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介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任憑身後哀叫聲如何起伏不斷,也絕不會讓他皺起眉頭。
當年?竟敢跟他提當年?
他所受的,都已經讓他們償還了。可是如果傷害到他所保護之人,卻是無論如何不能忍受。
轉頭朝妖谷方向看去,五指握成拳,隨後又慢慢鬆開,那裡對她來說是安全的,而那個人絕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傷害,那麼他可以動手做些他應該做的事。
已經離開葉景院一段時間,來之前爲了有充足的妖力,是以撤去了葉景院上空的結界,不知會不會發生什麼事。
嘴角不由彎起一個弧度,什麼時候開始關注這些事?
真不像他。
身形一閃,快速朝葉景院飛去。
當他立定在葉景院門外,聽着院內的哭鬧聲,眉頭不禁一皺。
這個時候他怎麼回來了?
“尋姐姐什麼時候回來?!嗚…都怪他,他把尋姐姐弄丟的!就是他的錯,我一定要…嗚…殺…殺了他…!”
“小公子,赤護者已經去找大人了。”
靈兒極力勸說葉洹蘇,奈何後者止不住的哭。
衛應在一旁直搖頭,甚是無奈。
他的擔心絕不比他們任何一個人少,只是現下若亂了心神,對葉景院有害無利。
一看到赤介踏進門,葉洹蘇立馬止住了哭聲,兩隻核桃似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
他頭一次感覺到有種事稱爲“麻煩”,當下轉身便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你站住!”
這一聲着實把周圍的人嚇個不清。
“啊…小公子,不可,不可以啊…”
“靈兒你不要多管閒事!”
看到葉洹蘇突然轉變了態度,眼神冷的嚇人,靈兒小心應着“是”,慢慢退到一邊,心中極是忐忑不安,這種場面除非大人在,否則誰也管不了。
“姐姐呢?!”
“…你問我?”
“如果不是你,姐姐怎麼可能被擄去?!”
赤介越過葉洹蘇看了衛應等人,明瞭這些人沒有把真實的情況告訴葉洹蘇,是以他認爲是自己的失誤。
誠然,是他的失誤。
“她現在安然無事。”
“你見到姐姐了?”
“恩。”
“那你爲什麼不把她帶回來?!你果然是壞人,虧姐姐待你那樣好,你,忘恩負義!”葉洹蘇狠狠地瞪着赤介,小手握成拳,牙咬的“咯咯”作響。
這場面,說要把赤介吃了都有可能。
赤介低頭看着這小小的人,在他眼裡,葉洹蘇弱的就像只螞蟻,只要他想,便可輕鬆結束他的性命。
忤逆他的人,敵對他的人,他絕不留情。
伸手欲覆上哪精巧的腦袋,掌間騰起一束青光。
“赤護者!”
“赤介!”
聽着對面的警告聲,他心中已是麻木。
片刻,只見那束青光變得極其清淡,柔和之極,手掌沒有用力的拍下,而是輕輕覆在葉洹蘇的頭上。
“你想殺了還早了一千年,她,我定會帶回,只是不是現在,你便一旁安心的瞪着。若想她回來高興,你應該知道該怎麼做。”
說罷轉身離去,一頭妖嬈的銀絲因轉身的動作而在半空中劃了一個半圓。
許是沒料到赤介如此作答,葉洹蘇一雙玻璃似的眸子定定的看了很長時間。
“…你…你莫要太自負,總有一日我會比誰都厲害,然後一直守護在姐姐身邊,不讓你再與姐姐見面!”
良久,從遠處傳來極爲飄渺的聲音:
“好。”
葉洹蘇用力擦掉臉上的淚痕,轉身朝自己的房間走去,哭後的虛脫感與之前的憤恨蕩然無存。
靈兒趕緊快步跟上,大人不在,若照看不好小公子,便是對大人的不忠。
赤介本欲回自己的房間,等回過神,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葉初尋的房間門口。
伸手欲推門而入,凝眉思索了片刻,便放下手,捏了個訣穿門而入。
好像如此便能把她所有的東西都看穿,不再疑惑萬千。
這樣仔細的觀察還是第一次,房間裡的擺設很簡單,唯一的點綴便是牆面上的那幅畫。
赤介慢慢走過去,伸手撫摸着畫卷,眉頭微皺,他知曉妖族可以幻化模樣,卻不知人類之中也可以有如此相像之人。
縱然是過了三百年。
手下的動作忽然頓住,拂袖捲了畫像,幻化了身形,離開了葉景院。
有些事必須要弄清楚才行。
葉初尋趴在桌子上仔細觀察血鷹,自從她給這隻血鷹敷了藥草,小傢伙便不再仇視於她,並且還讓她靠近,這讓她很是高興。
“我給你取個名字吧。”
“……”
“你是公的還是母的?”
“……”
“你喜歡吃什麼東西?蟲子?蛇?”
“……”
“你主人在哪?”
“……”
“…哎…”
話音剛落,血鷹使勁拍打着翅膀,一雙如利刃般的雙眼直盯着窗戶。
“好好好,我這就帶你去。”
葉初尋起身抱起血鷹走到院子中,還沒穩住腳步,血鷹便直直衝向空中,然後俯身衝下,其氣勢凌厲逼人。
看到自由飛行的血鷹,葉初尋不禁欣慰一笑,她倒不知血鷹的恢復能力極其強大,並且還是在她那雙不怎麼地的“妙手”中,着實讓人欣慰。
既然血鷹已經恢復,也沒必要再去留它,畢竟這東西是不好惹的,她也沒想佔爲己有。拍拍手了事,算是功德一件,轉身朝房間走去。
正當她走到門旁,忽聽一聲鷹嘯,葉初尋回過頭,眼看着血鷹直直衝她飛過來,一時間立在那裡,不知是該逃還是該不動。
卻沒想到,血鷹竟繞她飛行一週,最後穩穩的立在她的肩頭,昂着頭,高傲之極。葉初尋伸手摸了摸它烏黑的羽毛,“小東西,你嚇着我了。你回來就表明你捨不得我吧?嘿…反正這裡也沒別人,咱倆正好做個伴。”
“尋兒在跟誰說話,這麼開心?”
葉初尋扭頭看向來人,卻不想肩膀上的血鷹張開翅膀,擺出一副要打架的樣子。葉初尋自知這是動物在面對不善之人所作出的自我保護,當下摸摸鷹爪,示以安慰。
“它怕我?”
“我想這天下幾乎沒有不怕你的。”
“哈…尋兒就是極少數中的一個。”
葉初尋打着幹呵呵,“不敢不敢。”
谷幽走上前伸手欲將葉初尋擋在前面的髮絲撩到耳後,葉初尋不由後退了一步。
“尋兒……?”紅眸中全是失望。
“谷幽,我正好有事想問你。”
“什麼?”
“赤介的父親是誰?”
谷幽定定的看了葉初尋好一會,薄脣間露出一絲不明意味的笑,讓她感到全身上下涼嗖嗖的。
“尋兒可是想知道赤介的家族?”
“我…”
“無妨,我都會告訴你,並且…毫無保留。”
在葉初尋還在回味這句話的時候,谷幽將她帶至屋內,等她回過神,桌上已擺滿了書冊,大大小小共十本。谷幽隨手一揮,書冊便像有了自己意識一般,翻開在葉初尋面前。
葉初尋一目十行,最後總算有些頭緒,說到底,這白辰狐族的關係如同深淵,比之人類的家族紛爭更甚。
那戊炎是赤介的父親,也是狐族的王,同時與現任狐王元須是一個孃胎出來的兄弟。
只是…
三百年前,戊炎死於赤介手下…
這讓葉初尋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赤介殺兄弒父。
若是說赤介殺了衆妖,取食妖心,許是那些妖類幹了傷天害理之事,赤介替天行道,而現下…
戊炎統領狐族千餘年,族內安詳平和,由此可見,這倒是一位明智的王。
谷幽任妖王之時,戊炎俯首爲臣,不曾做出忤逆妖王之事。論統治者,論君臣,當真是位值得褒獎的妖。
要發生怎樣的事纔能有這樣的結果……
“尋兒可是不信?”
“……書中明文記載,我沒有不信。”
“那爲何緊皺着眉?…這樣的表情不適合你。”
葉初尋只看的入迷,並不知自己在谷幽面前露出了什麼樣的表情,緩緩擡起頭,很平靜的說道:“妖族還真是複雜,我還以爲比人類能輕鬆點。”葉初尋將書冊合上,疊放在一起,推向谷幽身旁。
“這天下絕無可能有輕鬆之事,若真是這樣,我這妖王也着實沒了意思。”赤眸中傲氣凌然。
葉初尋沒有接話,只扭頭將血鷹抱下來,繼續爲它檢查傷勢,剛纔的那一瞬間,她感覺到它有些顫抖。
“它竟然沒走?”
“它不走,我也不會趕它走。”
谷幽定定的立在那裡,看着面前的人兒微皺着眉,素手輕輕地爲血鷹抹藥,精緻的臉龐不時有晶瑩的東西滴下,伴着那雙異色雙瞳,煞是美麗。
心中不由抽搐了一下,擡手捂上胸口,深呼了一口氣,說道:“尋兒,我這次不會再讓你離開。”
葉初尋手下的動作一滯,“你說什麼?”
“我妖王誕辰之日,便是我與你結爲夫妻之日。”
葉初尋繼續將藥草爲血鷹敷上,那波瀾不驚的眼神讓谷幽一時不知所措。
“谷幽,我與你來這裡,爲的什麼你知曉,我爲葉景院當家,與妖王聯親,這是何道理?”
“……”
“我不知你如何打算,但是現下的我,已不再是柔弱無骨之人,你,困不住我。”
谷幽身形一晃,面前的人似有兩個影子,重疊即分。
腰間一塊骨飾突然閃起紅光,谷幽眉頭皺起,深深看了葉初尋一眼便轉瞬消失。
谷幽一走,葉初尋像瞬間脫力一般,靠在椅子上,一股疲憊感油然而生。
擡手揉了揉眉心,嘴邊露出一絲苦笑,“我也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