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沙住的地方,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是不能想象出來的。
進門是光線很暗的客廳,透着陰雨天特有的潮溼感。客廳裡有一張隨便放置的板凳,然後從左到右依次是廁所,廚房,和四個房間。
廁所和廚房可以四個字來形容,小、髒、亂、差。無處不在的污垢和隨意散落的垃圾幾乎佔滿了這兩個可憐的地方。
小沙說:“第一個房間是宋十翔和他女朋友住的,第三個房間是我的,其他兩個都是同事住的。”
“宋十翔呢?”我問。
“他和他女朋友今天休息,出去玩了。這倆人天天浪的飛起!”小沙回答。
“可以可以,你女朋友呢,還沒起來?”我收了傘,問他。
“還沒起來……我去叫她!”小沙撓撓頭,然後進了房間。
不一會我就聽到他們房間傳出來的聲音。
“還沒起來呀?”小沙語氣很溫柔。
“嗯……我不想起來……”他女朋友則是在撒嬌。
“快起來吧,今天邪哥來請我們吃飯了!”小沙用寵溺的語氣。
“嗯……再讓我多睡一會嘛……”他女朋友懶散地迴應。
“哎呀,快起來吧,邪哥好不容易來一趟!”小沙用商量的語氣。
“嗯~嗯!”然而他女朋友表示還是不想起牀。
“我尼瑪……你再不起來我就打你屁股了!”小沙無奈,爲了維護“男人的尊嚴”不得不這麼說。
“嗚嗚……不要……”
“我尼瑪!我尼瑪!我尼瑪……”說着說着,小沙似乎真的動起手來了。
“……”我站在陰暗的大廳笑着搖頭,看來小沙和他這個女朋友的同居生活很是幸福呀!
過了一會,隨着一陣淅淅索索的整理東西的聲音,小沙開門招呼我:“邪哥,進來坐啊!”
我把雨傘放在客廳,然後走進了小沙和他女朋友的房間。
房間不大,一張雙人牀,一個櫃子,沒了。
進去之後,最先引起我注意的是牀上藍色的牀單,上面印滿了黃色的小月亮,我記得這是小沙在體校的時候用的牀單,沒想到還在用着。其實想想也是,他畢業之後,這些被子、鋪蓋什麼的肯定還是要用的,出現在這裡當然不奇怪。
奇怪的是我,進去之後不先看人,竟然盯着別人的牀單看了半天,重點完全不在!
“那個……邪哥,這是王婷。”這時,小沙有些尷尬地向我介紹。
我這才注意到小沙的女朋友,一個身材高挑的妹子,長相中等偏上,穿着一身運動服,一副運動型的樣子。
妹子剛起牀,一臉沒睡醒的樣子,但還是對我笑了笑以示禮貌。我也回以微笑。
“好啦好啦,趕快去洗漱一下,然後出去吃飯啦!”小沙對他女朋友說。
“嗯……”後者不情願地哼哼着,慢吞吞地去了。
“邪哥坐啊!”小沙對我投來一個“無奈”的笑容,招呼我。
我一屁股坐在那熟悉的牀單上。一邊打量旁邊敞開的櫃子裡,那些亂糟糟的衣服,旁邊還散落着幾個套套,一邊感嘆:“可以啊小沙,這小日子過得挺滋潤的呀!”
“嘿嘿,也還好,有的時候也挺難過的……”小沙撓撓頭,一邊說着,一邊不知道從哪拿出來一個裝手機的盒子。
“前段時間買了一部手機,特麼的發貨延遲不說,還發錯貨了!”說着,他把那個盒子打開,從裡面拿出好幾個奇怪的小東西。
“我要的是電信的,給我發了一個移動的,退換又是一個星期。特麼的簡直浪費時間啊!”小沙把小東西一件一件地拿出放在藍色地牀單上,一個插在手機上的小風扇,一個藍色的長方形塑料板,一根小毛刷,一根不知道幹什麼用的電線,一個木製的掏耳勺。
看見這些東西之後,我不由愣了一下:“你能告訴我這些東西是幹什麼用的嗎?”
“這個……”小沙掏出手機,把長了兩個扇葉的小風扇插在上面,小風扇立刻轉了起來!
“這個八成是用來吹風的吧!”小沙尷尬地說。
然後他又把塑料板拿起來,把中間的小機關摳起來:“這個應該是個支架。”
他又把毛刷拿了起來:“這個主要是手機的插孔或者喇叭落灰了,用來清理的。”
小沙拿起電線:“這個……好像是用來捆充電器的。”
然後他拿起來木製的掏耳勺:“這個是用來掏耳朵的。”說着就把那東西放進耳朵裡面掏了掏。
“這……都是買手機送的?”我吃驚地問小沙。
“昂,雖然都沒什麼卵用。”小沙一邊掏耳朵,一邊回答。
“除了掏耳勺。”我哭笑不得地說。
“正好缺個掏耳勺用。”小沙說着又把那些奇怪的小東西放回了盒子裡。
“……”
小沙還是原來那個小沙,神奇而又奇怪,重點還完全不在。這樣的幽默是我們的默契,也是承載了這麼多年感情的笑點所在。
“超哥,我收拾好啦!”這時,小沙女朋友也準備好了,用又甜又膩的語氣對他說着,絲毫不在乎旁人的眼光。
“那我們走吧。”小沙把他的手機盒子扔到牀底下,然後又拿了把大一點的傘往大廳走去。
幾分鐘後,我們一行三人便來到了小區外的一家餐館,時間也差不多剛好到了飯點。
我把菜單遞給小沙女朋友表示禮貌:“你看看喜歡吃什麼,先點吧。”
“我……隨便。”她大方地接過菜單看了看,卻似乎拿不定主意。
“她隨便。”小沙說着,從他女朋友手裡拿過菜單,然後翻看起來。妹子趕緊貼上去和他一起點菜,兩個人緊挨着,一副小兩口的樣子,看上去挺讓人羨慕的。
“你們看着點吧!”看到這一幕,我不由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我想,也許有一天我和她也會像這樣緊緊地靠在一起,那應該會是很幸福的吧……
“對!這個,韭菜炒蛋,給我們家超哥補補,再來個番茄炒蛋,番茄雞蛋湯……哈哈哈哈!”隨手點了幾道菜,都帶雞蛋,小沙女朋友已經樂得笑出聲來!
“嘖嘖,小沙這是得有多虛,給他這麼補!”我微笑着,不無調侃地說。
“哎!去去去,我還沒那麼虛呢!”小沙則是一臉毀三觀地表情,一邊在點菜單上寫了一道菜,一邊張口反駁。
“邪哥你是不知道,我們家超哥前兩天虛的連走路都走不動了!”小沙女朋友在一旁嘻嘻笑着,偏要給他抹黑。
“哈哈!年輕人要注意保重身體呀!”我笑了又笑,眯着眼,咧着嘴,好心地“勸”小沙。
“……”小沙不說話了,看上去竟然有些害羞,低頭又點了幾道菜然後把菜單交給了服務員。
小沙點的都是一些下飯的菜,比如辣子雞、小炒肉、皮蛋豆腐、花生米這樣的。說起來,不光是這次,我們隊友在一起吃飯的時候基本上點的都是那幾道菜,口味重,能下飯,永遠也吃不膩。
“超哥,多吃點,多補補哦!”吃飯的時候小沙女朋友不停地夾菜給他,看上去對小沙要多好有多好。
“呃,你也吃你也吃,你也要多補補。”一邊說着,小沙夾了更多的菜到她碗裡。
我沒有說話,只管在一旁吃飯,開始懷疑今天過來請小沙和她女朋友吃飯是不是正確的做法。
後來事實證明我的做法是對的,因爲看故事要看完整纔不至於有遺憾。
至於那頓飯吃的還是挺開心的,因爲我看到了小沙的幸福生活。雖然被狠狠地餵了一次狗糧,但是也讓我親眼看到了愛情的樣子。只不過,我自己從未體驗過而已。
那是我第一次請他們吃飯,也是最後一次。
故事的幸福期望很好,但是發展很現實。
後來小沙回了老家x市,開始了長達半年的異地戀。中間又一次他女朋友去他家找他,過了一晚上,也見了小沙的父母。
“我媽見過她之後就對我說,成不了……”小沙後來對我說,那是剛分手的時候,他一臉恍惚神情,就像是沒睡醒一樣。
“我很早就把我們的事情告訴了父母,可她沒有。我每次問她,她都是支支吾吾的,我早就應該想到的……”
“以前不是我找她就是她找我,可是後來她突然就不找我了,我找她她也不回,我就知道出事情了……”
“我去公司找她她不在,去住的地方等她等了三個小時。後來還是同事告訴我她和別人出去玩了……”
小沙沒精打采地說着,像是不敢相信這些已經發生的事情。
後來我在空間上看到小沙發了一條動態:還有什麼好說,就這樣吧。
下面配了一張圖:一個邊抽菸邊流淚的熊貓,頭上戴了一頂綠色的帽子。
圖上還有字:此生一進地下城,從此不愛任何人。
之後,就沒有了。所謂的有的人一生只有一次的愛情,也許在小沙身上就這樣用掉了。
之後的小沙再也沒有秀過恩愛,再也沒有這樣愛過其她的女孩子。又談戀愛了,又分手了,又談了,又分了……於他來說,似乎都變成了無所謂的事情。
他的心,也許死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