戰本是極其有利的事,可他卻對這消息莫名痛恨。雖然宋鏗在晏國內聲名顯赫呼聲高漲,但說到底他這次開戰還是揹負了不少罵名,宋威的死更加讓他處於悠悠衆口的責難之中。他這等付出和犧牲,看在眼中且又重信守諾的落塵即算對他沒有絲毫感情,恐怕也不會再回到我身邊,不是麼?
滿腔的苦悶和情意得不到宣泄,重任壓肩的安陵泓宇倍覺倦怠。此刻在薛貴營帳中他們幾個還在商議攻城之事,可他藉口身體不適而缺席,其實並不是身體不適,而是心的不適讓他無心也無力去商談。
搖晃着燈火暗黃的酒水在碗內輕輕盪漾,垂眸的安陵泓宇似乎在酒中看到日思夜想的容顏,不禁低喃出聲:“落塵,我的落塵,我很想你,你知道麼?沒有你,江山和歲月都變得蒼白。煙波深處得自由,我、、、”
“皇上,巡邏將士抓到一個人,您、、、”薛貴蒼老卻威嚴有力的聲音在帳篷外響起,似乎有重大的事。
“朕很累,薛將軍你看着辦吧,或者明日再說也行。”無際無涯的思念將安陵泓宇包圍,他實在沒精神聽他們稟告。
沉默片刻,薛貴道:“皇上,此人恐怕只得您親自審問,因爲他、、、他是小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