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站起來說話的人…
“難不成這名士書坊是清水院的?”
“實屬抱歉,在下平日喜歡弄文玩墨,所以搜刮了許多奇文書畫,以供大家欣賞。”
衛應等人既是呆了又呆,愣了又愣,他們可是知情人…這月無良這麼做又是爲何?
看着笑意吟吟的月無良,墨原與連堇亦是一頭霧水,他們也不知曉這書坊到底是哪個家族的。
“既是清水院的,那就說的過去了,只是這書坊…”
葉初尋突然覺得有些窩氣,見過欺負人的,沒見過這麼欺負人的。
剛想要發作,卻被葉天音一手按了下去。
“再等等。”
縱然心中極爲惱怒,但是既然葉祖這樣說,也一定有他的道理。
“大家有所不知,我家老爺子喜愛這些東西,久而久之,我也便開始鍾情於書畫,乾金館雖大,卻不及書坊來的樂趣,還望大家多給些支持。”
此話一出,誰若再不明白,便污了這商會之名。
月無良的意思很簡單:乾金館,可不要;書坊,必留下。
“既然月當家如此說了,那我們只有支持了…”
“是啊,以茶代酒,我先來敬月當家一杯。”
看着這些隨波逐流的‘仁人志士’,葉初尋發自內心的鄙視,只是,月無良…
“如此一來,算是保住了我們葉景院的名聲。”衛應傳話過來。
沒錯,葉景院是以‘惠’爲主的世家,若有了商貿交易,那便會招致有心之人的彈劾,本來葉景院之百姓勢力已經爲他們所忌憚,倘若再多出點其他的…那後果不堪設想。
人心是自私的,誰也沒有理由去無條件的信任誰,或是幫助誰……
等她回神過來,月無良已離開了廳堂。
月無良快步朝後院走去,後面卻傳來熟悉的聲音:“無良,發生什麼事了?”
看到面前的人眉頭微皺,他忽然有一絲愧疚,“只是有些疼痛,不礙事,多謝葉祖擔心。”
如此風輕雲淡的話語,配上那極其忍耐的面孔,怎麼說也讓人有些懷疑。
“這麼多年,我一直在擔心,我記得你那裡有火蓮和雪靈芝,現在這個情況以藥入之或許會起些作用…”
“那種東西不過是表面而已,並無多少功效。”
“哦?竟是如此?那你好生照顧自己,她也在擔心你。”葉天音擡手放在月無良的肩膀上,停留了一會,便收手離去。
頓時他只覺得全身上下疼痛消失不見,一股暖流充斥着每個角落。
他是太無能了,口口聲聲說着保護人,自己卻是這般狼狽模樣,甚至…甚至快要無法開口說話…
攤開手掌,細而淡的掌紋訴說着他整個人生的不幸,就像是無所謂的存在。月無良閉了閉雙眸,再度睜開時,清亮的眼中已全然不見痛楚和無奈。
即便如此,他也有他的決定。
深深呼了一口氣,調整好狀態,便再次朝廳堂走去。
剛剛進門,便接收到強烈的視線,那眼神中有疑惑,有責備,還有…一抹擔心。
低頭輕笑了一聲,緩緩走過去,爲她斟了一杯茶。
“你去哪了?”
“整理了一些東西。”
“整理東西?”
“既然有人說清水院或許準備了好東西,那我也不能忒小氣了不是?”
葉初尋白了他一眼,“我倒要看看,你準備了什麼好東西。”
明眸中閃過一絲光亮,“敬請期待。”
整個商會進行到中午時刻,大家開始有些興奮,看看每個人的表情就知道,這該解決的問題已經解決了,剩下的就是吃喝玩樂了。
只是爲何唯獨沒有提到她葉景院,她猜想,或許葉景院沒什麼可商議的。
雖說要在清水院待上一整整天,但也不過是吃了午飯便走人,說到這午會,那叫一個熱血沸騰啊…
不論在哪個家族舉行,這個家族就必須要出個節目,讓遠道而來的客人樂呵樂呵,這是規定。
葉初尋自是認爲這種時候若是用來午睡,那是再好不過了。
“衛爺爺,葉祖去哪了?”打從剛纔就一直沒有看到。
“葉祖說有事先行離開了。”
“哦…”想必葉祖見多識廣,也不大待見這‘午會’。
“你在這裡作甚?”
“咦?連堇你怎麼又回來了?”明明跟他們一起去了偏院的。
“我一個人豈不是太無聊?”
“那你看到了什麼沒有?比如…美女與野獸…”
“恩…差不多,只不過要把那美女換成月無良。”
葉初尋一口茶水噴出,伸手抓住連堇的衣袖,“你…你說什麼?月…月無良?”她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還真出現了……美男與野獸。
這情況,不妙啊!
“你緊張個什麼勁,月無良有一身好功夫,別說你不知道。”
“呃…我知道,但這野獸又是怎麼回事?”
連堇笑吟吟的看向她,“去看看不就得了。”
葉初尋一把拉起連堇,低聲怒道:“走!”
不管連堇說的是對是錯,她都放心不下那個如玉的男子。
雖說居住的後院是寒磣了些,但這偏院建的卻是好的多,先不說場地之寬闊,就連這房屋的結構,外觀都要上一個層次。
只是未免也太寬闊了,整個大院有幾百平方,卻只有一座房屋,用來辦‘午會’實在是再合適不過,如此之合適,讓她有種這院子是剛剛建成的錯覺。
臺下兩側擺滿了椅子,最前面的當然是她幾個家族當家的位置,只可惜現在三個座位空着一對半。
葉初尋與連堇的姍姍來遲並未引起多大的動靜,好像有沒有他們都一樣,這讓葉初尋有些不痛快。
“連堇,墨原呢?”他不會也溜了吧。
“他一會就到了,放心,他是必須到的。”
葉初尋贊同的點點頭,這裡面沒有誰都行,就是不能沒有墨原。
“你說的野獸呢,在哪?”找了一大圈也沒有發現。
“急什麼,一會便出來了。”
“那月無良呢?”也不見人影啊…
許久等不到連堇的回答,她便正過身子,目不轉睛的盯着連堇,“你,是不是騙我?”
只見連堇不急不緩的喝了口茶,約莫感覺這茶水差強人意,於是將杯中的水倒掉,又重新爲自己倒了一杯,等到這一連串的動作做完,才擡起頭看向她。
“我說你是不是過於擔心月當家了?”
“什麼?”
“……你是真沒聽清還是裝糊塗的?”
葉初尋汗顏,這個人還能再毒舌點麼。
“我的意思是你怎麼會這麼想。”
“不對嗎?我若不說是月無良上臺,你會跟過來嗎?”
葉初尋立刻答道:“不會。”如果不是月無良,她纔不會來,有這功夫就去嗑瓜子了。
連堇把手一攤,“這不就結了。”
對於連堇此舉,她甚是無語,‘擔心’和‘過於擔心’是兩層含義,她知道他的意思。
“哎…你的大腦回路到底是怎樣的啊?”
“……”
“無良幫了我很多忙,對於他的事,我若無動於衷的話,不就成了無情無義之人?”
“幫了你很多忙?”
“對啊,很多很多,多到我都數不清…”
“哦?我還不曾想到你們私下的交情如此之深。”
“…連堇,你不會明白的。”最終她也只說了這句話,不知是無力反駁還是不想反駁,總之,她是擔心他。
一時間,兩個人都沉默了下來,許是沒有了共同話題,或是有人開始神遊。
“快看,來了來了!”
一聲驚呼喚回了二人的思緒,仔細往臺子上一瞅。
……這,可真不是鬧着玩的!
一個幾平米的大籠子中,一條金紅大蟒正吐着紅信子,發出‘嘶嘶’的聲音,那鋒利的尖牙若隱若現,兇狠的三角眼睥睨着在場的所有人…
“嘖嘖嘖…好個月無良,竟弄來這麼個大傢伙,哈哈…實在是厲害。”興奮的衆人已經忘記了有一種稱呼叫做‘敬稱’。
“不錯…不過,這野獸得有美人相配不是?哈哈…”
“急什麼,野獸都來了,再等等看還有什麼。”
衆人陷入極度興奮的狀態,她都可以看到每個人眼中呲呲的冒着名爲‘玉望利益’的火花。
“不怪他們,他們也是可憐人。”
“確實很可憐…”她現在已經將鄙視轉換成了悲哀…
但是人生在世有幾個過得如意的?誰不是在名爲‘人生’的爐鼎中受盡焚燒與煎熬?等將自己熬個爛熟爛熟的時候,那也就該開始歇息了。
“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人活着真有意思…”
連堇輕笑一聲,“你這話也很有意思。”
“我沒有開玩笑。”
“我也沒有說你在開玩笑,你莫要想多了……恩?那是月無良?”
葉初尋聽後立馬朝臺上看去,只見臺中一抹黑色身影,全然不見往日的溫和氣息。
“無良?”她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
從面容上看,是月無良沒錯…約莫是衣服的緣故,整個人給人的感覺都不一樣了。
月無良站在臺上,對着衆人一施禮,什麼都沒說朝金紅大蟒走去……()